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承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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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勋从苏妄的小院离开时没有搭乘磁悬浮车，身后的昆曲声与他渐行渐远，在落下的毛毛雨中快步向着主塔区办公区的方向走。
410的塔区占地面积大，但人人走动间很少使用交通工具，遵守着某种约定俗成的传统，似乎都是为了彰显自己身为在役军人的素质。有外客来访来访时，见到的都是肃整的人群快步来来往往，光是看他们的状态都觉得是颇具威胁性的精兵。
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是在模仿他们家主的习惯。
作为一名哨兵，陆承勋的身体本身就是大陆上至今最为强悍的大杀器，只要是武器就要保养，他早就习惯了用脚步去丈量远距离，大多数时候连白噪音舱都不进，为的是让屏障时刻在运化自如的境地里。
强悍如他都这样子，410塔区的众人自然也要模仿他苦修出来的作风。
陆家毕竟是古地球时代延续至今仍在走上坡路的大家族，陆家自有一套能保证他们的权益最大化的运转流程。比如联邦大陆明令禁止的“拔苗助长”式的培训哨兵向导，在陆家塔区的深处，仍然常规存在。
在陆承勋7岁时，被陆家用秘法测试锁定了他恐怕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那个人，是先天精神力觉醒后就能到S级的天命之子，是个哨兵。从那天起，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要在常人难以承受的训练强度中活下来，时刻保持身体活性，在觉醒哨兵属性前就提前锻炼加强了五感；
要在填鸭式的精英教育中活下来，增加身为下一任家主该有的底蕴，不光是知识，还有星际历史，要上礼仪课；
要在无数人的殷殷期许和严厉审视的目光中活下来，不要辜负家族的将这数百年的重担交在他的肩上，要时刻挺直腰板儿。
再大一点，他还要在精神图景还没开启之前便跟随着族人进入高难度的任务中活下来，别人用精神力战斗他纯靠肉|体强度和战术思想，九死一生。
有一年，在他个子还没窜起来时，族人们给他在模拟沙场里横搭了一根钢杆儿，让他在上头倒挂着拔个子，脑袋底下是肆虐的星海异兽，他得一边保证身体的稳定性一边把那些异兽杀干净。
那段时间他总是做梦，梦见自己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被异兽啃得浑身白骨嶙峋，血流满地。可是醒来后他还是要在那个沙场里待很久，倒挂久了不行，又开始锻炼臂力，下来后胳膊抬不起来，走路走不了直线。
可是渐渐的，那些梦不再来侵扰他了。因为随着他出类拔萃得越来越耀眼，他既没时间真的睡觉，也不再拥有那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从年少时最开始训练得他三天两头儿的发烧，浑浑噩噩地下了床又进沙场，到后来能轻松地加倍完成训练量，再到现在他的精神力轻动都能震碎一个人的头骨，这期间何等辛酸苦楚无人铭记，就连他自己，都不认为这是值得挂心挂齿的事。
觉醒后的哨兵向导都要进入军校念书，不入学就入狱，为了离家远，也为了名头大，他报名了联邦总署军校。人没有叛逆期没可能，不在家族里的那段时间，大抵是他这几十年人生中最轻松的几年了。
但所谓的叛逆也仅仅只是离家远了点，不能常常回家而已。
一路走来，陆承勋没怨过什么，他从小生活在“陆家的万世荣光关键在你”的声音中，对他而言这是最基本的人生信条。
上完史书课，他更明白，这世间的法则就是这样，人人都在钢杆上摇摇欲坠，如果掉下去，就会被啃噬干净。沙场里的异兽是虚拟的，联邦大陆舞台上的多方势力争夺却是真实的。陆家是一块肥肉，若是掉下去了，会喂饱大半个大陆的人。
陆涵安不想让陆家变成别人的养料，所有人都说是他，他也相信那个人是他，就算他不是——他也会让自己成为那个人。
所以他接受了来自苏家的婚配对象，名叫苏妄的，一个扎着高马尾、眼神灵动，走动间总是骄傲得像个白天鹅的向导。
十七八岁时没有喜欢的情绪也是很难的事，正是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要说他喜不喜欢苏妄，他很难说，只不过比“喜欢苏妄”更重要的事太多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苏妄的性格对他而言不是那么符合心意，他也没有很喜欢苏妄经常试图带着他做一些过分叛逆的事。
显然苏妄有着和他差不多的成长经历，试图抓紧这个完全自由的几年做一点疯事，他不是不敢，他是真的没兴趣。
