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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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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冰冷的针，刺透衣服，黏在林薇的皮肤上。她拖着沉重的箱子和更沉重的心，在迷宫般的集装箱堆场里狂奔，肺叶灼痛。警笛声在码头入口处响起，探照灯的光柱开始扫射这片区域。
那个狙击手……是谁？灭口？保护？指引？
她无暇细想，求生的本能驱动着双腿。集装箱的铁壁在雨中泛着冷光，形成一条条狭窄而压抑的通道。
突然，前方一个集装箱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一只手伸出来，快速而有力地朝她做了一个“进来”的手势，随即缩回。
没有时间犹豫。追兵在后，这是一个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机会。
林薇咬牙，猛地冲了过去，侧身挤进门缝。
门在她身后迅速合拢，将风雨和警笛声隔绝在外。
光线昏暗，来自角落里一盏蓄电池供电的应急灯。空气中混杂着铁锈、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这里像是一个临时改造的移动据点，堆着一些仪器设备和物资。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
是个女人，身形高挑瘦削，穿着深色的战术防水服，脸上涂着防炫光的油彩，但依稀能看出棱角分明的面容和一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她手中没有武器，但林薇毫不怀疑她能在瞬间制服自己。
“芯片。”女人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和她的眼神一样冷。
林薇警惕地后退半步，握紧了藏在雨衣下的枪。“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向导’，”女人说道，目光扫过林薇紧握的手，“放下枪。如果我要杀你，你刚才已经死了十次。”
她说的没错。那个精准的狙击，那个恰到好处的开门时机。
“那是你开的枪？”林薇问，手指并未放松。
“清理失控资产，避免技术泄露。”女人的回答冰冷而直接，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公事。“杨锐体内的纳米装置已进入最终阶段，不可逆转。他的死亡是必然，且必要的。”
林薇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必要的……”
“情感是奢侈品，林薇。你现在负担不起。”女人向前一步，伸出手，“芯片。陈屿把它留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带着它逃亡。”
林薇看着她的手，又看向她冰冷的眼睛。这个女人知道陈屿，知道芯片，知道杨锐的状况……她属于哪一方？组织内部的清洗者？守夜人的激进派？还是……“归途”？
“你是‘归途’的人？”林薇试探着问。
女人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未能成形的冷笑。“‘归途’太理想主义，太慢。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除了组织和守夜人，还有第三方势力？
“芯片。”女人重复道，语气里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或者，你想像他一样，变成必须被清理的麻烦？”
林薇的指尖冰凉。她没有选择。眼前的女人掌握着生杀大权，而且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slowly地，她松开握枪的手，从内袋里取出那枚冰冷的“墓碑”芯片，放在女人摊开的掌心。
女人看也没看，直接将芯片插入身边一个便携式阅读器。屏幕亮起，数据流飞速滚动。
“生物识别锁。需要你的神经信号模式。”女人将阅读器递过来，上面有一个掌纹扫描区。
林薇将手掌按上去。屏幕闪烁，验证通过。更深层的数据被解锁了。
女人快速浏览着，眼神专注。“桑德斯的原始构想……比我们想象的更激进，也更……危险。”她关闭阅读器，拔出芯片，扔回给林薇。“收好。它是钥匙，但锁在哪里，需要你自己去找。”
“你不想要？”
“复制已完成。”女人淡淡道，“我们需要的是里面的信息，不是实体。现在，说说你手里的箱子。”
林薇抱紧了莱拉的手提箱。“这是……”
“莱拉·陈的遗产，血清7号原型。”女人打断她，“40%成功率，高风险。你想用它救谁？杨锐已经死了。”
“也许……还有别人需要……”林薇的声音低了下去。这希望渺茫得可怜。
“或许。”女人不置可否，“但首先，你需要活下去。组织正在进行大规模清洗和重组。雷恩没死，他对你很感兴趣。守夜人损失惨重，暂时转入更深的地下。”
