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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认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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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南舟一直陪柳望青走到了六点多,看时间差不多了,刚想把人劝回去,兰朔就打电话来了。
“你想饿死我吗?”兰朔恨道。
虽然现在不是很想跟兰朔说话,但柳望青还是惯性答道:“现在都多晚了,我哪来得及回去做,你随便叫人给你送上来点不就行了。”
这疗养院收费不菲,饮食当然照顾周到,只要按铃随时有人送上来。
“医院的东西要是能吃我还叫你送吗?!”
那怎么就不能吃了!
刚吵完架,柳望青还在气头上,想回骂让他自己找吃的,解南舟开口道:“没关系的青青,我做饭很快,可以帮你,咱们做好送过去,一个小时就能搞定。”
柳望青几乎口吐芬芳:“我都要跟他分手了还要去伺候他?!他想得美!”
电话那头的兰朔听到了解南舟的声音,怒道:“贱人!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你怎么还……”
柳望青直接挂断电话,转身上了解南舟的车。
“开!现在就回涔城!”
解南舟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其实他也是想跟你和好,只是放不下面子,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大哥你刚挑拨离间完就不要说这些了吧!”
他以前怎么没发觉解南舟说话这么讨厌。
解南舟见此也不再多话,默默开车。
兰朔则在一个服务区追上了两人。
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服务区是唯一的建筑,暮霭沉沉,衰草连天,天际最后一缕微光也将沉于黑暗。
加油站的大功率探灯在房顶取代了太阳,柳望青刚从旁边的餐厅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银白灯光下的兰朔。
他好像一个被抢了角色的演员,固执而怨愤地站在舞台中央。
从荒原上吹来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蓬乱,柳望青又愧疚了。
他觉得自己这是何必呢,就算跟兰朔分了他们也不是仇人,这么疾言厉色干什么。
何况这样看来,又分不了了。
解南舟开着车从加油站出来,看到两人站着,道:“都这么晚了,就在这随便吃点吧。”
柳望青很想仰望苍天。
这种日常对话竟然也能发生在这俩人之间吗?
兰朔也不说话,冷着脸走到柳望青身边。
最终三人还是坐到了小餐厅里,叫了三碗米线。
柳望青想着疗养院,吃着还不如方便面的米线,心想自己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他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了,兰朔更是全程眉头紧皱,拿筷子戳来戳去。
“导航说晚上一点左右到涔城,青青你回家吗?”解南舟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柳望青警觉道:“我自己回家,你们俩不许跟着。”
开什么玩笑,大半夜让他俩一起回家?
兰朔道:“为什么不许我跟着,客房被子都是给我准备的,我为什么不能回。”
解南舟也道:“是啊青青,我们俩正好一个房间,兰朔住客房刚好啊。”
兰朔瞬间炸毛:“你想得美!凭什么你和他一起睡!”
餐厅内本就没几个人,这一嗓子直接让他们三个人成了视线焦点。
柳望青恨不能当场毁灭世界,忙把二人拉出了餐厅。
三个男人长条条地站在小餐厅的门口,直接把人家的门给堵了。
兰朔拉着柳望青的手:“今晚你要跟我一起。”
解南舟也看向他:“青青……”
柳望青抓狂道:“我自己去住宾馆!你们俩自己找地方睡去!”
在餐厅内异样眼光的注视下,他别过脸跑向解南舟的车。
结果还没等他拉开车门,兰朔先他一步上了车。
“你干嘛?”他惊恐道。
“陪着你,你不能单独跟他待一块。”兰朔扬起下巴。
“那你的车呢?”
“你别管。”
解南舟悠悠地走来:“兰先生,这是我的车。”
兰朔冷笑:“把我丢下去呗。”
谦和有礼的解南舟会粗暴地把他丢下去吗?那肯定不行啊,真这样不就崩人设了吗。
解南舟还未开口,柳望青先怒了:“我看你们俩个整天吵吵吵,吵得很有精神啊!干脆我做媒,你们俩睡一块算了!”
此话一出,连解南舟都维持不住表情了。
兰朔道:“你再说这种胡话试试!”
柳望青没理他,对解南舟道:“我开车,你去后排跟他较劲去吧!谁来骚扰我,我就一把方向盘把咱仨都甩去异世界!”
