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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提点、游戏与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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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保姆车内部装饰奢华，隔音极好，几乎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方白宇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身体紧绷，目光警惕地扫过车内每一个细节。那个干练的女人坐在他对面，沉默不语，只是偶尔通过耳机低声汇报着行程。
车子驶入F市最顶级的铂悦酒店地下VIP通道。电梯直达顶层套房。女人引着他穿过宽敞得可以举办小型派对的客厅，来到一个面朝巨大落地窗的私人书房。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俯瞰着城市繁华的景色。正是星辉娱乐的林总。
女人无声退下，关上了厚重的实木门。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滞，弥漫着雪茄和昂贵皮革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形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林总缓缓转过身。他穿着定制的深色丝绸衬衫，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商人惯有的、看似随和的笑容，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方白宇？”林总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得近乎慈祥，仿佛长辈在打量一个出色的晚辈，“呵呵，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比照片上还要精神。坐，别站着，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别拘束。”他热情地指了指旁边那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沙发，自己则慢悠悠地走到宽大的红木书桌后，坐进了那张仿佛王座般的高背皮椅里。“听说你在张导那边的试镜，表现很亮眼？后生可畏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快跟不上时代咯。”
方白宇没有依言坐下，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欠身，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节和无法掩饰的疏离感：“林总过奖了。不知林总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指教？”他刻意忽略了对方提到的“百闻”，那暗示着对方早已关注他。
林总仿佛没看到他的抗拒，笑了笑，拿起桌上精致的雪茄剪，慢条斯理地开始处理一支粗大的古巴雪茄，动作悠闲，似乎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指教谈不上。只是听说你来了F市，我这个做长辈的，于情于理都该关心一下。怎么样？还适应这边的气候吗？F市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比北方潮湿多了，刚来的人啊，最容易水土不服，可得注意身体。”他像是纯粹在拉家常，眼神却若有似无地、一遍遍扫过方白宇，那目光像是X光，试图穿透皮囊，看清内里的骨骼与意图。
“谢谢林总关心，还好。”方白宇言简意赅，不想与他进行任何无意义的周旋。
“那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林特点点头，终于点燃了雪茄，吸了一口，浓郁的烟雾缓缓吐出，暂时模糊了他脸上那种过于完美的笑容，也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年轻人出门在外，闯荡事业，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安全，是健康。有些地方呢，看着热闹繁华，机会多多，但底下鱼龙混杂，水浑得很，一不小心就容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沾一身腥。有些东西呢，看着像是条明路，像是能找到宝贝的线索，但一根筋地追下去，很可能到头发现只是镜花水月，不仅空欢喜一场，反而容易伤了自己，得不偿失啊。”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随口感慨人生哲理，阅历深厚的长者在提点懵懂的后辈。但方白宇的心却随着他的每一个字，越收越紧。他知道，正题来了，裹着糖衣，却淬着剧毒。
林总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光滑的桌面：“娱乐圈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个名利场。今天还风光无限，众星捧月，明天就可能因为一点小事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的事情，我见得太多太多了。很多时候，一个人能走多远，能爬多高，不只看他自己有多大本事，有多努力，还得看…他懂不懂这里的规矩，知不知道什么该碰，什么能碰，什么…连想都不能想。”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方白宇身上，那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审视，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种看似慈祥的笑意，显得格外诡异：“你哥哥白辰的事，我呢，也一直觉得很惋惜，很痛心。那孩子，有灵气，有才华，外形也好，本来前途无量。就是有时候啊，性子太直，太较真，容易钻牛角尖，认死理。可惜了啊…所以今天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多提醒你两句。要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机会，比如张导的戏，那就是金字招牌，好好演，拿出真本事来，这才是正道，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千万别把宝贵的精力和时间，浪费在一些…毫无意义的、无谓的事情上。免得…步了你哥哥的后尘，那才真是让亲者痛，让仇者快啊。”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天鹅绒的冰锥！表面上是在关心提点，惋惜哥哥，实则是在赤裸裸地警告他不要再查下去，甚至恶毒地将哥哥的死因归咎于“不懂规矩”、“钻牛角尖”！
方白宇的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帮助他维持着面部肌肉的静止，强迫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一丝被刺痛或愤怒的情绪。他不能发作，不能承认自己完全听懂了对方恶毒的弦外之音。
“谢谢林总的提醒和关心。”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前辈关怀后的感激（如果他忽略掉那冰冷的眼神的话），“我会记住您的话，专注工作，珍惜机会的。”
“那就好，懂事的孩子。”林总似乎很满意他的“听话”和“上道”，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打着丝绸缎带的礼盒，推到他面前的桌沿，“一点小小的见面礼，F市的特色点心，带回去给家里人或者公司同事尝尝鲜。咱们星辉和你们星耀啊，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像你这样有潜力、又懂事的年轻人，我们大家都是很看好的，未来的市场，终究是你们的嘛。”他用一份“礼物”和“未来的合作机会”，轻描淡写地试图将这次充满威胁的会面，最终包装成一次寻常的、甚至颇为愉快的业界长辈对潜力新人的关怀和笼络。
就在气氛看似即将在这种虚伪的和缓中结束时，林总书桌上那部看起来极具科技感、线条流畅的内部通话器，忽然毫无预兆地自行亮起了一个幽蓝色的指示灯，发出一连串轻快却不容忽视的嘀嘀声，突兀地打破了书房内精心维持的平衡。