她走到集装箱壁旁，敲了敲一块看起来毫无异常的面板。面板滑开，露出一个电子地图，上面闪烁着几个光点和线路。
“你的藏身点已经暴露。‘遗忘之角’书店、陈屿的安全屋，甚至桑德斯研究所的备用通道……他们都已知晓。”
林薇背后升起一股寒意。组织的情网比她想象的更严密。
“那我该去哪里？”
女人在地图上点了某个远离城市中心的坐标。“这里。一个废弃的气象观测站。相对独立，有基础的生存条件，信号屏蔽良好。你会在那里得到下一步指示。”
“下一步指示？来自谁？你吗？”
“来自‘需要你的人’。”女人的回答依然 cryptic（神秘莫测）。“我会给你路线和基本的补给。记住，信任是毒药，谨慎是你的护甲。”
她递给林薇一个背包，里面有一些食物、水、急救品、一个经过改造的卫星电话和一张手绘的简单地图。
“卫星电话只能联系一个号码。非必要，不使用。”女人叮嘱，“现在，从另一侧离开。沿着我标记的路线走，避开主要道路和监控。”
集装箱另一端的门无声开启，外面是更荒僻的河岸荒地，风雨依旧。
林薇背起背包，提着手提箱，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女人。“你为什么帮我？”
女人凝视着她，冰冷的眼中第一次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评估。
“因为你是陈屿选择的变量。”她缓缓说道，“也因为，你和我们一样，已经无法回头。”
门在林薇身后关上。她再次被孤身一人抛入风雨和未知之中。
按照地图指示，她跋涉了整整一天一夜，依靠背包里有限的补给和坚定的意志支撑。腿上的伤口阵阵作痛，但更痛的是杨锐死前的眼神和那句“清理失控资产”。
气象观测站坐落在荒芜的山脊上，一座饱经风霜的白色圆顶建筑，几乎与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破败，但确实隐蔽。
她用女人给的方法打开门锁。里面积满了灰尘，设备大多早已报废，但基本的生活区域尚可容身。有收集雨水的装置，甚至还有一个老旧的柴火炉。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她检查了卫星电话，只有一个加密号码。她没有拨打。
几天过去了。她处理伤口，休息，研究莱拉的笔记，试图从中找到提高血清成功率的方法，或者至少更清楚地理解其风险。她反复回想陈屿留下的日志，思考“归途”和那个神秘女人代表的“另一条路”。
孤独和寂静几乎要将她吞噬。失去杨锐的悲痛，未来的迷茫，沉重的责任，压得她喘不过气。
直到第四天夜里。
卫星电话突然发出了尖锐而持续的蜂鸣声，打破了山间的死寂。
不是来电。是一种……被强行激活的定位信号！同时伴随着一段加密信息自动接收！
林薇猛地抓起电话，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
“清理者已确认你的位置。南偏西15度，3公里，地面小组。空中单位预计20分钟后抵达。逃。”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录音，听起来急促而背景有杂音。
她被出卖了？还是那个女人也自身难保？
来不及思考！
林薇一把抓起背包和手提箱，踢灭炉火，冲出门外。黑夜和浓雾是她唯一的掩护。
她选择向北偏东的方向逃离，与警告的方向相反。没时间看地图，只能凭借本能向更深、更密的山林里冲去。
几分钟后，她原本所在的山脊方向传来爆炸的轰鸣，火光隐约映亮天际。空中传来旋翼的轰鸣声。
他们动用了重火力！根本不只是来抓她，是要彻底抹除！
她在冰冷的溪流和密林中拼命穿梭，树枝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手提箱沉重无比，但她绝不能丢弃。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像要炸开，腿伤剧痛难忍，她才敢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喘息。
旋翼声似乎远了一些，但没有消失。他们还在搜索。
必须找到更安全的藏身处！
透过浓雾和夜色，她看到远处山腰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不是电灯，更像是……烛火？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是一座几乎要被遗忘的山野小教堂，非常古老，看起来荒废已久。但那一点光，确实是从彩窗后透出来的。
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她。
她绕到教堂后方，找到一扇破损的地下室气窗，费力地钻了进去。
地下室堆满了杂物，灰尘蛛网遍布。但空气中有新鲜蜡烛的味道。光线从楼梯上方传来。
她握紧枪，悄无声息地走上楼梯。
