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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岫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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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穿过教学楼旁繁茂的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跳跃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
程澜抱着刚从教务处领来的新教材，走在高二教学楼的走廊上。
重新分班的结果今天公布，他如愿进入了理科重点班。走廊上多是匆忙赶往新班级的学生，空气中流动着一种重新洗牌后的、微妙的躁动
教室在三楼尽头。
他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推开门。
瞬间，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也有纯粹的漠然。他微微低下头，快步走向班主任指示的空位。
座位靠窗。
他把书放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同桌还没来，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放着一本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页角被风吹得微微卷起。
程澜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本习题集。字迹凌厉，解题步骤简洁得近乎苛刻。他认出这是一种极高效率的思维模式。
上课铃适时响起。
班主任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新同学。
程澜站起身，简短地说了句“大家好，我叫程澜”，便又坐下。他不太习惯成为焦点。
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步伐不疾不徐。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似乎安静了一瞬。
那人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身形挺拔，像一株迎着风的白杨。他直接走向程澜旁边的空位，落座。
“楚云岫，你又是踩点进教室。”班主任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却并无多少责备。
名叫楚云岫的男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没有看程澜，径直拿起了那本习题集。
程澜这才有机会看清他的侧脸。线条清晰，鼻梁很高，嘴唇薄而没什么血色。眼神沉静，像蒙着一层终年不散的山间薄雾，疏离而遥远。
这就是他的同桌。那个名字写在成绩榜首，永远压他一头的楚云岫。
一整天的课程，楚云岫几乎没怎么开口。除了回答问题，他的声音清冷，语调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自己的书，或者演算，但老师提问时，他总能精准地回答。
程澜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安静氛围。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下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
老师讲解完一道复杂的电磁学综合题后，在黑板上出了一道拓展题。“有思路的同学可以上来试试。”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多人还在消化题目。
楚云岫搁下笔，似乎没有动笔的意思。
程澜看着题目，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点了点。他有一种解法，但不确定是否最优。
短暂的沉默后，物理老师目光扫视全场。“没有人有思路吗？”
程澜犹豫了一下，缓缓举起了手。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白色的粉灰簌簌落下，他专注地书写着推导过程。他的字迹工整清秀，与旁边楚云岫那本习题集上的凌厉截然不同。
写到关键步骤，他停顿了片刻，修正了一个参数，继续。
当他放下粉笔时，台下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他的解法很巧妙，但和常规思路不太一样。
物理老师摸着下巴，审视着板书，“嗯……程澜同学的思路很独特，这里……”他指向某个转换节点，“是不是有点问题？”
程澜微微蹙眉，正想解释。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他的解法是对的。”
全班的目光，包括程澜，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楚云岫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看着黑板。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笔，随意地转动着。
“这里用了非惯性系的等效重力场思想，转换是成立的。”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且，比标准答案少两步。”
物理老师恍然，仔细看了看，笑着点头：“对，对！是这样。楚云岫你看得很明白啊。程澜，你这方法很好，坐下吧。”
程澜回到座位，心跳有些快。不是因为老师的表扬，而是因为楚云岫那句突如其来的肯定。
他低声道：“谢谢。”
楚云岫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很短，像蜻蜓点水。“事实而已。”
放学铃响了。
学生们开始收拾书包，教室里喧闹起来。
楚云岫的动作很快，把两本书塞进背包，站起身就离开了座位，没有片刻停留。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像一滴水汇入河流，不着痕迹。
程澜收拾得慢一些。他拿起物理书，翻到今天讲的那一页，看着自己草稿纸上的演算，又想起楚云岫那句“事实而已”。
这个人，似乎真的只在乎对错本身。
他走出教学楼时，夕阳已将天空染成暖橙色。香樟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不远处，楚云岫正独自一人走在林荫道上。夕阳给他的白校服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却并未融化他周身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寂。
程澜没有跟上去。
他只是看着那个背影，心里隐约觉得，这个叫楚云岫的同桌，和他过去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太一样。
像一座被云雾环绕的山，沉默，遥远，引人探究，却又难以靠近。
风吹过，树叶响动。
程澜收回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们的高中生活，就这样，以一种极其平淡的方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