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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天平的密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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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装箱内的景象诡异而冰冷。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铁锈味与那甜腻腐败的气息混合,令人作呕。死者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胸口的拆信刀像一枚残酷的勋章。而他脚下那不断减少的粉笔倒计时,则像死神无声的读秒,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技术队和法医迅速进入现场,开始紧张的勘查工作。
元旭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上前,试图掰开死者紧握的右手。那手握得很紧,费了些力气才打开。掌心赫然是一把小巧的、黄铜色的钥匙。
“钥匙找到了!”元旭丹将钥匙放入证物袋。
所有人的目光随即投向那个保持着微妙平衡的天平。一端是100克标准砝码,另一端是看似普通的大米。
“密码是真相的重量……”韩帝恩凝视着天平,喃喃自语,“难道是要我们称出这些大米的重量?但这重量就是100克啊,天平是平衡的。”
“不,”崔志言的声音嘶哑地响起,他站在集装箱门口,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现场,“‘真相的重量’……如果真相本身就有重量,那它应该被放在天平上。而不是这些大米。”他的目光落在墙壁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图表上,又缓缓移回天平,“这些大米,或许只是‘载体’。”
他走上前,不顾法医的劝阻,戴着手套,轻轻从天平上取下那个装着大米的称量盘。他将大米倒在旁边铺开的证物袋上,然后拿起空盘,重新放回天平。天平因为失去一侧重量而猛然倾斜。
接着,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拿起那个100克的砝码,也放回了天平另一端。天平恢复了平衡。
“看,”崔志言指着空荡荡的、此刻却平衡的天平,“零。归零。”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密码是‘真相的重量’。当真相大白,一切的附加物被剥离,重量归于零。密码可能是……0,或者000。”
负责密码锁取证的技术人员立刻尝试。“嘀”的一声轻响,那把崭新的密码锁应声弹开!密码果然是 000!
“打开了!”元旭丹松了口气,立刻开始检查集装箱内部,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比如凶手遗留的痕迹,或者关于下一个目标的提示。
韩帝恩看着崔志言,心底再次被那种混合着敬佩和担忧的情绪充斥。前辈即使在这种身心状态下,其洞察力依旧敏锐得可怕。但他也注意到,在完成推理后,崔志言几乎是立刻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微微喘息,额头的冷汗更多了,手指的颤抖也更加明显。高强度的心智消耗显然在迅速榨取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现场勘查持续了几个小时。死者身份很快确认,名叫周铭,是一名小有成就的独立会计师,社会关系简单,没有明显的仇家。初步尸检判断死亡时间在收到预告邮件前的数小时内,也就是说,“清扫者”是先杀人,再发送的预告,冷酷而精准。现场被清理得非常干净,除了那把制式普通的拆信刀和那个天平,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属于凶手的生物痕迹或其他线索。墙壁上的公式图表经过顾舟宇远程初步分析,大多是些基础的物理和数学公式,看似高深,实则更像是一种扰乱视线的装饰。
唯一的进展,是在死者西装内袋里,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打印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数字:111。
这像是下一个目标的编号,或者是某种代号。
带着沉重的挫败感和“111”这个新的谜题,小组撤回了市局。第一个预告兑现,他们没能阻止凶杀,而下一个二十四小时倒计时,已经在无形中开始流逝。
回到办公室,气氛压抑。元旭丹骂骂咧咧地去跟进尸检和物证的进一步分析。崔志言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重重坐下,闭着眼睛,手指用力揉按着眉心,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韩帝恩给他倒了杯温水,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犹豫再三,还是转身走向了顾舟宇的工位。
顾舟宇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清扫者”那封加密邮件的全部分析报告,以及“111”这个数字的各种可能性推演。
“顾哥,”韩帝恩压低声音,确保那边的崔志言听不到,“我能……问你点事吗?”
顾舟宇从屏幕上移开目光,推了推眼镜,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等待一个已知的问题。
韩帝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更低了:“前辈他……的抑郁症……是怎么……?”他没有问完,但意思很明显。
顾舟宇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判断什么能说。他的目光扫过韩帝恩写满担忧和困惑的脸,又瞥了一眼远处那个沉浸在自身痛苦中的身影。
“压力。”顾舟宇最终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客观,“长期、超负荷的工作压力,加上……”他顿了顿,选择了措辞,“……一些过去经手的案件,带来的持续心理创伤。累积的结果。”
他没有提具体是哪些案件,更没有提“五年前”这几个字。
“心理创伤?”韩帝恩追问,“是……像‘清扫者’这样的案子吗?”
“有类似,但不全是。”顾舟宇回答得很谨慎,“有些案子,结束并不意味着解脱。它们会留下……印记。”他看了一眼崔志言的方向,“老大他,把很多东西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责任,失败,还有……一些他觉得本该避免的代价。”
代价?韩帝恩的心猛地一跳。是指……无辜者的死亡吗?像林晓芸?还是……?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那个被倒扣的相框和养父僵硬的笑容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他强行将那个画面压下去。
“那……他一直都这样吗?我是说,这么……严重?”韩帝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舟宇摇了摇头:“是近几年才加重的。尤其是……”他又一次停顿,似乎触及了某个模糊的边界,“……某个时间点之后。他拒绝进行系统的心理治疗,只靠药物压制。你知道的,效果有限,而且……”他看了一眼韩帝恩口袋里隐约露出的药瓶轮廓,“不规律服药会让情况更糟。”
韩帝恩沉默了。顾舟宇的话像一块块拼图,虽然缺少最关键的部分,但已经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被内疚和责任感折磨、最终被压垮的灵魂。这与他最初认知中那个只是“冷漠厌世”的前辈形象,相去甚远。
“我知道了……谢谢顾哥。”韩帝恩低声道谢,心情复杂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看向崔志言,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脆弱,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顾舟宇的电脑发出了提示音。他快速查看后,抬起头,语气凝重:
“对‘111’的初步排查有结果了。符合特定条件(如生日、门牌号、编号等与111相关)的潜在目标人员名单很长。但是,结合周铭会计师的身份,以及‘清扫者’选择目标可能存在的某种‘标准’,我们筛选出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他调出一个资料页面。
“市立图书馆的高级管理员,陈永。他的员工编号尾数就是111。而且,他最近正在负责整理和数字化一批……涉及本市多年未破悬案及部分已结案但存在争议案件的内部资料存档。”
图书馆管理员?整理悬案存档?
“清扫者”的下一个目标,难道是一个与“旧案”打交道的人?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小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