教堂主堂空旷而黑暗，只有祭坛前点着一根蜡烛。烛光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穿着破旧的神父袍，正在安静地祈祷。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苍老而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清澈、睿智，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的目光落在林薇手中的银色手提箱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看向林薇，露出一个温和而悲悯的微笑。
“你迷路了吗，孩子？”他的声音苍老而温暖，在这冰冷的逃亡夜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人心安。
“风暴就要来了，”老神父轻声说，仿佛在说天气，又仿佛意有所指，“这里的圣坛之下，有一条很老的路，通向一个……沉默之地。或许能让你暂避。”
他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向祭坛，摸索着某个不起眼的雕刻。
林薇站在原地，心跳未平，警惕未消。
这个老人是谁？是巧合？还是又一个安排？那条“很老的路”，会通向哪里？
空中，直升机的轰鸣声似乎正在重新逼近。
她没有时间了。老神父的手在祭坛斑驳的木质浮雕上摸索，指尖停在一只雕刻的鸽子眼睛上。轻轻一按。
一阵低沉的、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摩擦声响起。祭坛本身并未移动，但它后面原本坚实的石墙却无声地滑开一道窄缝，刚好容一人通过。一股混合着陈旧书籍、尘土和某种草药味道的、更冷冽的空气从黑暗中涌出。
“下去吧，孩子。”老神父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只是指给她去地窖拿葡萄酒的路，“无论听到什么，不要回头。这条路很久没人走了，但应该还能通向你该去的地方。”
直升机的轰鸣声已经在教堂上空盘旋，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大的苍白手指，扫过彩窗，在室内投下晃动的、光怪陆离的影子。脚步声和呼喊声从教堂外围逼近。
没有时间质疑或感激。林薇看了一眼老神父那平静得过分的面容，抓紧手提箱，侧身挤进了那道缝隙。
石墙在她身后迅速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音——引擎声、脚步声、甚至风雨声——瞬间隔绝，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声响。
绝对的黑暗。空气冰冷刺骨。
她摸索着打开背包，拿出那盏蓄电池灯拧亮。昏黄的光圈照亮前方：一条狭窄、陡峭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墙壁湿滑，布满苔藓。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下走。石阶蜿蜒，仿佛没有尽头。腿上的伤口每一次弯曲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走了似乎很久，阶梯终于变得平缓，汇入一条粗糙开凿的隧道。隧道一侧有锈蚀的铁轨，看来曾是某种小型矿道或运输通道。
她沿着隧道前行，唯一的声音是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孤独和压迫感如影随形。
不知走了多远，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不是灯光，而是自然光。
出口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出口隐蔽在一丛茂密的藤蔓和乱石之后。拨开藤蔓，外面是天光微亮的清晨，雨已经停了。她位于一处山谷的底部，四周是陡峭的山壁，远处能看到雪山皑皑的山顶。
完全陌生的环境。那个老教堂，竟然通向如此遥远的地方。
卫星电话没有任何信号。地图上也没有标注这个区域。
她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踪”了。
她在山谷里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岩洞，暂时安顿下来。用收集的雨水清洗伤口，重新包扎。吃了点压缩食物。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着手提箱，在岩洞里昏睡过去。
几天过去了。她像野人一样生活，探索这个小小的山谷，寻找出路，同时警惕着任何飞机或人声。伤势慢慢好转。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莱拉的笔记和血清配方。笔记的最后一页，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公式和一个分子式旁注，旁边画着一个问号。莱拉似乎对某种植物提取物能增强血清与纳米装置的靶向结合有了模糊的猜想，但未及验证。
