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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王者的步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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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签仪式结束后,立海大网球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拧紧了发条。
学院祭残留的最后一丝喧嚣与嬉闹,如同被烈日蒸发的露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练的、弥漫在空气里的、锐利如刀锋般的专注。
关东大赛的赛程表被柳莲二用加粗的字体打印出来,端正地悬挂在部活室白板的正中央,每一个对手的名字下面都标注着冰冷的数据评估,像是一份份亟待执行的清除清单。
训练场的氛围骤然一变。
以往虽然严格,但仍带有基础打磨和战术演练的性质,而此刻,每一寸空气都仿佛被点燃,充满了实战的硝烟味。
击球声不再是富有节奏的“砰、砰”声,而是变得密集、急促、沉重,如同战场上的重鼓,声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尖,催动着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橡胶地皮被疾驰的脚步摩擦得微微发热,混合着汗水砸落蒸发后的咸涩气息,以及一种名为“绝对胜利”的、近乎偏执的集体执念,构成了这里独特的气场。
真田弦一郎无疑是这股高压风暴最核心的推动者。
他如同一台不知疲倦、且功率不断飙升的精密机器,黝黑的皮肤上汗水淋漓,肌肉贲张,贲张的肌肉线条在每一次挥拍、每一次怒吼中都绷紧到极致。
他的身影几乎覆盖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松懈和失误。
“太松懈了!切原!你的控球精度比昨天下降了!加罚五十组底线折返跑!”
“丸井!网前截击的时机!预判!你的注意力被狗吃了吗?!三十组反应速度训练!”
“柳生!仁王!同调的同步率波动超过允许范围!你们在梦游吗?继续!直到完美契合为止!”
他的怒吼声比以往更加雷霆万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队员们的神经上。
而他对自己更是严苛到近乎自虐,训练量是其他人的一点五倍甚至两倍,仿佛要将学院祭那场“粉色噩梦”所带来的所有屈辱感,以及关东大赛逼近的巨大压力,全部用近乎残酷的体力透支和汗水彻底蒸发、碾碎。
那身粉色睡裙带来的阴影,似乎化为了他体内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力量源泉,驱动着他不知疲倦地鞭策着自己和所有人。
切原赤也和丸井文太在这令人窒息的高压下苦苦支撑,常常训练到尾声时几乎虚脱,只能凭借本能和不服输的意志力咬牙完成真田布置下的、一个接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柳生比吕士和杰克桑原的训练要求被提升到了变态的级别,每一个跑位距离、每一次挥拍角度、甚至每一次呼吸节奏都被要求达到毫米级和秒级的精准同步。
就连一向以散漫和玩世不恭面具示人的仁王雅治,脸上也罕见地收敛了所有戏谑,银发下的狐狸眼只剩下全神贯注的锐光,他的幻影技巧变得更加诡谲难测,与柳生之间那种“绅士与欺诈师”的配合,在强压下反而开始迸发出某种真正危险而默契的气息。
而在这片弥漫着硝烟与汗水、被真田的怒吼和沉重击球声所主宰的训练场中,幸村精市的存在,显得愈发独特而耀眼,如同风暴眼中那一抹奇异的宁静与绝对掌控的核心。
他并没有立刻投入到那种高强度的、对抗性极强的极限训练中。
更多的时候,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平行的空间,进行着基础、重复,却异常专注的恢复性练习。
晨曦微露时,他已经在空无一人的球场进行着底线往返跑,步伐从一开始的略显虚浮,到逐渐变得稳定、轻盈,计算着每一步的距离和呼吸的频率。
上午,当其他人进行着激烈对攻时,他则在另一半场地进行着正反手抽击练习,动作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流畅,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引拍幅度在谨慎地加大,击球的力量在一点点增强,黄色的网球撞击拍面发出的声音从最初的沉闷变得逐渐清脆、富有穿透力。
下午,他会进行网前截击的重复训练,专注地看着来球,计算着最精准的拦截点和最小的消耗动作。
汗水很快会浸湿他紫白色的运动服,紧贴在略显清瘦的背脊上,额发被打湿,黏在光洁的额角,汗水顺着苍白却渐渐恢复生机的脸颊不断滑落。
他的呼吸会因为持续的运动而变得比常人更急促一些,病愈后的虚弱感依旧会从那偶尔微微颤抖的指尖、一次大力击球后短暂的停顿以及极限时长训练后瞬间褪去血色的嘴唇中泄露出来。
但他从未停下,也从未流露出任何一丝痛苦、急躁或沮丧的神色。
他的目光始终沉静如水,专注地落在飞来的网球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手中的球拍、那颗黄色的小球以及身体内部每一丝肌肉纤维与神经末梢的细微反馈。
每一次成功的将球回到最精准的落点,每一次步伐移动恰到好处地节省了体力,他鸢紫色的眼眸深处都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却无比清晰的满足光芒,那是对身体控制权正被一点点重新夺回、重新驯服的确认为。
这种安静、执着甚至显得有些孤独的恢复性训练,本身就像一种无声却力量千钧的宣言。
它比真田的怒吼更能带给其他队员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和深刻的激励。
部长正在那里,以他们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步一个脚印,扎实地回归。
他所展现出的耐心、毅力和对自身的绝对要求,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资格松懈!