一时间也显得他像个无趣的训练呆子，苏妄对他软硬兼施，一会儿瞪眼睛恨不得真的对他嚷起来，一会儿又软了神色，双手合十拜托他一起逃学，进行一场两个人的神秘旅行，他都不为所动。
那时候他们对彼此是对方要深度结合的结婚对象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只是时常待在一起。似乎有一段类似“恋爱”的经历，状似青涩的朝彼此靠近过。
但其实想想，他不是不解风情，只是年少时的苏妄实在“不乖”——这辈子也没真的乖过。他既懒得让他变乖，也不愿意和他的不乖博弈，随他去。
所以苏妄总是不得关窍，时常对着他说一百句话他回一句，只能兀自怄气。有时气急了对他发脾气甩脸走人了，他没反应，没多久又自己回来道歉，带了一大堆他不吃的零食，说是好吃的，吃了我的好吃的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他也没反应。
但他本来也没生气，谈不上和他“和好”。
后来他们结婚了，在床上时他是挺满意的，最原始的征服欲即使是他也难以免俗。这个总是傲得谁都看不在眼里的苏妄搂着他，怕不搂着他就活不下去一样地紧紧攀在他身上。
有时候掉眼泪，红着脸受不了时要他快点慢点老公哥哥陆涵安算我求你了乱说一通。有时候不服气，笑嘻嘻地说一定要榨干他让他下不了床，使劲浑身解数最后还是只能抱着他，长发披散在他们身上，说安仔你饶了我吧。
但那又怎样。下了床他还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空体味喜不喜欢、爱不爱。
他们的精神烙印亮起后拥有了一个象征着横扫大陆的评级，他改了名字，作为陆家的新任家主，带着他同样年轻的夫人走入了联邦大陆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名利场。
只要他们平稳地活着，陆家和苏家有了傲然伫立几百年的资本，那些筹谋近千年的计划得以启动，上学时苏妄想要和他一起去的大陆秘境他们都去了，荡平过许多，年轻时他们成全了彼此的骄傲，也算是波澜壮阔，谈不上留有遗恨。
苏妄要为苏家，却也要为他，爱他，却也恨他。这些事都与他无关。苏妄带着苏家的暗箭来了他接着，苏妄为了陆家反刺苏家他也不谢他，他爱他恨他都受着，却也并没有真的受着。
尽管苏妄精神图景坍塌的那一天，在被苏妄斩断链接精神海中掀起他也无法控制的海啸时，那一刻他也有过一瞬间的惧怕，怕他就这么死了。
可是恐惧这种情绪已经离他太遥远了，早随着他消失的那些旧梦一同远去了。他怕的究竟是失去一个并肩完成使命的强大助力还是失去作为他的夫人的这个人早已不可考。
他们的目标远大，在不断向上攀登的路上，王座下自然是以尸山血海堆砌的，无论是观史还是论今，从未听过有谁能兵不血刃地摘得桂冠。这一条漫漫长路上人们生生死死来来去去，连他的夫人都不过是他手中落下的一步败棋，更何况他自己。
在军校那几年，只有苏妄见过的那个人叫陆涵安，并不是陆家的陆承勋。
苏妄提醒他记得睡一会儿觉，是因为知道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安生地真正睡一觉了，他基本上都在通过碎片化的时间闭目养神，用强大的精神力补充滋养体力。
但他的确没时间睡个整夜觉。无数件事需要他亲力亲为。
雨丝沾身，在晨起时带来一阵寒意。陆承勋走到了主塔区的主院落外，陆涵舟已经在朱门口等待他已久。
明明是他最本家的堂哥，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但是大家都习惯了对内统一叫他大哥。
陆涵舟迎上来，露出微笑：“大哥，早！”
陆承勋一点头。
走近了，冷松香中混杂着浓郁的别的味道，陆涵舟有些震惊，面上没显，心想着大哥今天怎么带了一身向导素就来塔区开会了？这是出门急了没清理吗。
哇那还真是难得咳咳唉牺牲的人太多了他是去纾解情绪了吧，我们家主就是这样连难过都不会显露出来……
进大会议室前，陆承勋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陆涵舟：“通讯器给我。”
陆涵舟保管着他的私人手机和通讯器，一般情况下找他的人都需要中转消息，陆涵舟时刻看着，不重要的自己回了，重要的再转上来汇报，可以说一个全是公事的人通讯中其实是没有秘密的。
这会儿并没有人找他，如果要给别人发消息陆承勋一般也只是交代他一声。
但陆涵舟肯定不能过问这个，掏出了通讯器递给他，礼貌地没有看他。
陆承勋打开了尹叙白的对话框：起床后来主塔区的会议室开会。
尹叙白惯常是随叫随到的，这次等了差不多几十秒，没有秒回回来，陆承勋便没再管，先一步迈进了会议室。
陆涵舟震惊了，一边跟着他一边满脑袋问号，诶？他发啥消息出去了这是，竟然没把通讯器交给我，难不成……是要等消息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承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