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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鸠占鹊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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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的那声“回去”,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林微的心脏。他脸色煞白,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凛,又看向他身后那个探出半个脑袋、眼神复杂的少年。
“小叔……”林微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破碎的颤音,“他……他是谁?”
陆凛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不满他的追问,语气愈发冷硬:“这不是你该问的。回你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出来。”
命令式的口吻,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
林微从未被陆凛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即使是小时候调皮捣蛋,陆凛最多也只是沉下脸训斥几句,从未像现在这样,冰冷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碍事的人。
巨大的委屈和恐慌海啸般袭来,淹没了他的理智。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陆凛看到他哭,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冷寂,甚至侧过身,将那个陌生的少年完全护在身后,形成了一个保护性的姿态。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林微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碎成了齑粉。
他不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陆凛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受伤、绝望和一种陆凛从未见过的茫然。然后,他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
身后,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里面可能传来的任何声音,也彻底隔绝了他和陆凛之间那曾经看似紧密的世界。
那一晚,林微蜷缩在床上,一夜无眠。
窗外的月光冰冷地洒进来,照亮了他空洞的眼睛。楼下的别墅似乎并不平静,隐约有脚步声、压低的交谈声,以及……那个陌生少年偶尔传来的、带着新奇和怯懦的询问声。
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像是在提醒他,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改变了。
第二天,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早餐时分,林微鼓起勇气走下楼梯。餐厅里,陆凛已经坐在主位,而他旁边的位置,坐着那个昨天见过的少年。
少年换上了崭新的名牌衣服,头发也精心打理过,露出了清秀却带着几分怯生生的面容。他正小口吃着早餐,眼神不时偷偷瞟向身旁气场强大的陆凛,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和讨好。
陆凛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看财经报纸,而是偶尔对那少年说一两句话,虽然表情依旧算不上温和,但语气却比昨天对林微时缓和了太多。
林微的脚步顿在餐厅门口,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佣人看到他,表情有些尴尬,小声问候:“微微少爷,早。”
陆凛和那少年同时抬起头看过来。
陆凛的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淡淡道:“来了就吃饭。”语气平淡无波,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那少年——林微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苏澈,据说是已故陆家真正血脉的延续,是陆凛大哥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则睁着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怯怯地开口:“你就是林微哥哥吗?小叔跟我说了……以后,请多关照。”
他说着“请多关照”,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挑衅。
林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沉默地走到自己惯常的位置坐下,却发现原本属于他的餐具似乎被挪动过,位置也更靠近苏澈那边。
一顿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
陆凛大部分时间在沉默,偶尔会问苏澈是否合口味,习不习惯。苏澈则小声回答,偶尔露出腼腆害羞的笑容。
林微食不知味,如同嚼蜡。他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幽灵,坐在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家里,却彻底被排斥在外。
饭后,陆凛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林微,语气公事公办:“林微,苏澈刚回来,对环境还不熟悉,你多照顾他一点。他身体不太好,你让着他些。”
让着他?
林微猛地抬头看向陆凛,眼底满是震惊和受伤。
陆凛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温和地对苏澈说:“小澈,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管家说,或者……直接跟我说也行。”
“谢谢小叔。”苏澈甜甜地笑了,看向林微时,那笑容里掺杂了只有林微能看懂的、冰冷的胜利意味。
陆凛起身离开去了公司。
餐厅里只剩下林微和苏澈。
空气中的伪装瞬间褪去。
苏澈脸上的怯懦和害羞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靠在椅背上,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微哥哥?呵,鸠占鹊巢了十八年,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感觉怎么样?”
林微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苏澈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恶毒,“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冒牌货!陆家的一切,小叔的宠爱,本来都该是我的!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
恶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林微。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看着眼前这张与陆凛有几分相似、却写满了扭曲嫉妒的脸,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
他的世界,不是仅仅出现了裂痕。
而是从根基开始,彻底崩塌了。
温暖的巢穴被真正的雏鸟占据,而他这只被错认了十八年的杜鹃,迎来了凛冬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