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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染血的消防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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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的活人已经屈指可数。除了士宇、抱在一起的大妈和女孩、缩在角落的精算男，就只剩下那个一直紧握着消防斧的壮汉大爷，以及更远处两个几乎缩进座位缝隙里的模糊身影。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锈。检票员那缓慢、湿漉漉的移动声和偶尔响起的“咔哒”声，是唯一的、令人心脏停跳的背景音。它还在车厢另一端，但谁都知道，它总会过来的。
士宇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钢丝。手背上的烙印持续散发着不祥的温热，提醒着他那用荒诞换来的、脆弱的“安全”。他能感觉到精算男那毒蛇般窥伺的目光，也能感觉到另一边，那位大爷投来的、更加复杂沉重的注视。
大爷的状态很不好。他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明显，额头布满冷汗，握着消防斧的手臂肌肉虬结，却也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一种极力压制攻击本能、却又深知攻击可能带来毁灭的挣扎。他的眼神凶悍依旧，但深处却藏着一丝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般的焦躁和迷茫。他刚才试图用身体保护大妈和女孩，说明他并非冷酷无情之人，但他的蛮横和暴力倾向在这种环境下同样危险。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士宇的大脑飞速运转。检票员无法力敌，规则必须遵守，但坐等它收割到头上来就是自杀！
他的目光扫过车厢。除了他们这几个活人，还有一些“东西”——那些被检票员“处理”后留下的、尚未完全被地板吸收的暗红色污迹，以及几件散落的个人物品：一个翻倒的公文包，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还有……半截拖把？可能是清洁工落下的，木质杆身，一头还缠着肮脏的布条，倒在两排座位之间的阴影里。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士宇脑中成型。
他需要试探，也需要一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然后极其缓慢地、幅度微小地朝着大爷的方向挪动了半步。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大爷的警惕，斧头微微抬起，混浊的眼睛锐利地盯住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和警告。
士宇停下，举起空着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用口型，极其缓慢、尽可能清晰地对大爷说：“合…作…”
大爷眉头紧锁，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他瞥了一眼士宇袖口下隐约透出的烙印，又看了看远处移动的检票员，鼻子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不屑的轻哼。在他看来，这个靠着邪门歪道暂时保命的小子，恐怕比怪物更不可信。
士宇没有放弃。他继续用口型，配合极其细微的手势，指向那半截拖把，又指向远处车厢连接处上方一个不停闪烁、接触不良的应急灯箱，最后做了一个“引开”和“砸”的动作。
他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想办法制造一个足够引起检票员注意、但又不符合“持续噪音”规则的短暂声响，将其引向车厢另一端，为这边的人争取一点点喘息和观察的时间，甚至……或许能发现别的什么？比如，那灯箱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或者连接处的门是否有什么异常？
大爷看懂了士宇的计划，瞳孔微微收缩。这太冒险了！任何主动吸引怪物注意的行为都等同于玩火！
但他看了一眼身后吓得几乎瘫软的大妈和女孩，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这把或许根本劈不下去的斧头，再看向那不断逼近的死亡阴影……他脸上的挣扎之色更浓了。继续缩着也是死，赌一把，或许……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异变突生！
角落里，一个一直蜷缩着、似乎已经吓晕过去的男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他的身体像触电般弹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痰堵住的怪异声响，眼睛翻白，四肢疯狂地拍打着地面和座椅！
“啪！啪！嗬——！”
这动静在死寂的车厢里无异于惊雷！
“妈的！”大爷脸色剧变，低声咒骂。
检票员的身影瞬间停滞，然后猛地转向声音来源！那平滑的、写着“檢票”的脸，似乎都因为找到了明确的违规目标而“愉悦”地微微颤动了一下。它加快速度，朝着那个抽搐的男人“流”去！
“就是现在！”士宇顾不上再打手势，用气声急促地对大爷低吼，同时自己猛地扑向那半截拖把！
大爷也不再犹豫，怒吼一声（压抑着音量），不是为了威吓，而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一个箭步跨出，并非冲向检票员，而是冲向士宇指示的那个闪烁的灯箱下方！他魁梧的身体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
士宇抓起拖把杆，触手冰凉油腻。他没有任何武器，这就是他唯一的工具！他看准时机，在检票员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抽搐的男人吸引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拖把杆朝着车厢另一端的空地处扔了过去！
木质拖把杆在空中翻滚，撞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发出了一声不算响亮但足够清晰的“哐当”声！
几乎同时，大爷也冲到了位置，他怒吼着奋力跃起，用消防斧厚重的斧背，狠狠砸向那个闪烁不停的应急灯箱！
“砰！！！”
一声更大的爆裂声响起！火花四溅，灯箱的塑料外壳碎裂，里面的灯管瞬间熄灭，碎片哗啦啦掉下来。
两个声音，几乎叠加在一起，在不同位置爆发！
正要处理抽搐男人的检票员，猛地顿住了。它那平滑的脸似乎在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不同方向的噪音干扰下出现了瞬间的“卡顿”，微微左右转动，像是在分析和优先级判断。
给它指令！干扰它的逻辑！士宇在内心疯狂呐喊。
就是这宝贵的、争取来的两三秒混乱！
那个抽搐的男人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猛地一挺，彻底不动了。而检票员也终于做出了判断，它似乎认为灯箱那边破裂的声音更具威胁（或者是更持续的噪音源？），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猎物”，朝着大爷的方向猛地加速“流”去！
“操！”大爷没想到这东西来得这么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向后猛退，死死靠在车厢壁上，举起消防斧做出防御姿态，脸色惨白如纸。
士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但检票员在冲到距离大爷还有三四米的地方，突然又停了下来。它那平滑的脸“看”着地上碎裂的灯箱和火花，又“看”了看大爷手中的斧头，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判定。
【规则一：保持安静，它们对声音敏感】…刚才的声音是破坏设备产生的，并非乘客持续发出的噪音？还是说，它识别出了大爷的“攻击意图”但并未直接针对它本身？或者，士宇的“VIP”光环再次产生了微弱的范围影响？
没人知道这鬼东西的运行逻辑。
几秒后，它竟然缓缓地转过身，不再理会吓得几乎瘫软的大爷，继续它之前中断的流程，朝着那个已经死去的抽搐男人滑去。
“咔哒。”
轻微的合拢声。地上又多了一滩污迹。
危机暂时解除。
大爷顺着车厢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的汗衫。他看了一眼士宇，眼神极其复杂，有后怕，有愤怒，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刚才若非士宇果断行动制造双重干扰，他可能已经因为破坏行为被优先处理了。
士宇也靠墙坐下，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没有言语交流。但经过这一次险象环生的配合，一种极其脆弱的、基于生存本能的临时同盟关系，在这充满血腥和绝望的车厢里，无声地建立了。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信任依旧薄如冰层，下面就是致命的深渊。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孤立的个体了。在这辆通往未知地狱的列车上，多一个能短暂配合的人，就多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士宇摸了摸手背上那温热的烙印，又看了看大爷那把染血的消防斧。
活下去的工具，从来不止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