林薇看着山谷里几种罕见的苔藓和地衣——她认得其中一种，桑德斯博士早年的论文里提到过它的神经活性特性。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型。
她收集了那种地衣，用有限的工具（饭盒、捡到的破罐头瓶）进行极其粗糙的萃取。她没有精密的实验设备，只能依靠莱拉笔记里的化学知识和……直觉。
几天不眠不休的尝试后，她得到了一小瓶浑浊的、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液体。
血清7号原型加上这种地衣萃取物，会发生什么？成功率能提高吗？还是会产生致命的毒性？
她不知道。她没有实验体，没有风险评估。只有莱拉未完成的猜想和她自己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将原始血清和地衣萃取液分开放置。这是她唯一的、渺茫的希望之火，不是为了杨锐，而是为了未来可能遇到的、像杨锐一样被控制的人。
一天清晨，她被引擎声惊醒。不是直升机，是越野车的声音，从山谷唯一的入口方向传来。
她立刻隐藏起来，心脏狂跳。
一辆改装过的、布满尘土的越野车艰难地驶入谷底，停下。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实用的野外作业服，看起来不像组织的人，但也绝非普通旅行者。
他们似乎在勘察地形，测量着什么。
林薇屏息观察。是巧合？还是冲她来的？
那两人走到了她岩洞附近。女人似乎发现了她生活过的痕迹——熄灭的火堆灰烬，包装纸。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背靠背，手摸向了腰后的武器。
“出来吧。”男人开口，声音冷静，“我们没有恶意。如果是朋友，就出来聊聊。如果是敌人……”他没说下去，但威胁意味明显。
林薇犹豫着。她的藏身点并不绝对安全。
最终，她慢慢从岩石后走了出来，手中没有拿武器，表示无害。
那两人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她脚边那个显眼的银色手提箱时，眼神瞬间变了。
“你是谁？”女人警惕地问，“怎么找到这里的？”
“迷路了。”林薇简短地回答，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
男人和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个箱子，”男人指着它，“你从哪里得到的？”
“一个朋友给的。”林薇说。
“朋友叫什么？”女人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薇沉默了一下，冒险说出了那个名字：“莱拉·陈。”
气氛陡然一变。那两人脸上的敌意和警惕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激动？
“莱拉……”女人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怎么样了？”
“她死了。”林薇低声道，“为了保护这个。”
男人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拇指扣住中指，其他三指伸直，点在额心。
那是桑德斯博士早年一篇关于“伦理枷锁”的论文里，用过的一个代表“自由意志”的象征性手势！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 slowly地，做出了回应手势。
“以记忆的自由之名，”男人开口，语气郑重。
“以意志的选择之名。”林薇接上了下半句，这是那篇论文的结语。
确认了身份。男人和女人彻底放松下来。
“我们是‘归途’的勘探队，”女人介绍道，“我是凯，他是文森特。这个山谷有一条稀有矿物脉，我们定期来采样。你是……林薇？”
林薇点了点头，仍然有些难以置信。辗转逃亡，绝处逢生，竟然就这样……找到了？
“跟我们走吧，”文森特说，“这里不算绝对安全。基地离这里还有一段路。”
他们上了越野车，驶出山谷，在完全无路的荒原上颠簸前行了数小时，最终停在一面巨大的、看起来毫无异常的石壁前。
凯在石壁某处按了一下，整面石壁缓缓沉降，露出一个现代化的、灯火通明的隧道入口。
越野车驶入，石壁在身后升起。
林薇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隧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仿佛将整座山腹掏空。里面是错落有致的建筑、实验室、居住区、甚至还有模拟自然光的穹顶。人们穿着简洁的制服忙碌着，各种先进的设备安静运转。
这里就是“归途”。桑德斯博士理想主义的火种保存之地。
一个看起来是负责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迎接了她，自称丹尼尔。
他们带她安顿下来，提供了食物、干净的衣物和医疗检查。对她带来的手提箱和芯片表现出极大的重视，立刻拿去分析。
