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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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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得及,人家抱着他那宝贝作品瞪了我俩一眼走掉了。”
夏长安噗呲笑了出来,“后来呢?”
“我和我朋友就到处托人问这是美院的谁,哦对,《走马灯》就是我这朋友剪的。联系上那人后我俩不停套近乎,夸人家画好、有创意、有才华,一顿马屁拍下来人家才答应来体验体验演员生活。”
“你们也怪不容易的。”夏长安透过只言片语好像看到了二十岁的黎泊,在那个初出茅庐的时间,对未来满怀热忱的黎泊。夏长安接着问:“我还以为你们这种纯靠砸钱呢,不过想想都学美术了,应该也不差钱。”
黎泊像是想起了什么,扶额苦笑,“你还别说,刚开始我真想过自掏腰包,主要是这人的长相气质和我们心目中的主角的年轻时代太贴合了。结果人家是真艺术家,视金钱如粪土的那种,一开始谈钱就更不搭理我俩了。”
“拍摄起来会不一样吗?如果不是演员出身的话。”
“挺不同的,除了表演上的稚嫩,他还有自己的想法,”黎泊沉思了一会,“但是总体上很顺利,他尊重剧本,虽然性格比较……突出,但愿意学习表演。再加上本身人物贴合,所以最后效果就不错。比后来的那些好多了。”
夏长安知道黎泊指的是后面那些“演员”,满心欢喜地打算大展拳脚,结果发现很多所谓“专业的演员”除了演技,其它都比不上偶遇的一个小艺术家,甚至可能演技也不怎么样,黎泊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那小画家后来还拍戏吗?”夏长安能搜到当时的评论,主演们都小小火了一把。
“没,他拍完嫌没意思。”
“为什么?演戏不是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吗?”
“他说不喜欢演别人,”黎泊正色,眼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他说就喜欢做自己。”
夏长安沉默了。
半晌,才感叹一句:“这听起来就很艺术家了。”
黎泊鲜少有这么落寞的神情,明明十米开外是热情四溢的歌声,空气中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将他和世界隔绝。
“你那个朋友呢?也是导演吗?”
黎泊点了点头,旋即又叹着气摇了摇头,“毕业后干了几年,前年转行了。”
你们这行的稳定性听起来低了点啊。夏长安心里飘过这个想法。
黎泊像是洞悉了夏长安的想法,“毕业后十个里面有两三个坚持下来的就很不错了,论稳定性还是比不上老师。”
夏长安怀疑自己把心里的蛐蛐不小心说了出来,眼睛瞬间睁大,直愣愣看着黎泊。
这才像一个刚离开学校的学生嘛,黎泊面对夏长安流露出来的一点稚气,看出了神。
“我不想当老师。”夏长安赌气般开口。
“啊?那夏老师这是……”
“来拉脱维亚逃一逃罢了。”夏长安往后一倒,揭开帐篷上的口子,漫天繁星隔着一层纱若隐若现。
在这个没有太多光,没有太多污染的城市,天上的星星也在肆意释放自己的光芒。
“那这么说,我和夏老师殊途同归。”
“怎么说?”
“我也算是逃来的。”
“你不一样。风头过了,你回国还是可以当你的大导演。”
“那你回去不当老师也可以当作家?”
