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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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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像是解除了某种无形的禁锢。教室里瞬间活络起来，桌椅挪动的声音、嘈杂的谈笑声、收拾书本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
易浅言合上书，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利用课间休息理清被夏楚翊扰乱的思绪，班主任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压过了喧闹：
“同学们安静一下！为了方便大家尽快熟悉，我们暂时先按身高和视力情况排一下座位。期中考试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现在大家听我指挥，男生女生分别按高矮个到走廊排队。”
教室里响起一阵拖拖拉拉的椅子和窃窃私语声。易浅言微微蹙眉，他习惯于固定的秩序，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动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依言起身。
人群在走廊里窸窸窣窣地移动着，按照指示排成两列。易浅言的身高在班里算是中上，站到了队伍偏后的位置。他下意识地搜寻了一下，果然，那个格外显眼的身影——夏楚翊，正懒洋洋地站在男生队伍的末尾，比周围的人都高出小半个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正和旁边的男生低声说笑着。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夏楚翊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易浅言的视线，然后冲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更大的、带着明显戏谑的弧度。
易浅言立刻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心底那点不适感再次升起。
希望不要离他太近。易浅言默默想着。
然而，命运似乎偏偏喜欢开玩笑。
班主任看着排好的队伍，指挥着大家依次进入教室，从第一排开始坐两人同桌。
“张倩，李悦，你们坐第一排中间。” “王哲，刘洋，你们坐第一排左边。” ……
队伍一点点缩短，易浅言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坐下，计算着自己的位置。他和夏楚翊之间隔了五六个人。
应该……没问题。
“周屿，你和赵晓琳坐第三排右边。” “易浅言，”班主任念到他的名字，指了指第四排靠窗的位置，“你坐那里。”
那个位置很好，符合他的喜好。易浅言稍微安心，走过去坐下。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然后，他听见班主任念出了下一个名字。 “夏楚翊，你坐易浅言旁边。”
……
易浅言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了，整个后背瞬间僵直。教室里似乎响起几声极低的、压抑着的窃笑和吸气声。
夏楚翊本人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一种巨大的、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玩味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迈着长腿几步就跨了过来，拉开易浅言旁边的椅子，动作利落地坐下，还把书包往桌肚里潇洒地一塞。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得意。
“哇哦，”他侧过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体绷得像块石头、目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的新同桌，声音里充满了愉悦的感叹，“缘分啊，会长大人。这回可不是前后桌，是同桌了。”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调侃和某种宣告的意味。
易浅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那人身上传来的热量和那股清爽又带着点挑衅的气息。这张双人课桌的空间，因为旁边这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格外逼仄和……令人窒息。
他强迫自己冷静，试图将旁边的人当作空气。但夏楚翊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
“以后请多指教啊，同桌。”夏楚翊继续笑眯眯地低声说，甚至故意又往这边挪了挪椅子，缩短了那本就微不足道的距离，“你看，这多方便，我问问题都不用戳你后背了，直接转头就行。”
易浅言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过头，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向夏楚翊，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夏楚翊，保持距离，保持安静。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去向老师申请调换座位。”
他的威胁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夏楚翊挑了挑眉，做出一个“我好怕”的表情，但眼里的笑意丝毫未减。他稍微往后靠了靠，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妥协的姿态：“行行行，听同桌的。保持距离，保持安静。”
但他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班主任终于安排完了所有座位，又强调了一下课堂纪律后离开了教室。课间休息时间所剩无几。
易浅言拿出下节课的教材，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试图忽略旁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人。
然而，夏楚翊显然不是安分的主。他看似随意地摆弄着自己的新文具，手指修长灵活。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用笔帽轻轻碰了碰易浅言放在课桌中间的胳膊肘。
易浅言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怒目而视。
夏楚翊却一脸无辜地指着两人桌子中间那条模糊的“三八线”：“同桌，商量个事儿呗？这地盘，怎么划分？一人一半？还是谁先占到算谁的？”
易浅言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和这种幼稚鬼一般见识。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条根本不存在的线，硬邦邦地回答：“以中线为界，互不侵犯。”
“得令！”夏楚翊笑嘻嘻地应道，还像模像样地用手指在桌子中间虚划了一下，“保证不越界，会长大人。”
但他的保证能信几分，易浅言深表怀疑。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
课堂终于恢复了秩序和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老师讲课的声音。
易浅言稍微放松了一些，专注于听课和记笔记。他的笔记做得极其工整，条理清晰，如同印刷体。
夏楚翊似乎也安静了下来，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懒洋洋地转着笔，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然而，这种平静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
易浅言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讲解一个关键公式，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校服袖子被极其轻微地拽了一下。
他忽略。
又一下。力道稍微大了点。
他忍耐地抿紧嘴唇，继续忽略。
接着，一张小小的、被揉成一团的纸条从旁边“滚”了过来，精准地停在了他的笔记本旁边。
易浅言：“……”
他用眼角余光瞪向旁边。夏楚翊正目视前方，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只有嘴角那一丝压不住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心思。
易浅言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拈起那个纸团，打算直接扔进桌肚。
但夏楚翊似乎料到了他的举动，及时地、极其小声地“喂”了一下。
易浅言动作一顿，极其不耐地、带着杀气地瞥向他。
夏楚翊用口型无声地说：看——看——嘛——
易浅言简直想把手里的纸团砸到他脸上。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这种冲动，最终还是带着一种处理垃圾般的心情，极其勉强地展开了那个小纸团。
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哭丧着脸的小人，旁边写着一行字： 【会长大人，救命！这道题听不懂，求解惑！(╥﹏╥)】
易浅言看着那个颜文字，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他认得出来，这分明是老师刚才讲的最基础的概念！
他再次转头，用眼神传递着“你是白痴吗”的讯息。
夏楚翊回以一个无比真诚、写着“我真的不会”的眼神。
易浅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拿起笔，在那行字下面，用力地写下一个冷冰冰的回复： 【看书P25，定义和例题。再问这种问题，纸条扔回去。】
他把纸条揉回去，几乎是砸回夏楚翊的桌上。
夏楚翊拿起纸条，展开看了看，非但没生气，反而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仔细抚平，夹进了自己的课本里。
易浅言觉得自己的同桌可能脑子真的有点问题。
在心里骂了句：有病
一整节课，就在夏楚翊各种小动作的骚扰和易浅言极力克制的怒火中艰难地进行着。传纸条、借橡皮（明明自己就有）、笔掉到易浅言脚边（疑似故意）、甚至试图看他记的笔记……
易浅言感觉自己十几年修炼出来的冷静自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下课铃响的那一刻，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位置。
“同桌，去哪儿啊？”夏楚翊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
易浅言脚步不停，冷声回答：“厕所。”
“哦，”夏楚翊恍然大悟状，也站起身，“正好，我也去，一起啊？”
易浅言：“……”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用跑的，甩开了那个牛皮糖一样的家伙。
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刚认识的那人的大嗓门：“翊哥，可以啊！跟会长大人成了同桌！以后日子热闹了！”
然后是夏楚翊带着笑意的、毫不收敛的回答：“那必须，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易浅言握紧了拳头。
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同桌生活，恐怕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针对他耐心和定力的极限挑战。
而那个挑战者，显然乐在其中。
命运的座位表，早已写下了彼此靠近的密码，只是这密码，有时让人措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