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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裂隙 ...

  •   发现线索的过程极其偶然。

      南宫耀在审阅一份跨国供应链的优化报告时,注意到一家位于东南亚的、与南宫集团有间接业务往来的小型物流公司,其近期资金流向和业务记录出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异常。这本是极其细微的环节,几乎不会有人注意,但南宫耀经历了之前的风波,对任何异常都保持着鹰隼般的警觉。

      他让手下人深入追查了一下。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这家物流公司近期的异常活动,似乎与一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有关,而那家空壳公司……隐约指向了顾砚麾下一个极其隐秘的投资部门。

      更令人不安的是,进一步深挖发现,这家物流公司运输的某些“特殊货物”,其最终目的地和经手环节,牵扯到东南亚某个局势混乱、地方武装割据的区域。

      顾砚的人,怎么会和那种地方的危险势力有牵扯?

      南宫耀的第一反应是顾砚又在进行什么庞大的、不为人知的商业布局。但很快,他推翻了这个想法。以顾砚的风格和如今的体量,根本不需要通过如此迂回且高风险的方式去运作这种级别的业务。

      除非……这不是商业行为。

      一个冰冷的念头骤然闯入脑海:顾砚之前提到的“境外势力”……难道他一直在独自调查?甚至……以身犯险?

      这个想法让南宫耀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比面对公司危机时更加剧烈。

      他立刻试图通过自己的渠道去验证。但所有关于此事的线索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刻意抹去过,干净得令人窒息。越是查不到,南宫耀心中的不安就越发扩大。

      那种熟悉的、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又回来了,但这一次,掺杂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焦灼和担忧。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冷静地思考。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再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闪现着顾砚那张苍白冷峻的脸,以及他可能身处的危险境地。

      “疯子……”南宫耀低咒一声,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还要去关心那个混蛋的死活。那个人用最侮辱的方式胁迫了他,他们之间应该只剩下冰冷的交易和恨意。

      可是……如果顾砚调查这件事,是因为它本身就极度危险,甚至可能……与他父亲的事、与南宫家有关呢?

      这个可能性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几天后,一场无法推脱的行业高峰论坛上,南宫耀再次见到了顾砚。

      这是自那次铭轩阁不欢而散后的第一次公开碰面。

      顾砚依旧是全场焦点,被一群衣冠楚楚的人簇拥着。他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依旧冷峻、强大、掌控一切。但南宫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同——他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比以往更加苍白的脸色,以及偶尔在无人注意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一闪而过的、极其隐忍的神色。

      他瘦了。而且……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南宫耀被自己下意识观察到的细节惊住了,随即又感到一阵恼火。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和面前的人交谈。

      然而,论坛中途,一次短暂的茶歇。南宫耀正与人站在廊厅角落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顾砚独自一人快步走向露台的方向,脚步似乎有些虚浮,一只手几不可查地按在了上腹的位置。

      那个动作极其短暂,却像针一样刺了南宫耀一下。

      鬼使神差地,几分钟后,南宫耀也找了个借口走向露台。

      露台上风很大,吹得人衣袂翻飞。顾砚果然在那里,背对着门口,倚在栏杆上,微微佝偻着背,似乎很难受。听到脚步声,他猛地站直身体,转过身,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疏离、无懈可击的模样,速度快得像是错觉。

      但南宫耀还是看清了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来不及完全掩饰的一丝……狼狈?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复杂的情绪在无声中交锋——有关切,有探究,有愤怒,有屈辱,还有更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顾砚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甚至带上了一丝戒备和警告的意味。

      “有事?”他先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带着明显的逐客令意味。

      南宫耀所有准备好的、带着刺的质问,在看到他这副明显在强撑的样子时,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发现自己竟然问不出口。

      他死死盯着顾砚,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更多伪装的痕迹,但除了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什么也看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硬邦邦地挤出一句:“顾总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还是多注意身体为好。毕竟,合作方也不希望看到合作伙伴突然倒下。”

      这话听起来像是嘲讽,却又藏着一丝极其别扭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

      顾砚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插在裤袋里的手攥得更紧。他扯出一个极其冷淡甚至带着点讥诮的弧度:“不劳南宫总费心。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他不再看南宫耀,转身径直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仿佛刚才那个在露台上不适的人只是南宫耀的幻觉。

      南宫耀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露台上,任由冷风吹拂。

      心里的疑虑和担忧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顾砚一定有事瞒着他。而且,绝不是小事。

      那股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想要探究对方一切的冲动,再次汹涌地冒了出来。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因为愤怒和不甘。

      裂隙已经产生。光,试图照进深不见底的黑暗。而黑暗,却在拼命地将光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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