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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橙子和雪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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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温柔地洒满房间,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像金色的萤火虫。
温砚是在一阵轻微的头痛和口干舌燥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灯看了几秒,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碎片化地涌入脑海:喧闹的烧烤摊、橙汁的味道、偷喝谢沉啤酒的刺激感、谢沉背他上楼、温柔的擦拭、帮他换睡衣、喂他喝水……还有……他好像……非要拉着谢沉比手大小?还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甚至……最后是谢沉陪他睡的?
温砚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导致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看向床的另一侧——空的,但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枕头微微凹陷,旁边还放着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不属于他的深灰色薄被。
谢沉真的在这里睡了一晚。
温砚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热度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甚至脖子都感觉在发烫。
他捂住脸,哀嚎一声倒回枕头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太丢人了!他怎么会醉成那样?!还……还那样缠着谢沉!比手大小?说什么“好软想亲”?老天爷!他当时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烧烤汁和啤酒?!
他在被子里滚了两圈,羞耻感裹挟着小激动几乎要把他淹没。
但滚着滚着,那些记忆碎片里属于谢沉的片段却愈发清晰——他抱着自己时稳健的手臂,他给自己擦脸时专注又略显僵硬的神情,他喂水时小心温和的动作,还有……他最后无奈又纵容地答应陪自己睡,甚至被自己“监工”一样跟着去拿被子……
谢沉他……好像真的对自己很耐心,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温砚总是细心,能从一些细节中发现旁人发现不了的细节。
这个认知让温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加速起来,一种混合着羞赧、惊喜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取代了纯粹的尴尬。
谢沉那样一个冷情寡言、对谁都隔着距离的人,居然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这真是令人惊讶。
那谢沉是不是……对自己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心。
温砚想起了月考考场里那些无声的默契,想起了清晨餐桌上碎片化的交流,想起了午休教室并排刷题时的静谧,想起了书房台灯下共同攻克难题的专注……
点点滴滴,原来谢沉早已以一种沉默而强大的方式,渗透进了他的生活,成为了他习惯甚至依赖的存在。
温砚想了解更多关于谢沉的。
想知道谢沉弹钢琴时是什么样子,想知道他作曲时又在想些什么,想知道他冷峻外表下还藏着多少他不曾见过的一面。
他想……再靠近一点,不仅仅是学伴,不仅仅是兄弟,而是……更特别、更唯一的存在……虽然有那么一丝矫情,但温砚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遐想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和决心在温砚心底悄悄萌芽。他要一步步地,走进谢沉的世界。
就在温砚胡思乱想、脸上温度居高不下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温砚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屏住了。
门外传来谢沉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沙哑一些,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醒了吗?陈姨煮了醒酒汤。”
“……醒、醒了!”
温砚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睡皱的睡衣和乱糟糟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门没锁,进来吧。”
门把手转动,谢沉端着一只白瓷碗走了进来。
谢沉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头发似乎也精心打理过,但眼底那一抹淡淡的青黑却泄露了他昨晚并未安眠的事实。
他的视线快速地扫过温砚,在触及对方同样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时,不着痕迹地移开,落在了手中的碗上。
“把这个喝了,头会舒服点。”
“哦……谢谢。”
温砚接过碗,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谢沉的手。
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般,迅速缩回了手。碗里的汤晃了一下,差点洒出来。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和微妙的张力。
温砚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微烫的醒酒汤,味道有些酸涩,但喝下去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他能感觉到谢沉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这让他更加紧张,心跳如鼓。
谢沉站在床边,目光掠过温砚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他因为喝汤而润泽的嘴唇,昨晚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他泛红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神,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句无心的、却让他心悸不已的“好软想亲”
……谢沉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打量起房间,仿佛对墙上的海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个……”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谢沉的声音依旧有些发紧。
“我……我昨晚……”温砚鼓起勇气,想为昨天的失态道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要问“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事”吗?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昨晚你喝多了,”谢沉抢先一步,语气尽量平淡地陈述,像是在做一个客观汇报,
“以后在外面不要碰酒。”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了几度,
“……至少,不要我不在的时候喝。”
这话听起来像是单纯的告诫,却又隐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独占意味。
温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谢沉一眼,对方却侧着脸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
“嗯……知道了。”温砚小声应道,心里却因为谢沉后面那句话泛起一丝甜意。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喝完再休息一下。早餐好了我叫你。”谢沉似乎觉得房间里的空气太过窒闷,交代完这句,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甚至显得有些仓促。
房门轻轻关上,温砚捧着已经温下来的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微微出汗了。
他和谢沉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层薄薄的、名为“昨晚”的纱笼罩在他们之间,让每一次对视、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意味。
这个周末接下来的两天,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在持续。
他们依旧会在书房里写作业,各自占据书桌的一角,安静地刷题、看书。
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总会分出一部分心神,敏感地捕捉着对方的动静。
有时,温砚遇到难题,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点着,谢沉会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笔,抬眼看过来,虽然不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怎么了”。
而当谢沉微微蹙眉思考时,温砚也会忍不住停下笔,偷偷观察他专注的侧脸,猜测着他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
需要交流时,他们的对话变得比以前更加简洁,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
“这道题的辅助线……”
“这里,连接这两个端点。”
“哦……对哦!”温砚恍然大悟,笔下流畅起来,忍不住抬眼看向谢沉,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相接的瞬间,两人又同时飞快地移开视线,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似无的臊热。
递东西的时候,指尖偶尔相触,都会像触电般迅速弹开,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只是耳根却诚实地悄悄泛红。
吃饭的时候,陈姨看着两人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餐桌,忍不住打趣:“小沉,小砚,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吵架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又同时否认。 “没有。” “没吵架。”
说完又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同时低下头去扒饭,只是那微微发红的耳朵尖泄露了彼此并不平静的内心。
叶雪荷和谢墨今天早上回来了,看着两个孩子之间流动的奇怪氛围,交换了一个疑惑又带着点笑意的眼神。只是认为他们的关系到了“瓶颈期”,也没怀疑什么。
甚至晚上,温砚洗完澡出来,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在走廊里碰到刚从书房出来的谢沉。
谢沉的视线在他滴水的发梢和因为水汽蒸腾而格外红润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干:“把头发吹干,别着凉。”
“嗯……马上就去。”温砚感觉被他看过的地方皮肤都有些发烫,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几乎是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种氛围很奇特。
尴尬是有的,因为那份未曾点破的、关于昨晚的记忆。
暧昧也是有的,因为那些无法忽视的、悄然变化的关注和触碰。
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平衡,仿佛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边界,又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因意外而骤然拉近的距离。
他们依旧保持着日常的节奏,学习、吃饭、休息,但空气里仿佛充满了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们两人悄然缠绕,每一次无声的交汇都拉扯出细微而清晰的电流。
周末的阳光很好,透过书房的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空气中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温砚偶尔从题海中抬起头,偷偷看向对面垂眸书写的谢沉。
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专注冷淡,但温砚却觉得,此刻的谢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在他心里,也在谢沉心里。
而这条一步步靠近的路,他似乎……走得心甘情愿,甚至满心期待。
谢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笔尖顿住,抬眼望来。
温砚立刻像受惊的小动物般低下头,假装认真演算,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
窗外天色湛蓝,云卷云舒,一个安静又暗流涌动的周末,即将缓缓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