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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短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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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两人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下午的时候,温砚窝在沙发里刷手机,班级群里还在热闹地讨论昨晚的聚会,尤其是谢沉那声“弟弟”,被做成了各种表情包和语音片段疯狂传播。
温砚一边看一边偷笑,存了好几个表情包。
沈阔突然单独私聊他:「太好玩了昨天,学霸脸都红了!对了你们昨晚啥时候溜的?后来都没注意你们。」
温砚心里一跳,回复:「没溜啊,就是出去透了透气,里面太吵了。后来不是又回去了吗?」
沈阔:「哦哦,也是。对了,跟你说个事儿,就瞎聊啊。昨晚临哥不是请了他国际学校那两个朋友吗?其中一个,好像跟原来被劝退那俩中的某一个有点远房亲戚关系来着,吃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说那俩好像最近还在打听学校的事儿呢,估计是没找到比省实验更好的地儿,有点不甘心吧。啧啧。」
温砚看着这条消息,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那两个因为打架被劝退、名额被他和他哥顶替的人,他几乎都快忘了。
他回复:「哦,打听也没用了吧,都劝退了。」
沈阔:「那肯定啊!我就是当个八卦听听。谁让他们自己作死。有个以前在班里就老骚扰女同学,另一个应该是受到牵连的,不管他们!下次再约啊小砚砚!」
聊天结束。
温砚放下手机,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不安,像一粒微尘,投入阳光下的空气里,几乎看不见,却又确实存在。
他甩甩头,把这点莫名的不安抛开。
应该是他想多了。
窗外阳光正好,春风和煦。
温砚起身,想去书房找谢沉。那些遥远的、不愉快的可能性,不该影响他们此刻触手可及的温暖。
新学期才刚刚开始。
KTV的狂欢夜像一枚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省实验中学的高二A班慢慢扩散。
谢沉那声石破天惊的“弟弟”成了经久不衰的谈资,连隔壁班都有所耳闻。
温砚为此被沈阔他们调侃了好几天,每次都被闹得面红耳赤,但心底那点隐秘的甜味却只有自己知道。
谢沉依旧是那副冷淡淡的模样,好像置身事外
但细微之处的变化,只有温砚能察觉。
比如,早上带早餐时,会多一瓶他昨天随口提的果粒橙;比如,晚自习时,谢沉放在桌下的手,会偶尔伸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指尖,片刻后再松开;又比如,在他解出一道难题得意洋洋时,谢沉看过来的眼神里,会多一丝极淡却真实的赞许笑意。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忙碌、充实,夹杂着独属两人的甜。
但温砚心头那点自生日派对后便萦绕不去的细微不安,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像墙角潮湿处生出的苔藓,悄无声息地蔓延。
他开始更频繁地感觉到那种被注视感。
有时是在人头攒动的食堂,他和谢沉、沈阔他们刚打完饭坐下,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会突然袭来,可当他猛地回头四顾,看到的只有喧闹的同学和陌生的面孔。
有时是在放学路上,他和谢沉并肩走着,讨论着竞赛题或是晚上的安排,他会突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异常同步,回头望去,却只见夕阳下拉长的树影和匆匆回家的其他学生。
甚至有一次在竞赛班的课堂上,他正凝神听着秦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电磁学题目,忽然觉得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外似乎有人影一晃而过。
温砚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坐在他旁边的谢沉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用笔轻轻点了一下他的手背,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温砚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怎么了?”下课铃响,大家收拾东西离开时,谢沉低声问。
“没什么,”温砚把笔记本塞进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可能是我最近没睡好,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
其实经常会有别的班的女生走到A班门前就为看谢沉温砚一眼,但那不会让温砚感到不舒服。
谢沉蹙眉,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已经空了大半的教室和走廊:“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什么可疑的。”温砚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能真是我错觉吧。”他不想让谢沉觉得他大惊小怪。
谢沉默然片刻,道:“下次再有这种感觉,立刻告诉我。”
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温砚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被抚平了些许,他点点头:“嗯。”
这件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两人平静的生活中后又暂时沉了下去。
更大的压力来自于即将到来的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省级预赛。
A班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绷。
刷题、讲题、实验模拟,占去了他们几乎所有课余时间。
谢沉和温砚作为种子选手,更是被秦卿寄予厚望。
虽然有了物理一等奖,整个高二不用再去参加任何竞赛去拿奖了,但这次生物对于温砚来说是为高三做准备。
他们常常在图书馆的角落或者空教室里一待就是整个晚上。
有时是谢沉给温砚梳理思路,有时是温砚用他更灵活的思维方式给谢沉提供另一种解题角度。
他们既是恋人,也是最默契的战友。
在堆叠如山的试卷和晦涩难懂的公式里,彼此的存在成了最好的慰藉和动力。
预赛前一天是周五,赵云特意空出一天,让他们放松调整,不必再来学校。
上午,温砚睡到自然醒,下楼时发现谢沉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戴着耳机看一个物理实验的视频。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安静的光影。
温砚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很自然地挤着他坐下,然后觉得坐着不舒服,又躺在了谢沉盘着的腿上 脑袋蹭了蹭,找到了一个舒服又合适的角度:“看什么呢?”