林薇第一次洗了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这一切太不真实，太像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
几天后，丹尼尔找到了她，脸色凝重。
“我们分析了芯片里的数据和莱拉的血清，”他说，“情况比想象的复杂。”
“桑德斯的原始方案需要一种极其稀有的矿物作为催化基质，才能实现大规模、低副作用的纳米装置清除。而这种矿物，几乎被组织垄断了。”
他调出地图，指向一个遥远的、冰封的坐标。“世界上仅存的、已知还有这种矿物储备的地方，在这里——‘北极光’生物矿业公司的前哨站，一个组织控制的、高度戒备的地方。”
“而莱拉的血清，”丹尼尔继续道，看向林薇，“你的改良思路……惊人的大胆，而且理论上可行。那种地衣萃取物确实能极大增强靶向性，甚至可能绕过对那种稀有矿物的依赖。但是……”
他顿了顿：“缺乏活体实验数据。风险依然极高。我们需要更多样本，更精确的提纯，以及……一个自愿的试验者。”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林薇：“我们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安全地。继续血清的研究是另一条路，更漫长，更不确定。”
林薇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冰封的前哨站，还有旁边莱拉血清那充满不确定性的分子式。
一条路，是潜入组织重兵把守的矿业基地，夺取希望的原料。
另一条路，是留在地下，在未知中漫长地研究一个可能永远无法成功的解药。
她想起陈屿的牺牲，莱拉的托付，杨锐冰冷的眼神……还有无数可能正被组织控制着的人。
安全？她早已失去了安全的资格。
“告诉我矿站的具体情况。”她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坚定。
丹尼尔看着她，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和忧虑。
“那里是地狱的口岸，林薇。极度严寒，守卫森严，而且……有传言说，那里不仅仅是矿站。”他调出几张模糊的卫星图片和信号截获数据，“那里有异常的能量信号和严格隔离的区域。组织可能在下面进行着……别的什么东西。”
他加重语气：“比记忆操控更糟的东西。”
新的目标已然出现。
更遥远，更危险，更未知。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林薇望向“归途”基地里那些忙碌的身影，那些同样背负着过去、渴望终结这一切的人们。
风暴从未停止，只是暂时被挡在了山体之外。
而她，准备再次主动走入其中。“北极光”前哨站的立体结构图在战术桌上缓缓旋转，散发着幽蓝色的冷光。丹尼尔的手指划过那些错综复杂的通道和标注着危险符号的区域。
“地表是掩护，”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中心里显得格外清晰，“真正的核心在地下三百米处。采矿作业区、居住区、实验室……还有这个，”他的指尖停在一个被多重加密符号封锁的扇区，“‘极光之心’。能量信号的源头，也是传言中最危险的地方。我们一无所知。”
林薇穿着“归途”提供的恒温战术服，感受着材料贴合皮肤带来的轻微压力感。她仔细记忆着每一条路线，每一个通风管道，每一个可能的守卫点位。
“守卫轮换时间、安全协议、生物识别漏洞……数据都在这里了。”凯将一枚数据芯片推到她面前，“但记住，这些都是二十四小时前的信息。组织的安防系统是活物，会进化。”
文森特检查着装备：“低温会使电池效率下降百分之三十，金属变脆。你的武器和工具需要额外保温。还有，小心‘雪盲’——不是自然现象，是他们的一种声波防御系统，能引起定向眩晕和迷失感。”
这是一支精干的小队：林薇，凯（渗透与开锁专家），文森特（战术支援与电子对抗），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地质学家伊藤，他能分辨出那种稀有矿脉最细微的特征。
他们的运输工具是一艘经过伪装的、能低空突防并在冰面降落的轻型地效飞行器。
“记住首要目标：矿物样本。尽可能多，尽可能纯。”丹尼尔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次要目标：收集‘极光之心’的任何信息。但优先确保自身安全。如果事不可为，立刻撤退。‘归途’承受不起不必要的损失。”
飞行器无声地滑出山腹通道，融入极地漫长的黄昏。下方是无边无际的冰原，狂风卷起冰晶，如同死亡的呼吸。
几小时的超低空飞行后，前哨站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一座被钢铁包裹着的、喷吐着热蒸汽的巨兽，灯光在极夜中显得孤寂而森冷。
飞行器在距离哨站五公里处的一片冰裂隙带降落隐蔽。
“无线电静默。按计划进行。”文森特最后检查了所有人的装备。
他们借着夜色和风雪的掩护，像幽灵一样滑向哨站的外围防线。