训练间隙,幸村会坐在场边的长椅上休息,用白色的毛巾慢慢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小口地补充着水分。
真田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极其快速地扫过他,确认他的呼吸是否平稳,眉头时而因看到他疲惫的神态而紧蹙,时而又因看到他坚持完成所有项目而微微松开。
柳莲二则会拿着他的数据板,如同最精密的医疗监测仪,适时地走过来,低声与幸村交流几句,内容涉及心率、肌肉负荷指数、神经反应速度、恢复进度曲线等冰冷而精确的数据。
幸村总是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会提出一两个关键的问题,显示出他对自身状况同样有着清醒和科学的认知。
有时,他会站起身,缓缓走到某个正在埋头苦练的队员身边。
他会对正在和发球机较劲、满头大汗且表情暴躁的切原说:“赤也,控球不是单纯依靠蛮力和愤怒。注意你手腕内旋的瞬间发力点,想象给球施加旋转的微妙触感,而不是仅仅想着用力量把它砸过网。”
他会对正在反复练习一个高难度特技截击、屡屡失误的丸井说:“文太,炫技的前提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和实战价值。在赛场上,一次华而不实的失误就可能是致命的。试着把这个动作的冗余部分去掉,将反应时间再压缩零点三秒,确保它在高压下也能万无一失。”
他会对正在试图进一步提升同调难度、却屡屡出现细微偏差的柳生和仁王说:“你们的配合,思维层面还可以更深。欺诈师的幻影与绅士的精准,并非完全对立的存在。试着超越战术层面的默契,去寻找彼此呼吸和节奏深处那一点共鸣,让幻影成为精准的另一种延伸,而非干扰。”
他的指点往往寥寥数语,却总能一针见血,直指问题的核心,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静和超越当前水平的视野。
队员们会立刻屏息凝神,按照他的建议进行调整和尝试,效果往往立竿见影,仿佛拨云见日。
这种源于绝对实力、深厚经验和敏锐洞察力的指导,比任何训斥和惩罚都更加有效,也更能激发队员的潜能和对更高境界的向往。
夕阳缓缓西沉,将球场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为这一整天的残酷训练画上渐变的句号。
空气中灼热的气息慢慢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粗重的喘息和汗水淋漓后的疲惫。
所有人都几乎筋疲力尽,肌肉酸痛,脚步沉重,但每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被烈火锤炼后留下的精悍光泽,那是一种褪去杂质、变得更加纯粹的斗志。
幸村精市再次独自一人站在了空旷下来的场地中央。
他没有拿球拍,只是微微闭上眼,仰起头,感受着晚风拂过汗湿的衣衫所带来的凉意,那凉意沁入皮肤,舒缓着过度使用的肌肉纤维。
他缓缓抬起右手,迎着夕阳温暖而不再刺眼的余晖,五指先是张开,感受着指尖流淌的微风,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收拢,握成一个拳头。
指尖那曾经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如今已经几乎难以察觉,只剩下一种充盈的、正在不断增长的力量感。力量正如同退潮后再次上涨的海水,一波接着一波,稳定地重新充盈这具曾经被剥夺了一切、陷入无边黑暗的躯体。
控制力——那种对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每一次呼吸、乃至整场比赛走向的绝对掌控感——正在加速回归,如同熟悉的老友,逐渐与他重新融为一体。
他睁开眼,鸢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天边燃烧的瑰丽晚霞,但那瞳仁深处的光芒,却比霞光更加炽热,更加深邃,更加不容直视。
关东大赛的首战,对阵银华中学。
在所有人看来,这只是一场毫无悬念、走过场般的热身赛,是幸村“欧皇”体质的又一次无关紧要的展现,甚至不值得投入太多关注。
但对他而言,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热身。
这将是他重返赛场的正式宣言。是他向所有暗中观察的对手、向所有心存疑虑或期待的目光、更是向自己那颗曾经坠入深渊如今却重新燃起火焰的心,做出的证明——
神之子已然归来,王座依旧稳固,并且,不容任何形式的挑衅与窥伺!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正在默默收拾散落网球和器材的队员们,扫过一脸严肃、正在检查球场设施的真田,扫过对着数据板进行最后记录分析的柳。
立海大的王者之师,已经磨利了爪牙,校准了方向,填充了弹药。
只待赛场的号角正式吹响,便将毫不留情地碾碎一切阻碍,以无可争议的姿态,迈向既定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