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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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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凌微看见盛心蕊时,跳下了楼梯,不过仍旧谨慎地保持了距离。
关那五天她想了很多,命,她都认,但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再同盛心蕊住在一起。她忘不了周五盛心蕊疯狂砸开门,在牧煊的禁锢下还猛扑向自己的蛮样。
盛心蕊丧心病狂地质问,为什么要躲她,为什么要逃她。
可明明最后那几天是盛心蕊把自己锁在里面的,还背着她给她办了转学,明摆着要将她与过去彻底割裂。
或许她把自己当作了别人,才会把那些不甘心的话语用在自己身上。
不过现在这些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别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得太重。
她前天和盛心蕊凌晨三点吵了一架,应忌玄听到了。她在此后就没再同他讲话,因为她想,应忌玄的那些爱,会不会也是不属于她的,他是不是应该和其他更好的人在一起。
盛心蕊已经走到了大门前,回头见到西陵微,便对她微笑。
盛心蕊不发病的时候美得谁都要沉醉:“乖乖,你忘记带钥匙了吗?”
但西凌微已经做不到破镜重圆了,她只说:“我今后搬去秦驰川家里住。”
“好啊,妈妈以为你以后都不和驰川见面了呢。”盛心蕊说着打开了门,朝客厅走去,“妈妈这就为你收拾行李。”
西凌微插兜站在楼梯上,双眼朝家里看去。
她学会一个和盛心蕊相处的妙招,那就是假装自己是牧凌雪。应该说这是她和所有人相处的妙招。
或许她真是牧凌雪?有什么区别。只是牧凌雪这日子过得也真够一言难尽。
不过也不排除自己被接回来就是来当牧凌雪的,谁知道盛心蕊脑子里想什么。
西凌微静静看着盛心蕊里里外外忙碌,整理着没见过的衣服,懒得说话。
笑,肯定是笑自己以前像狗一样垂尾乞怜,以为这是什么久违的爱。西凌微都要吐了,想回去用力将自己扇醒,什么狗屁感谢接回来,还不如烂死在林镇那个垃圾堆里。
冠冕堂皇的身份,被幻想填满的话语,也许就是这些让她日渐麻痹。
这便是西凌微每日例行的心理活动。
那之后又过了一阵,并不是什么美好时光,但也不算难挨,只是日复一日的吞噬着她,让她真的被颠覆。
她时常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好像和外界隔着了一堵墙,好像也和记忆和认知隔着了一堵墙,这让她对一切都很迟钝,不知对错,便只好看着自己从墙头跌落而无所动容。
她有时是西凌微,有时无缝衔接,在别人喊她牧凌雪的时候也低低应一声。到后来半推半就,干脆毫无违和感地成了牧凌雪。
但实际上就算是隔了几岁的两姐妹被认错都会难过。
西陵微现在已经彻底忘了起初和盛心蕊暗着闹别扭的原因——
她怀疑盛心蕊对自己的情感是为了弥补姐姐的死,她觉得对牧凌雪的离去避而不谈是对亡者的不敬。
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梦志早就被丢,只留下一具可以充当任何人的行尸走肉。
她不再提应忌玄,手机在再一次被盛心蕊以失手为理由打翻掉河里后,她就真真正正以为那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幻想出来的一个梦。
不能提,提他一定会被盛心蕊笑话,撑着这幻想的是她仅存的自尊心。
“乖乖,你现在就去吗?”盛心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西陵微回过头去,看着不知何时被蒙上浅金色光晕的楼道,觉得眼前像梦一样。
盛心蕊拉出一只浅粉色行李箱,咯噔拖出大门槛,再提起行李箱上的提手,轻而易举地下了一级台阶。
西凌微就是差点被这大力气勒死的。
她摸上自己后颈,俯视着楼梯下的盛心蕊,一只手假意伸出:“我来吧。”
“你后脑勺的线刚拆,还是不要动大力。”盛心蕊抬头对她一笑。
西凌微将那只伸出的手一顿,后搭在扶梯上,跟在盛心蕊身后。
盛心蕊有足够的力气,但提着行李箱下楼还是很吃力。但这次她偏向一边的身子却没让西凌微觉得感动或者过意不去。
她皱眉思考着。刚才没听懂盛心蕊的话,什么后脑勺的线,她伸手朝后摸去,如何都没发现有什么剃发缝针的痕迹。
她开始感到不安,一低头见自己竟然还是留着大火前的长发,原本要迈下楼梯的脚瞬间收回。她发觉不对劲,也就这时,那呜呜的哭声再次在肩上响起。
她想逃,但一只冰凉的手用力将向后死死扳去。西凌微不得已唤了声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盛心蕊,可无论怎么嘶吼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就像是真的被鬼缠上了。
“乖乖,怎么啦?”盛心蕊有预感般回头,却看不出西凌微需要帮助。
她手上的粉色行李箱不知何时变成了深蓝,看西凌微停下,又殷切地要去搭她的肩。西凌微被这举动刺激得后退一步,但她忘了这是楼梯,向后倒去时耳畔的哭声细细长长,竟成了狞笑。
她猛然惊醒,睁眼见盛心蕊愤怒涨红的脸,和那双即将伸出的双手,忙扯被子护住自己,声音发颤:“你要干什么?”