一想到这种场景以后可能还要上演无数次,柳望青的内心就忍不住一阵绝望。
不过这下世界终于安静了,接下来的车程里,柳望青在驾驶座放着音乐痛快跟唱,后排二人的死气和怨念都快把车撑爆了,他都没感觉。
到了涔城,他直接开去了一个朋友家开的宾馆,跟前台打了招呼,直接拿房卡上楼,把两人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第二天烈日高照,正值中伏前后,连窗边的那点阳光都灼人,窗外更是一丝风都没有,大地像蒸格,滚烫的蒸汽正不断翻涌而上,人被扣在蒸笼里无处可逃,不一会儿汗水就滴到眼睛里了,刺啦啦地疼。
不过柳望青睡了一觉,精神正好,小心翼翼地出门一看,门口没人堵他,那心情更是大好,决定趁这个机会赶紧回家报个道。
结果等他一回家,就看到那俩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这跟当着他面骂他兔崽子有什么区别?
他爸妈对这俩人同时出现似乎毫不意外,还责备他说怎么不跟着一起回家。
“是我们想陪阿姨说说话,没等青青。”解南舟道,一如既往地体贴。
只是王应桂没接他的茬,转而对兰朔道:“小朔啊,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兰朔脖子和手臂上有点车祸留下的擦伤,夏天衣服短,正好露了出来。
他若有所指地瞟了眼解南舟:“没事,阿姨,就是开车时有狗跑出来,我一急车就撞了,都是小擦伤,不碍事。”
“哎呦,那可太险了,万一伤到脑袋可就不好了。”
“那可不是。”
这暗流涌动的对话让气氛显得更诡异了,柳望青正坐立难安,他妈又对他道:“你回来住吗?”
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柳望青是想回家住的,家里多好,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果在家,这种气氛会跟着他在家里阴魂不散,他就不寒而栗。
他摇了摇头:“不,我自己出去找地方住吧。”
王应桂似乎早有预料:“也是,你们年轻人才聊得来,住外面自由点,正好你姐那个房子空了好久了,你去那住吧。”
柳诵芳父母出国后,他们家的房子就过户给了柳诵芳,之前一直在出租,因为面积比较大,上任房客退租后就一直空着。
“啊,我姐同意吗?”
“同意啊,反正又不好租,你正好去帮她暖暖人气,房子空太久不好。”
柳望青想了想觉得也行,有这俩人在,住哪都一样。
“你们自己玩会儿啊,我去把排骨炖上。”
解南舟立马道:“阿姨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兰朔也道:“阿姨我来!”
王应桂笑眯眯地对兰朔道:“没事儿,就随便吃点,你们玩吧,青青,去把荔枝洗出来。”
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
解南舟有种微妙的被排斥的感觉,他思考了一下,感觉不太妙。
事实上他的想法很对,经过好几天的夜不能寐后,柳家父母认清了一个现实。
他们确实没法接受男媳妇,何况还是两个。
但柳望青之前几年躲在鹭洲不回来的经历也让他们意识到,儿子的翅膀是真硬了,不能硬来,现在小孩动不动就是跳楼、抑郁、离家出走,太可怕了。
所以还是要延续之前的策略,以夷制夷,分而化之,让柳望青觉得家人是永远支持他的,这样他才会考虑家人的意见。
根据他们三人的判断,两人之中看起来比较凶的兰朔反而是最好拿捏的,情绪外露,还是个外来户,柳望青看起来对他也是一阵一阵的,这样拉扯下去早晚会对他厌烦,死心的概率更大。
而解南舟心思太重,柳望青会被他哄住,正好最近听说解家最近低调了,多半是凉了,所以现在应该抬一下兰朔这个软柿子,让他积极点把解南舟解决掉,最后再想办法让柳望青把兰朔踹了。
她相信她们的态度能微妙地影响三人之间的关系,反正柳望青年轻,还能再玩两年,现在的人都晚婚晚育,等他二十七、二十八再开始谈结婚问题也不迟。
兰朔也的确捕捉到了这个信号,虽然不知道柳家父母的想法,但很明显他们现在不满意解南舟。
到了下午,王应桂二人去店里了,留三人在家。
柳望青决定去收拾下行李,毕竟那边除了家具什么都没有,衣服被子都得带过去。
“费这个精力干嘛,我直接叫人给你置齐了。”
逼问到地址后,兰朔已经叫人把他自己的东西搬过去了。
柳望青不想理他,自顾自回房间开始收拾。
“楼上那套漫画也要带过去吧,我给你拿下来。”解南舟上前道。
兰朔立马开始嘲讽:“楼上那套漫画也要带过去吧——”
他刻意拖长了音调,阴阳怪气地学着解南舟说话。
“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整天演青梅竹马我懂你,认清自己的定位,你就是个保姆,有点眼色,好好干活,别没事往主人家眼前凑。”
解南舟非但没有怒意,反而缓缓睁大眼,惊讶道:“什么演……原来如此,你是因为从没被人这样珍视地对待过,所以看到别人被放在心上,才会这么难以接受,觉得是在‘演’,是吗?”