避开巡逻的自动雪橇，绕过震动传感器区域，凯用激光切割器无声地在高强度合金围墙上开了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冷空气瞬间涌入，带着金属和机油的味道。
内部通道更加复杂。依靠伊藤的指引和凯破解的临时权限，他们避开主通道，在维修管道和货物运输通道中穿行，不断向下。
温度在下降。呵出的气瞬间变成冰晶。
“左转，第三个通风口下去，直达B7层矿脉分析室附近。”伊藤的声音在骨骼耳机里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那里的样本纯度最高。”
通风管道冰冷刺骨。他们艰难地爬行，下方传来机械运转的低沉轰鸣。
凯率先滑下，无声解决掉一名落单的技术员。分析室里没有人，只有各种仪器发出幽幽的光芒。墙壁上陈列着各种矿物样本。
伊藤立刻扑向那些样本，用仪器快速扫描分析。“就是这些！快装！”他压低声音催促，将一块块泛着奇异蓝光的矿石装入特制的屏蔽容器。
林薇和文森特负责警戒。通道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巡逻队。
突然，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区域！红灯疯狂闪烁！
“被发现了！”文森特低吼，“不可能！我们触发了什么？！”
“不是我们！”凯盯着手中的监控干扰器屏幕，“警报源来自更下层！‘极光之心’！”
机会！
“趁乱！继续拿！”林薇当机立断。
伊藤疯狂地搜刮着样本。外面的脚步声变得杂乱而急促，似乎有大量人员正在赶往更下层。
样本收集完毕。
“撤退路线C！”文森特喊道，率先冲出门。
但原本计划中的撤退路线已经被自动防御炮台封锁！炽热的弹道在通道内编织成死亡之网。
“这边！”凯推开一扇应急维护门，后面是陡峭向下的维修梯。“只能往下走，绕过封锁区！”
别无选择。他们沿着维修梯向下狂奔，警报声和枪炮声在头顶和四周回荡，整个哨站仿佛都在震动。
他们跌跌撞撞地闯入一个从未在地图上标注的区域。这里的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生物材质的白色内壁，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臭氧味和……某种低频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这是……哪里？”伊藤喘息着，震惊地看着四周。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没有任何可见缝隙的门。材质非金非石，门上有一个复杂的、仿佛由光线构成的符号在缓缓流转。
“生物能量锁……”凯检查着门禁，脸色发白，“从未见过的技术。需要特定的……生命频率才能开启。”
林薇感到颈后的汗毛竖立。那低频的嗡鸣似乎 directly与她刚刚恢复记忆的某个深层区域产生了共鸣。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走上前，无视了凯的阻止，将手掌按在那片光滑的门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秒钟后，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门上的光符号突然剧烈闪烁，然后稳定下来，变成一个她异常熟悉的图案——陈屿在她某年生日时送她的项链上的那个抽象化的神经元突触标志！
嗡鸣声停止了。
巨大的门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景象。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穹顶之上，人工模拟的极光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变幻，投下诡异的光芒。
空腔中央，不是一个实验室，而是一片……“森林”。
由某种半透明的、神经网络般的结构“生长”而成的森林。那些“树木”的枝桠间流淌着幽蓝色的能量液，其中悬浮着一个个——
——人体。
成千上万的人体，男女老少，如同沉睡的果实，被包裹在神经网络的茧中。他们通过无数的管线与这片巨大的“森林”连接在一起。
冰冷的雾气在“林间”弥漫。
“天啊……”伊藤喃喃道，几乎站立不稳。
文森特迅速举起环境扫描仪：“生命信号……微弱但稳定。他们……还活着。这是……某种大型意识网络？生物计算机？”
林薇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记忆的碎片疯狂撞击——
——陈屿深夜对着屏幕上的复杂模型叹息……
——桑德斯博士激动地谈论着“集体意识的升华”与“风险”……
——她自己在一个类似的地方，惊恐地后退，对着陈屿大喊：“这是亵渎！必须停止！”——
“极光计划……”她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它不是矿产计划……它是……意识上传和融合……他们想创造……一个统一的……神格？”
就在这时，空腔内的光线突然发生变化。模拟极光熄灭，被刺目的白光取代。