夏长安码字的时候没有特意避开黎泊,黎泊撞见过好几次,不过出于对夏长安的尊重,黎泊没有主动问过。
很多作家都不喜欢把笔名与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
文字是他们不可侵犯的净土。
夏长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回:“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
“写作这事哪说得准,今天有灵感,明天没了呢?网络热点瞬息万变,今天读者爱吃这口饭,明天说不定就被批得一无是处。再说,写小说又不是一个正经稳定的……”
夏长安自己都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这套说辞、这副模样慢慢和他厌恶的父母的样子重叠。
基因的力量多么强大呀,他一边厌恶,一边又将父母的保守与偏执学了个十成十。
更难过的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父母知道他不当老师而去做一个“自由职业”的后果。
他承担不起。
他面对不了。
一阵令人心惊的胆寒之意弥漫至夏长安的全身,他打了个寒颤。
“冷了?”黎泊把帐篷的帘子放下,发现里头还是漏风,于是想去把观星的口子也合上。
夏长安拢了拢衣领,拦住了黎泊的手。黎泊能感受到夏长安的手在颤抖。
“别关。在上海很难看见这么美的星空。”
黎泊只好把外套脱下给夏长安披上,夏长安说着“过会就好”,但没有拒绝。
清亮的女声在说着谢幕词,帐篷外掌声雷动。
音乐会结束了。
可以听见人们收拾器材和拔帐篷的声音。
夏长安恋恋不舍地看了这个帐篷一眼,说:“走吧。”
黎泊说:“以后有机会去锡古尔达露营吧。”
夏长安眼神躲闪,“再说吧。”
离开前那个帅气的小姐姐来问他们觉得怎么样。
这一问把夏长安和黎泊问惭愧了,他俩首先是没听懂,其次就是聊了大半场,心思就没在欣赏音乐上。
黎泊客气地告诉她:很喜欢她们原创曲的旋律。
小姐姐说之后她们回里加了还会有活动,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大学里玩。
夏长安礼貌地回说一定。
一个男生将“UTOPIA”揭下来披在身上,夏长安听见他们兴高采烈地讨论一起去吃宵夜。
年轻真好啊。
体力早已告罄的夏长安回酒店急匆匆地洗漱完,啪唧——趴倒在床上,困意席卷而上,夏长安只想就此一睡不起。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把自己的身体扳了起来。
吵闹的吹风机的声音响起,热风冲到脑袋上。他不耐烦地用手一打,头顶传来一声笑,吹风机的声音小了很多。
很好,可以舒服地睡去了。
这下可辛苦了黎泊,他把吹风机的四个档位从高到低都试了一遍,发现夏老师很挑剔地只接受最小一档,而他的头发又多,现在还有些长,黎泊弓着身子给他吹了二十几分钟才干。
再直起身的时候,黎泊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莫名想起夏长安的感慨。
难道自己老了?
虽然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二十八岁正是年轻的时候,但夏长安可比自己年轻了整整三岁呢。
不行,不能老。
虽然没有观众,但黎泊还是挺了挺腰杆,走到全身镜前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身材。
应该还算有竞争力吧?
给予了自己肯定之后,黎泊也终于躺到了床上。
夏长安睡觉的时候很乖,黎泊给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后几乎就不会再动,连躺着都是端端正正的。
也没什么动静,只有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有几次安静到黎泊都害怕了,上前探了探夏长安的鼻息才放心。
现在可能在做噩梦。
借着微弱的睡眠灯,黎泊能看到夏长安的表情并不好。
黎泊直觉是今天聊到工作的原因。
夏长安没怎么直接地聊过他的家庭,但从生活的碎片中黎泊能感受到夏长安的压抑。
虽然他提过升学的压力、未来工作的烦恼。
但也许内心最深处的隐痛最无法宣之于口。
黎泊还是睡不着,起身走到窗台前看着夜色发呆。
采西斯没有高楼大厦,最高的建筑只有坐落在各个街道的教堂。他们住在酒店的顶层,此刻抬眼望去视野大好。
随后他赤着脚小心地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最后看中了一个小花盆,他把手机调了个模式架在窗台上。
*
第二天上午。
黎泊在夏长安的规律的滴滴答答的打字声中醒来。
夏长安不仅把笔记本背来了,连键盘都带了。黎泊对这种旅行途中还抽空码字的敬业精神肃然起敬。
“吵到你了?”
“没,睡饱了。”黎泊撇了一眼夏长安的键盘,发现这不是他常用的那一把,“怎么换键盘了?”
“这个是水蜜桃轴的,静音。那我开窗帘了?”
“行。”
夏长安按下窗帘的遥控,随后便听到“嘭”的一声,有什么重物掉落了。
只见黎泊快步上前捡起了自己的手机。
“你手机怎么在那儿?”
“昨天睡前在窗前吹了吹风,可能忘拿回来了。”在夏长安狐疑的眼神中黎泊面不改色道。
喊酒店送了餐,夏长安把今早的灵感收尾,准备收拾行李。
“前两天不还说有很多存稿吗?怎么一大早不睡觉起来写?”黎泊一边刷牙一边问。
夏长安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回:“是以前写过的一篇,这段时间突然想给它修一修,然后写个番外。不过还没想好,就先记下来。”
“你这脖子可得好好养着了。”黎泊蹙眉,找出膏药开封。
“是啊,不然带的膏药要不够用了,还得大老远买过来。”
“……”黎泊撩开夏长安的衣领,仔细的将膏药凭证地贴上,并用手掌捂着,“这是膏药的问题吗?”
“是呀。”夏老师贯是会装傻的。
比原计划多在采西斯逗留了一天,今天终于要前往锡古尔达。
听说现在的枫叶正好,夏长安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
去看拉脱维亚最为标致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