“一个关于电磁感应的演示实验,国外的公开课。”
谢沉摘下一只耳机递给他。
温砚接过来塞进耳朵,熟悉的嗓音和专业的术语流淌进来,伴随着视频里清晰的实验画面。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安静地看完了整个视频。
“这个地方的处理很巧妙,”视频结束,温砚指着定格的画面评论道,“比教材上那个方法更直观。”
“嗯。”谢沉表示同意,手指在平板上划了几下,调出笔记软件,“它的核心思路是利用了……”
他们自然而然地讨论起来,从视频内容延伸到可能出现的题型,又发散到最近做过的几道难题。
思维的火花在碰撞中迸发,这种智力上的共鸣和契合,带来的满足感丝毫不亚于肢体上的亲密。
讨论暂告一段落时,温砚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还没吃早饭。
“饿了?”谢沉合上平板。
“嗯。”温砚装作可怜巴巴地点头。
谢沉站起身:“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出去吃吧!”温砚来了精神,“我想吃街口那家生煎包了,好久没吃了。”
“好。”
周末的上午,小区里很安静。
两人并肩走着,阳光暖融融的,微风拂过,带着初春植物萌芽的清新气息。
温砚心情很好,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
谢沉侧头看着他活泼的样子,眼神柔和。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温砚忽然又感觉到了那道视线!
这一次异常清晰,甚至带着某种冰冷的、粘腻的质感,让他后颈的寒毛瞬间立起。
他猛地停下脚步,倏然回头!
小区人行道空旷,只有几个老人慢悠悠地散步,远处有个穿着帽衫的身影正推着一辆自行车,很快拐过一栋楼的转角,消失了。
“怎么了?”谢沉立刻问,脚步也停了下来,目光警惕地循着温砚的视线望去。
温砚的心脏砰砰直跳,手指有些发凉。他盯着那个拐角,迟疑地说:“刚才……好像有人在看我们……那个推自行车的人……”
谢沉眉头紧锁,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收回目光,握住温砚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
“别怕。”谢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可能是同小区的,或者是闲逛的”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温砚也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反应过度了。
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依然盘旋不去。
他反手紧紧握住谢沉的手,仿佛这样才能驱散那股莫名的寒意。
“没事了,”温砚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可能真是我太紧张了。
走吧,吃生煎去,饿死了。”
谢沉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甚至在他下意识想抽出手时,更紧地攥住了。
“不怕。”谢沉目视前方,声音低沉而平稳,“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道坚固的屏障,瞬间击碎了温砚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温砚鼻子微微一酸,点点头:“嗯”
那天之后,谢沉似乎将温砚的不安记在了心里。
上下学路上,谢沉会更自然地走在靠外侧的位置;在人群拥挤的地方,会下意识地将温砚护在身边;甚至晚上回家,他都会先确认温砚安全进了房门,自己才转身回屋。
这些细微的改变,温砚都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那若有若无的窥伺感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因为身边有这个人的存在,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恐惧了。
全省生物竞赛预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考场设在市里的另一所重点中学。
一大早,省实验的竞赛队伍就在王海峰的带领下,乘坐大巴前往考点。
王海峰,省实验高二的年级主任,外号大猫。因为长得胖胖的,又有一次出去春游,有几个调皮的拍了他的照片给做成了大猫的表情包。
车上气氛有些肃穆,大家都拿着最后的笔记或错题本在做最后的冲刺。
温砚生物最好,一点也不紧张。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微凉的手背上。
温砚转头,对上谢沉平静的目光。
“别紧张。”谢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正常发挥就行。”
“嗯。”温砚本想说不紧张,话到嘴边又变了,笑嘻嘻的 “小男朋友,今天告诉你我小砚台的实力”
到了考场,安检,入场,找到座位。
谢沉和温砚的考场不在同一间教室,分开前,谢沉抬手,极其自然地帮温砚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
三个小时的考试,题量巨大,难度极高。
考场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压抑的叹气声。
温砚全身心投入其中,大脑高速运转,将所有杂念都摒弃在外。
当他终于答完最后一道题,检查完答题卡,交卷铃声正好响起。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确实有点难度。
走出考场,阳光有些刺眼。他看到谢沉已经等在不远处,正和大猫说着什么。
看到他出来,谢沉的目光第一时间投了过来。
温砚快步走过去,没等谢沉开口,就抢先问道:“最后那道大题,你用的哪个模型?”
谢沉报了一个模型名称。
“So easy啊,不愧是我——生物小王子”
两人立刻旁若无人地讨论起那道最难的题目,语速飞快,专业术语不断蹦出,听得旁边的大猫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考完了就别想了,放松一下。”大猫打断他们,“感觉怎么样?”
“还行”
“So easy.”
大猫没好气的笑了一下,从他们的表情和刚才的讨论就能看出,谢沉的这个“还行”估计就是稳了的意思,温砚的“So easy.”像是没考前就觉得自己稳了一样。
回程的大巴上,气氛轻松了许多。
大家七嘴八舌地对答案、讨论题目,有人欢喜有人愁。
温砚和谢沉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激烈的讨论过后,疲惫感涌了上来。温砚打了个哈欠,脑袋开始一点一点。
谢沉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肩膀更靠近窗边。
温砚的意识渐渐模糊,脑袋一歪,自然而然地靠上了谢沉的肩膀,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谢沉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他侧头看着温砚安静的睡颜,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帮温砚拂开额前的一缕碎发,然后就让自己的手停留在那里,虚虚地揽着他的肩,防止车子颠簸让他滑下去。
最后还是没忍住,拉起窗帘挡在自己和温砚的四周,低头亲了温砚一下。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相互依偎的少年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车厢里的喧闹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这一刻,竞赛的压力、隐约的不安,都被这份静谧的依赖和守护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