一个平静的、合成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未经授权访问一级禁区。生命频率识别：林薇。权限认证：矛盾。最高优先级指令冲突。”
那些神经网络结构上的能量流开始加速，幽蓝的光芒变得急促而不稳定。悬浮着的人体似乎微微抽搐起来。
“系统判定：外来污染。启动净化协议。”
空腔四周的墙壁打开，露出无数蜂巢般的发射孔。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不好！是防御系统！”文森特大喊，举枪对准那些发射孔。
但他们的武器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如此可笑。
“净化协议？”凯疯狂地操作着带来的破解设备，“它在调动整个网络的能量！我们会被分解成基本粒子！”
林薇盯着那些悬浮的人体，盯着那巨大的神经网络。陈屿的密钥……桑德斯的原始数据……莱拉的血清……那个神秘女人说的话……所有线索猛地串联起来！
她冲向最近的一个神经网络节点，那是一个微微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核心结构。她不顾一切地将手按了上去，同时将意识集中，拼命回想陈屿芯片里那些最深奥、最难以理解的编码序列和桑德斯关于意识场理论的论述！
“你在干什么？！”文森特吼道。
“它在用意识场运作！尝试沟通！或者……干扰它！”林薇喊道，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剧痛无比。
那合成的女声变得断续而扭曲：
“指令……无法……解析……错误……生命频率……波动……类似……母体……”
发射孔的能量聚集光芒明灭不定。
突然，整个空腔剧烈震动起来！并非来自防御系统，而是来自更上方！巨大的爆炸声接连传来，冰块和金属碎块从穹顶落下！
“是上面！组织的人和守夜人……或者别的什么人打进来了！”凯看着便携传感器上混乱的能量信号喊道。
巨大的混乱似乎干扰了“极光之心”的系统。
合成女声：“外部……威胁……优先级变更……重新分配能量……驱逐……”
对准他们的发射孔光芒渐渐熄灭。
但整个空腔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穹顶开始出现裂缝！模拟极光系统短路，火花四溅！
“这里要塌了！”文森特拉起几乎虚脱的林薇，“快走！”
他们沿着来路疯狂奔跑，身后是不断塌陷的巨岩和断裂的神经纤维网络，那些悬浮的人体在茧中无助地颤动。
勉强冲回之前的通道，身后的巨门轰然关闭，将那片恐怖而悲凉的“森林”和持续的爆炸声隔绝在内。
警报声依旧，但似乎失去了焦点。整个哨站乱成一团。
他们趁着混乱，沿着边缘通道拼命向上逃离。
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林薇猛地停下。
通道一侧的透明强化玻璃后，是一个控制室。里面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雷恩！他脸色阴沉，正对着通讯器咆哮着什么。
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让林薇血液几乎冻结的身影——
——是那个在教堂为她打开密道的老神父！
他此刻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制服，神情冷静睿智，正指着控制台上的屏幕对雷恩说着什么，完全没有之前的苍老和佝偻！
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老神父忽然转过头，隔着玻璃，精准地捕捉到了林薇的视线。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却深不见底。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对雷恩说话。
林薇如坠冰窟。
“走！”文森特猛地拉了她一把。
他们最终从一个紧急出口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前哨站，扑入冰冷的极地风雪中。身后的钢铁巨兽内部不断传来爆炸和结构断裂的轰鸣。
飞行器呼啸而来，低空掠过，抛下绳索。
他们艰难地爬上飞行器，瘫倒在地。下方，“北极光”前哨站在一连串巨大的爆炸中，缓缓沉入冰原的裂缝，火焰和蒸汽冲天而起，映红了极夜的天空。
任务完成了。样本拿到了。
但他们带回来的，是一个远比矿物更沉重、更可怕的真相。
林薇望着舷窗外燃烧的废墟，和那个深不可测的“老神父”最后的表情。
意识上传网络，“极光之心”，最高优先级的指令冲突，类似母体的生命频率……
陈屿，你到底让我卷入了什么样的事情？
而那个看似给予她帮助的“归途”，那个神秘的女人“向导”，那个深藏不露的“老神父”……在这盘巨大的棋局上，究竟谁才是棋手，谁又是棋子？
飞行器向着南方，“归途”基地的方向疾驰。
但林薇知道，她带回的不仅是希望的火种，更是引爆最终风暴的雷殛。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