林总的眉头瞬间紧紧锁死，脸上闪过一丝明显被打断的不悦和一丝更深的疑惑——这个内部直线通常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且不会以这种方式响起。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带着压抑的不耐：“什么事？”
然而，通话器里传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位助理或秘书的声音，而是一个语速略快、嗓音清亮、带着专业素养和某种微妙笑意的年轻男声——那是严任那位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存在感极强的贴身助理的声音：
“林总，下午好，万分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助理的声音礼貌得无懈可击，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严先生正在线上，他刚刚得知星耀传媒的方白宇先生恰巧也在F市。受张导紧急所托，严先生希望能立刻邀请方先生小聚片刻，探讨一下关于新戏角色理解的一些非常具体的细节问题。张导似乎对方先生上午的试镜有些额外的、独特的想法，迫切希望严先生能帮忙先行沟通一下。您看…方先生现在是否方便即刻动身？严先生的车已经在酒店楼下等候了。”
严任！竟然是他！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精准、如此强势、如此不容拒绝地直接切入！甚至搬出了张导的旗号！
方白宇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起来！严任竟然用这种方式，在他几乎要被林总无形的压力吞噬时，如此戏剧化地介入！
林总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是一种掌控感被彻底打破的愠怒，是对严任这种近乎挑衅和越界行为的惊疑，以及对方白宇竟然能引得严任如此“大动干戈”的重新审视。他死死盯了方白宇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混杂着惊讶、算计和一丝被冒犯的冰冷。他对着通话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努力维持着平静：“…知道了。”
他重重地按下结束键，手指几乎要将那按钮按碎。书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无比诡异和紧绷，之前所有的虚伪和缓瞬间消失殆尽。
“呵呵…”林总干笑了两声，那笑声里毫无暖意，只有冰冷的探究和一丝被压制下去的恼怒，“真是没想到…严任对你这么上心？连张导的细节都要他来亲自沟通？看来你在星耀，也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嘛。”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重新评估的意味。
他身体向后，深深靠进宽大的皮椅里，之前的咄咄逼人和“慈祥”彻底收敛了起来，但目光却变得更加深沉难测，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我的话呢，就到这里。礼物拿着吧，一点小心意。”他指了指那个礼盒，语气恢复了平淡，却更令人不安，“至于其他的…过去的事情呢，就让它安安静静地过去。我希望你能做出最聪明、最理智的选择。毕竟，年轻人，你的路还长得很，前途一片光明，没必要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执念，毁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大好前程，甚至…给自己，或者身边的人，带来谁也预料不到的…不幸。”
他最后那句话，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那双眼睛里毫无温度的寒光，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将最致命的威胁清晰地、缓慢地传递过来。
“谢谢林总，礼物就不必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方白宇看都没看那个礼盒，微微躬身。
林总也没坚持，只是挥了挥手，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致，语气淡漠：“去吧。严任那边…别让大明星等久了。”
方白宇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向书房门，打开，离开，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几乎就在房门合拢的瞬间，林总脸上所有伪装的平静和淡漠瞬间崩塌，变得阴沉如水，扭曲骇人。他猛地一把抓起桌上那支几乎没抽两口的昂贵雪茄，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仿佛摁灭的是某个让他极度厌恶的人。接着，他拿起那个方白宇碰都没碰的精美礼盒，看也不看，手臂猛地一挥，将它狠狠地、精准地砸进了角落那个分类垃圾桶的“其他垃圾”口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和杀意。猛地拉开抽屉，他从最底层摸出一部黑色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厚重老式手机，快速而用力地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对面没有任何问候。
“喂？”林总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而急促，充满了暴戾的气息，与方才那个温和的“长辈”判若两人，“他刚走。”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汇报声。林总不耐烦地打断，语速快而狠戾：“…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被唬住…骨头比我想的还要硬！妈的…”
他听着对面的指示，眼神越发阴鸷可怕，像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严任突然横插一杠子！不知道那疯子到底想干什么…情况有变。暂时不要动他，免得节外生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我知道…”他一边听一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继续盯着！给我死死地盯住！尤其是…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要放过！包括星耀那边，看看李哲那废物到底还知道多少！”
最后，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充满血腥味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那个铂悦的小服务生…叫小雅的那个！舌头太松，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找个由头，制造点意外，让她彻底闭嘴。这次给我做得干净利落点，手脚抹干净！别TM再像上次处理那个便利店老板一样，毛毛躁躁，还留个烂摊子让人顺藤摸瓜！”
砰地一声，他狠狠砸断了电话。书房内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雪茄令人作呕的残留臭味。
而此刻，方白宇正站在铂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照射进来，却让他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新信息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小朋友，听说你刚参加完‘企业家交流会’？聊得还愉快吗？我在‘云顶咖啡’等你，聊聊剧本？——你的临时表演指导（M.O.）】
云顶咖啡，就在影视基地附近，一个视野极佳的地方。
方白宇抬头，望向电梯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楼板，看到顶层那个充满阴谋和杀机的书房。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条带着戏谑语气的信息。
他知道，下一场“游戏”，即将开始。而他，已深陷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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