盛心蕊的脸瞬间回白,轻柔抚上了西凌微的被子,声音也诧异:“妈妈吓到你了吗?”她用被子盖好浑身颤抖的女孩儿,皱眉,“这是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
西凌微看看四周再看看盛心蕊的脸,试探道:“你是说……我在做梦吗?”
“是啊,乖乖你怎么了?”盛心蕊见她情绪不对,坐在了床沿,“是又梦到妹妹了吗?”
西凌微乱成一团的大脑根本分不清这话的逻辑,哑声道:“什么意思。”
“妹妹会过得很好的,你别担心了。”盛心蕊仿佛没听到她的困惑,“妈妈不会把她接回来,你现在在生病,妈妈没办法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妹妹。这个词令她感到陌生。西凌微抬头看向盛心蕊,发现她的视线根本就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盛心蕊看着一个空枕头,在对空枕头讲话,还声色并茂。
“不会的。”盛心蕊语气稍重,带着笃定,“她有一对感情恩爱的养父母,爸爸也知道的。”盛心蕊停下,认真看着枕头片刻,继续说,“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要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忘记了她……对啊,你为什么总跟妈妈讲你觉得妹妹过得不好呢?妈妈实在是不理解,我们明明谁都没有向你提起过她。”
“你能不能不要再自言自语了。”西凌微的声音像是隔着玻璃墙发出的。
盛心蕊抬头看着她,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反是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乖乖你在这里啊。”
西凌微被弄得神志不清,她知道不对,但却不知是哪里不对。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保持距离好吗?”西凌微踢开被子站起,扯过搭在床边的裤子就穿,“我现在需要好好静一下,我的脑子很乱,我应该和应忌玄讲话而不是你,希望你可以谅解我,从我的房间先出去。”
盛心蕊没有回答。
西凌微把头从毛衣钻出,混乱间被什么晃了晃眼,她朝那边看去,竟然见盛心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菜刀,高高举起,双目放射灯般闪烁,直勾着她。
西凌微话都说不出,腿一软吓得转头就朝门外爬,竟见那门已被砍成了三大块,但她记得那菜刀的刀刃可是锐得发光,她也没听到任何砍门的动静!
所有感官被糊在粘稠的雾里,仅剩一颗快要跳出心腔的心和让她喘不过来的呼吸。
这到底是什么,是她跑不出的噩梦?还是要被困一辈子的诅咒?如果这是一生都摆脱不掉的东西……那一瞬天堂般纯洁的丝绒公路在她的脑海迅速膨胀,挤压她红肿的神经。
她头晕目昏恶心反胃。
混乱间只看得到艳阳下无尽头的绝望。
突然没了力气,她立在门前,任由盛心蕊举着菜刀紧贴着自己。
有时候她真心觉得无助,忧郁得比病人还痛苦,至少病人可以一心求死以得解脱,可她却偏偏仍旧有力量还要同痛苦去抗衡。
她漠视着被情绪支配的盛心蕊,看着她逼近的凸出双眼和因肌肤紧致而格外生疏的皱纹,任那张表情开裂的脸在自己视线里渐渐变成一张铁青色人皮。
她想起不久前的一件小事,当时她坐在阳台上吹风,但盛心蕊却揪心地说,今天雾气大,快进来到火炉子旁。她默默回头,搬起了那一个小凳子,进到了无风的客厅。她的身体的确觉得很温暖,心也很平静。
盛心蕊说她真听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在迁徙。但妥协能好办许多。
那把刀落下的时候西凌微没有躲,六点准时响起的铃声吵醒了她。
她没看,直接挂断了电话,在朦胧晨光里换好了衣服。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敲门声,西凌微将校服外套穿上,拉开卧室门。
“怎么不开灯?”秦驰川看着卧室窗帘,问道。
西凌微接过他手上的牛奶和三明治,直接喂在嘴里,往楼下走:“做噩梦了。”
“噩梦?”秦驰川道,“你以前好像很少做梦。”
“少管我的事。”西凌微一口喝完牛奶,将杯子放在木餐桌上,提起沙发上的书包朝大门走去,“今天不要再到教室门口等我了。”
“为什么?”秦驰川也背上书包,紧跟在她身后,挤上了车,“我以前一直都等你,你很开心。”
“是吗。”西凌微淡淡扫了秦驰川一眼,“那你以前眼睛瞎了。”
“小凌。”秦驰川去牵她搭在膝盖上的手,后者猛然往后一缩,这让他的心很难受,原本要说的话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西凌微用抽离的那只手按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
最后秦驰川说:“那我以后放学在学校门口等你,不过我今天下午有和别人学校的篮球比赛,你要来看吗?”
