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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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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煦,妈妈跟你说个事情。”
谢秋煦放慢了脚步,在楼上看着纪宴则的背影,他越走越远。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不是快要放暑假了,你弟弟妹妹吵着要去青阳市玩,我看了景点附近的星级酒店差不多都被订满了,再低级一点的酒店不干净也不安全。”
“所以妈妈给你定了一张三天后去洛川古镇的机票,小时候你不是一直说想去那边玩吗?”
“也刚好,你去玩一段时间,我和小宝们刚好住在你空出来的房子里。”
短短几句话,没有征询过他的意见,直接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阳光洒进走廊里,炽热,耀眼,在地上留下稀碎的光斑。
谢秋煦眯着眼,他不近视,却在这一瞬间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也看不清他的未来。
小时候他确实想去洛川古镇玩,如同千万个普通家庭一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一起去旅游,当时爸妈就没有答应,没过多久就离婚了。
没想到再次提起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谢秋煦嗯了一声,通话背景音中传来机场的语音播报声,他知道余清荷已经带着他的弟弟妹妹准备上飞机了。
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从小便是这样,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就像那年,直到离婚之后他们才通知谢秋煦二选一。
“好。”
谢秋煦出了校门,晃晃悠悠地走在阳光下,心里一团乱麻,这一切都糟糕极了。
想要离开青阳市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嘶鸣,几乎要撕破耳膜,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猛地砸在他的身侧。
地面和天空疯狂倒转。
一瞬间,世界突然失声。
奇怪的嗡鸣声在脑海中回荡,远方似乎传来模糊的声音呼喊着他的名字。
周遭的尖叫声扭曲而怪异,温热的鲜血从额角淌下,他的世界一片血红。
紧接着潮水般涌上来的是剧烈的疼痛,谢秋煦彻底失去意识前心中竟然带着一丝庆幸。
幸好余清荷正在飞往青阳市的飞机上,如果要做手术的话还能有人签字。
......
眼前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
不那么幸福的童年诞生在冷冰冰的家里直至破碎。
后来他没有家了,一个人独处的夜晚好像要吞噬掉他的一切。
他在学校里面打架闹事和老师对着干,老师打电话请家长的时候他幻想着父母得知自己的叛逆能赶来学校狠狠地揍他一顿。
再对他说一句:谢秋煦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地管教你。
可惜从到了青阳一中后,他的父母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那就算了吧。
请不来家长,老师也不怎么想管他了。
直到纪宴则的出现,上课睡觉要被他管,不写作业要被他管,考试作弊也要被他管。
真是烦死了。
画面一闪,又到了那夜醉酒后的吻,谢秋煦迷迷糊糊地意识到着似乎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梦中的谢秋煦在纪宴则离开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把抱住了他。
纪宴则的面容模糊不清,随后谢秋煦被他缓慢而坚定地推开。
就连纪宴则也走了。
所有人都抛弃了谢秋煦。
......
谢秋煦醒了,入眼的是病房洁白的天花板,额头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环顾四周,这竟然是单人病房。
正在蒙圈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
他没想到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纪宴则。
纪宴则似乎也没预料到谢秋煦竟然醒了,见谢秋煦挣扎着想爬起来,他眉头皱了皱,立即出声制止:“别动,你的手还没恢复好。”
这是谢秋煦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被好几层纱布裹着。
谢秋煦垂眸道:“你怎么在这里?”
梦中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我送你来的,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她似乎很忙,问了没多大事之后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那她来看过我吗?”
“没有。”
意料之中。
纪宴则简单概括了他的情况:“没多大事,撞到了脑袋需要再留院观察一下,手臂轻微骨折,养一养就行。”
“嗯。”
气氛尴尬了起来,纪宴则自顾自地拿起小桌子上的一沓白纸,放到谢秋煦面前,说道:“这是我给你列出来的高考志愿,你看一下有没有心仪的学校。”
“你怎么知道......”
“在老徐那边刚好看到的,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决定下来就把志愿填了吧。”
看着眼前A4纸上密密麻麻的手写痕迹,最终圈出来了几个学校和专业,谢秋煦的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攥了一下。
“谢谢。”
发自内心的感谢。
谢秋煦用左手打开手机,划了划这段时间收到的新消息,只有凌劭发了几条来。
余清荷转发了一条机票消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问候。
他手指落在目的地洛川上,忽然抬起头来,纪宴则正在桌前敲着电脑。
谢秋煦开口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旅游?”
纪宴则投来疑惑的目光,似乎是不确定谢秋煦在和自己说话。
良久,他问出心里的疑惑,“为什么?”
明明对自己避之不及,为什么又会约他去旅游?
“没有为什么啊,就想找个人给我拎行李,更何况我能考这么多分也多亏了你,你的衣食住行小爷全都包了。”谢秋煦故作轻松地回答道,他甚至贴心地考虑到纪宴则的家庭条件可能不是很好。
纪宴则狐疑的上下打量他,最终凝视着谢秋煦被绷带缠起来的额头。
“你就不介意......”我是同性恋吗?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病床上的谢秋煦鼻青脸肿地向他吹了个口哨:“怎么了?介意啥啊,我说你怎么又是一副死鱼脸?”
他心中缓缓出现了一个猜测。
“该不会是你跟哪个妹子表白被拒了吧哈哈哈哈。”
纪宴则紧抿着嘴唇出了病房。
他找到谢秋煦的主治医师,含蓄地咨询谢秋煦被撞到了头有没有可能会影响记忆。
医生摸了摸所剩不多的头发,对着片子看了又看,最终得出结论。
“受到撞击之后出现创伤后失忆是很常见的,从医学上讲我们无法精确控制会忘记什么,但这确实是有可能。大脑会启动一种保护机制,将过于痛苦或者受到刺激的记忆隔离起来,这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保护,我们称之为解离性反应。”
“能恢复吗?”
“不确定,取决于他的恢复状态,我建议顺其自然。”
“谢谢。”
纪宴则走出医生办公室,脑中只剩下那一句“过于痛苦或者受到刺激的记忆”在反复循环。
他走到谢秋煦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手搭在门把手上静止了很久,纪宴则忽然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