随后他又带着些许怜悯看向他:“没关系的兰先生,我相信你以后会遇到带给你这种感觉的人的。”
兰朔毫不示弱,一扯嘴角就打算反击,柳望青则趁俩人不注意,自己溜了。
等丁心佩推门进来时,两人已经从扯东扯西发展到了人身攻击,并准备开始拳打脚踢,像两只斗勇的公鸡一样对峙着,空气中似乎都有滋滋滋的电流声。
“那个……门没关,我直接进来了。”丁心佩小声道。
她来柳望青家也是熟门熟路了,根本没想着敲门,结果撞上了这一幕。
无人搭理她,兰朔指着解南舟的鼻子道:“把你那副腔调给我收起来,我看着真是恶心煞了!”
解南舟毫不退让:“真可怜,你也就只剩下‘看着’的份了。”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她连忙躲进厨房,正巧看到柳望青守着冰箱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
“吃西瓜吗?我们这厨房是该安个空调了,好热。”柳望青满脸的岁月静好。
“你一年进几次厨房,安什么空调,还有啊,外面快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嘛?”
“不用,他们有钱,赔得起。”柳望青平静地舀了勺西瓜吃。
而且他爸妈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们不敢打多厉害。
铛!
外面传来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还夹杂着气急败坏的骂街声。
丁心佩听的心惊胆战,柳望青贴心地帮她把门关上。
这表现让她更是惴惴不安。
在恋爱里,不在乎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通常意味着完全没爱了。
她想了想,决定先说正事。
“对不起啊,我在鹭洲找到工作了,你给我找的那份工作我就不去了,谢谢你这么上心,房子我还是继续租,有时候我还要回来。”
“怎么突然会说人话了,我好不习惯。”柳望青笑道。
又问:“你那什么工作,怎么还要回来,多久回来一次啊,住我家不就得了,何必浪费一份房租。”
丁心佩心道,你家现在这个枪林弹雨的战况,我哪敢来送死啊。
她打了个哈哈:“就是个服装工作室,老板是这边的人,有时候我会回来给他跑个腿。”
柳望青只低头看着丁心佩的鞋,没说话。
丁心佩懒得换鞋,套的鞋套。
她今天身上穿的就是一般的衣服,但脚上是一双巴黎世家的3XL。
她不自觉地把脚往回收了一点,硬着头皮开口:“我觉得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个事啊,既然已经在一起了,还是要好好生活吧,你和兰朔……”
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对不起……”
柳望青轻声道:“不用道歉,你的事更重要。”
外面的打斗声一直在持续,但听起来很克制。
柳望青把没挖过的那一半西瓜递到丁心佩面前,再次问道:“吃吗?”
丁心佩抹了把脸:“旺仔,你听我一句,你这种中央空调的性格早该改了,外面那俩就是一对定时炸弹,你继续跟他们在一起就是养蛊,迟早把自己玩脱。”
柳望青不停地用勺子戳着那一半的西瓜,让脆甜的西瓜瓤都变成了糖水。
“我已经玩脱好几次了。”他的表情很是平静,“是我自己在他们中间来回摇摆,给了他们希望,享受了他们的追求,现在这样也是我自作自受,真被炸死了也是我活该。”
他语速加快,说到最后时语调甚至有些上扬,仿佛马上就要变成大喊。
但他最终并没有喊出来,他看向手中捧着的半个西瓜,仰头将其中的糖水一饮而尽。
咽下去的时候有些急,让他的嗓子噎得生疼。
将糖水彻底咽下去后,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地去鹭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