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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容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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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房间，李云就觉得周子阳是个很干净的人。他的房间很整洁，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李云不由看了一眼正在翻书包的周子阳。
周子阳掏出书，乖巧地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等着李云，等久了，人不过来，他便轻声唤他：“老师？”
突然有些好奇，李云走过来，抬着一把椅子坐在书桌旁，手臂搭在桌子上，和周子阳对视，问他：“刚才为什么叫我‘云老师’？”
周子阳的眼睛很大，大而圆，台灯很亮，照得他的眼珠也亮莹莹的。
这副天真纯洁的样子才像个小孩。
小孩垂下头有些羞赧，他轻轻晃着腿，偷看一眼李云，然后抿着嘴笑。他说：“因为学校里有很多‘李老师’，这么叫你，我不喜欢，而且‘云’很好听。”
李云突然有些难为情，他扶了下镜框，欲盖弥彰地拿过周子阳的作业本，翻看起来。
桌上的闹钟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李云放下本子，同一瞬，周子阳也抬起头看来。
“你知不知道何凡......他们家信教的事？”
本来天真乖巧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周子阳合上正在看的书，语气生硬：“我不知道。”
“子阳，”李云去拉他的手，周子阳却挣脱开，李云只好给他说利害：“何凡遇到了困难，我想帮助她。”
“困难？她吗？”周子阳扭过脸看他，“那我呢？”
李云一愣，他想起石像，于是又去抓周子阳的手，紧紧握着，那么细，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掉。
他说：“你家也......信？”
最后那个字很轻，李云有些害怕。
但周子阳点下了头。
“信，”周子阳说，“我妈妈。”
李云想起在餐桌前看到过的周子阳母亲的脸，很漂亮的一个女人，性格却很冷漠，对家人也不关心。
他词穷了，不知该说什么。他想继续问，比如那个教多久了？这里很多人都信吗？有人报过警吗？之前的凶杀案和它有关系吗？
但他不敢，因为周子阳实在是太小了，如果问出口，这让李云感觉自己在欺负他。
周子阳却仿佛知道李云心里在想什么，他说：“老师听没听过那个杀人案？”
不等李云回答，周子阳接着说：“那个是我妈妈报的案。”
李云心里一惊，一个不好的想法呼之欲出。
周子阳点着头，“就是老师想的那样，我妈妈在外面和别人住，那个人也信教，他们经常在一起聚会。”
“然后就被杀了。”说完，周子阳突然笑了一下，稚气的脸上泛着冷，带着嘲讽，和明显的恶意，那么刺眼。
李云不忍，心里难受，他贴着手臂滑下去，握住了周子阳的手。
周子阳看向李云，眼神柔和了一些，他也回握住。
“我也会被带去聚会，因为我是......那个，何凡也是，我们被带去那里，坐在他们围成的圈子中间，接受净化。”
“‘那个’是什么？”
周子阳有些尴尬似的，他弯下了腰，另只手半捧，半遮，将自己的脸挡住，说道：“什么‘转移的容器’......”
李云不是很懂，但肯定是一些骗人的东西。他问道：“转移什么？”
“嗯......一些脏东西？比如坏运气，比如不好的命格什么的。”
“命格”两个字周子阳说得很别扭，显然是不太懂其中的意思，“何凡他们家想让她改命。”
望女成凤？李云觉得可笑。
“很好笑吧，我也这么觉得。那帮人真蠢。”
李云不知该不该点头，他看一眼自己握住周子阳的手，问：“那你呢？你又是......”被你妈妈拉去做什么的？
周子阳泄气般捂住了脸，声音闷闷的，“健康。”
“我哥哥身体不好，我妹妹也可能会，但我身体很好，所以我应该给他们做这些。”说完，周子阳又小声补充，“我很喜欢哥哥和妹妹，我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李云沉默了一会，他又问：“什么叫‘可能会’？”
周子阳指了指脑袋：“我哥哥脑袋里有东西，以前动过手术。我妹妹出生的时候也有，但暂时没有发病。”
李云心里突然有些烦躁，他想到了之前周子阳穿着的裙子，又想到总是打扮成小男孩模样的周子阳妹妹。
这算什么？又凭什么？
李云压下心头的不适，“你妈妈这样，你爸爸就不管？”
周子阳摇摇头，声音很轻，像一团散开的雾，“没有办法啊，她是妈妈。”
这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疲惫，李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过往的人生里并未遇到过这种事，他不清楚该如何安慰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孤独、奇怪，却也聪明而早熟。他很乖，也很善良，像世界所有美好的事物那样，很安静，很温顺。
李云只能摸摸周子阳的头，那么软，那么滑。周子阳似乎又变得开心起来，甚至还将脑袋向掌心那边贴去。
李云说：“子阳，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老师。”
李云很在意周子阳在听到自己想要帮助何凡后脱口而出的那一句“那我呢”，他想对这个孩子好一点。
“任何事吗？”
“任何事。”
“老师会烦我吗？”
“不会。”
“真的吗？”
“真的。”
周子阳又眨着那双圆眼睛看着李云了，他重重点头，“嗯！”的一声，在作业本上写下一串号码，很老道地递给李云，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这是我的号码！”
李云忍着笑，接过，看了一眼，然后掏出手机输入，按下拨打键。
很快，周子阳放在一旁的电话手表响了起来，周子阳接通，侧着脸“喂”了一声，“老师好，我是周子阳。”
李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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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窝在房间里真的学了一会习，面对面接触过后，李云才意识到，周子阳真的很聪明。出类拔萃、脱颖而出，这些形容词都不够，他是个天才。
李云拿着手机搜出的高中数学题给他做，周子阳虽然花了一些功夫，但真的做出来了。
周子阳把草稿纸递给他，得意：“我就说我数学很好吧，所以我们不要补课了，老师陪我玩好不好？”
李云不理他，嫌他烦，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周子阳便瞬间变乖，安静下来。
他有些好奇地看李云，眼巴巴地瞅着，小声问：“怎么样？对了吗？”
李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你是自学的高中数学？”
周子阳摇头，说：“是我爸爸让学的，不过我也喜欢看书，平时待在家里，爸爸和哥哥都会教我。”
“你哥哥今年读初中？”
周子阳点点头，“初二。”
初二，那估计就是13、14岁。
周子阳继续说道：“我哥哥也很厉害，他学习非常好，不过还是爸爸最厉害，哥哥说他是清华的！”
李云：“那真的好厉害。”
周子阳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拿着笔等待着李云。
李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是学数学的，当然知道这个专业里的天才有多难得。虽然小时候的表现算不了什么，但只要周子阳不荒废，以后在这个领域，就一定会比他更优秀。
他沉默几秒，移开纸看一眼周子阳，淡淡说道：“我当年做这题用不了五分钟。”
周子阳睁大了眼，“哇”了一声。
当年高考数学可是考了148……李云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种攀比，或者说嫉妒的心理很不堪，也很幼稚，他便学着像个好老师那样，说：“子阳要好好学习，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
周子阳：“有多厉害？”
李云答不上来，只好对他笑，说：“会考上厉害的大学，去大城市，说不定还能出国，有个好事业，会被很多人崇拜。”
“就这些吗？”
李云想不出别的了，看他，说：“大概就这些吧。”
周子阳若有所思地看着李云，看得李云都不好意思起来，问他怎么了，周子阳便笑，依旧是赧着脸，低下头抿着嘴的那种笑法，时不时偷看李云一眼。
李云不懂小孩心理，他又认命地翻起手机，准备出点大学的题，他就不信一个小学生会做微积分。
一旁的周子阳笑着，定定地坐在那儿，看着李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