西凌微点头:“嗯。”
“好。”秦驰川说着,伸手去关上了窗户,“我冷。”
西凌微任他关上,但那只手却没收回,只环上了她的腰。
西凌微身体僵硬:“松开。”
秦驰川对强迫的把戏上瘾,尽管西凌微在第一天搬来就明令禁止他所有类似的举动。秦驰川总是会说她喜欢,西凌微记忆里确实有这样的场景,还不止一次。显然记忆并不可信。
“秦驰川我跟你说过了离我远点。”西凌微语气很恶劣,“我是一个认为妈妈会杀死自己的人,你的这些举动会令我感到害怕,你要我还要说多少遍。”
在西凌微厌恶而非恐惧的目光里,秦驰川找到了真正的答案:“你变心了。”
西凌微:“才发现?”
秦驰川有些不知所措,他收回了手,自我肯定:“你变心了我也不会让你走,我离不开你。”
“我自然不会。”西凌微的眉头总是皱着,“我不想见到盛心蕊。”
秦驰川这人很蠢,至少西凌微是这么认为的。“我会保护你。”他这么说,西凌微心里的愧疚更为浓郁,她不自在地挠挠鼻尖,决心不让视线落在秦驰川身上:“我们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能看出毫无逻辑的其实并不是她的话,而是她的情绪。而秦驰川很适应她的忽雨忽晴。
“好。后天清明放假你回你姥姥家?”
西凌微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双眼是厌烦:“我以前很喜欢去?”
“嗯,你忘记那次大巴车上了吗?”秦驰川最爱的事之一就是带着西凌微一起回忆,他渴望用这种方式将她的阳光唤醒,“你说你喜欢我的突然出现。”
西凌微记得,那次大巴车他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人惊喜。但她并不承认。
“你这次还去吗,我陪你。”
西凌微摇头:“不知道,我喜欢那个地方,但我不想去,我不想见到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为什么?”秦驰川强忍住自己的开心,学着以前她的样子问道,“是因为你妈妈?”
他想打开她的心门,充当曾经她的角色。只可惜那也需要天赋。
“没有为什么。”西凌微并未被他触动,也没感到秦驰川这是在试图靠近,只继续道,“我觉得盛心蕊要追杀我。我害怕她。”
“她在医院里面。”秦驰川说,“你爸察觉你妈应该要发病才把你送来的。约定成俗的事,你好像全部忘记了,你甚至还和别的男……”秦驰川止住话语。
“和别的什么?”西凌微顶着一头短发皱眉,伸手摸上自己后脑勺的疤痕,终于发问,“为什么我的后脑勺会有伤?”
“我也不知道。”秦驰川看着她,“你有时很诡异,小凌,你会看到很多我看不到的东西。”
西凌微摇头:“你当然看不到,他们跟你又没关系。”
“小凌,不是这个意思。”秦驰川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但是只有你能看到,我们都看不到。”
“不然呢?”西凌微觉得他在讲笑话,“他们又不和你讲话,为什么要让你看到。”
“只有生病的人才会看到这些。”秦驰川将自己一直压在心底的话讲了出来。
司机的车停在了校门口,西凌微打开车门:“我看你才有病,你长得就像病原体。”
“你这个无聊透顶的蠢货。”
哐当一声,车被她的大力甩门轰得一震,司机担忧地回过头看向了秦驰川:“少爷,小姐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秦驰川也很烦:“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有时候对我很温柔,和以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