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新疆葡萄干与黄色“手铐” ...
-
元旦节刚过，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节日的甜腻和鞭炮的硫黄味。一个普通的晚自习后，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冰冷的寝室。门一开，一股混合着汗味和某种独特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周俊坐在桌子旁，面前摊开着一大包油纸裹着的、颗粒饱满、色泽诱人的东西——新疆葡萄干！深紫的、金黄的，像一颗颗浓缩的宝石，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哟嗬！周老板，在哪儿发了横财啊？这么大手笔！”莫晓放下书包，眼睛一亮，凑过去捏起一颗金黄色的葡萄干丢进嘴里，夸张地咀嚼着，“嗯！甜！地道！”
“发你个头的财！”周俊笑骂一句，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是我那位（指林薇）给的！她妈妈刚从新疆出差回来，带了不少当地特产。”他特意加重了“她妈妈”三个字，带着点炫耀未来丈母娘认可的意味。
“啧啧啧，你小子这福气，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莫晓又塞了几颗进嘴，含糊不清地调侃，语气里带着真诚的羡慕，“丈母娘路线都打通了，前途无量啊！”
“哪里哪里，低调，低调！”周俊嘴上谦虚，笑容却咧得更大了。他变戏法似的又从桌底下摸出一瓶红酒，“光吃干的没意思，来，尝尝这红酒！也是她妈妈从新疆带回来的！”他又拿出一个红酒开启器三下五除二“彭”的一声拔出木塞。
“嚯！今天这阵仗！”我脱下外套挂好，看着那瓶红酒，想起上次他烂醉如泥的惨状，忍不住揶揄道，“周老板，今天不会又得劳烦小的我‘侍寝’吧？你那点酒量，兄弟我可是领教过的。”
“去你的！”周俊笑着一拳捶在我肩上，力道不轻，“少瞧不起人！今天高兴！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再说了，这点酒算啥？”他豪气地拍着胸脯。
“牛皮别吹太早，喝了才知道！”莫晓已经利索地找来了几个搪瓷缸和杯子，红色的液体汩汩倒入杯中，葡萄酒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葡萄干的甜腻混合着红酒的酒气，驱散了些许冬夜的寒意。大家围坐在桌旁，说笑着，互相碰杯。正喝得兴起，寝室门被推开，陈小宇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带着惯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小宇！来得正好！周老板请客！新疆葡萄干！新疆红酒！快来！”莫晓热情地招呼着，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陈小宇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桌上那包显眼的葡萄干和兴高采烈的周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沉默地走过来，没有拒绝，很爽快地端起了莫晓推过来的酒杯：“行，喝点。”声音平淡无波。
“尝尝！正宗的吐鲁番葡萄干！甜掉牙！”周俊抓起一大把葡萄干，热情地往陈小宇手里塞，仿佛之前所有的龃龉都烟消云散。
陈小宇的手微微缩了一下，随即接住，却只是攥在手心，并没有吃。他端起酒杯，仰头灌了一大口，急促的吞咽让他微微蹙了下眉。“嗯，大家都开心。”他敷衍地应了一句，目光却飘向别处。
酒过三巡，大家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话也多了起来。周俊话匣子彻底打开，兴奋地手舞足蹈。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卷起左手的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手腕上，赫然戴着一个黄色手串！几颗打磨光滑、闪烁着油润光泽的黄色珠子，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
“嘿！兄弟们，看看这个！”周俊把手腕举高，得意地晃动着，那几点黄光随之跳跃，“怎么样？漂亮吧？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玛瑙！黄玛瑙！她妈妈带回来两条，我俩一人一条！情侣款！”他脸上洋溢着热恋中特有的、毫不掩饰的幸福和炫耀，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嚯！可以啊周俊！定情信物都戴上了！”莫晓凑近了看，啧啧称奇。
“这黄色，真衬你！”我也附和着，心里却莫名地想到“虎儿”那根黄色的羽毛十字架。
灯光下，周俊的手腕上，那几点深邃的黄光幽幽闪烁，像几颗冰冷的星辰。
就在这时，我清晰地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低语，带着刻骨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像毒蛇吐信：
“呵……黄色的……手铐。”
声音很轻，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但我确信，那是陈小宇的声音。我下意识地看向他。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幻觉。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
周俊显然没听见，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我喜欢黄色……真心喜欢……”手腕上那几颗黄色玛瑙，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在灯光下幽幽闪烁，像提醒即将变红的黄色交通信号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