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白色洋桔梗 ...
-
季瑾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呛人的烟味中恢复意识的。
他下意识的干呕了一下。
真受不了这味道。。
后脑勺的钝痛和肋部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但身体仍处于药物残留的绵软无力中。他没有立刻睁眼，凭借多年卧底生涯练就的本能，维持着昏迷的松弛状态，眼皮留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感知着周围。
原来那帮狗日的是给他一棒了，自己怎么就啥都不记得就来这个车上了。
他在一辆疾驰的货车车厢里。身下是冰冷粗糙的金属板，膈的他上下不舒服，随着车辆的行驶不断震动。空气里弥漫着烟草、汗臭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汽油味。两个男人坐在靠近车头的位置，低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交谈，内容含糊，但由于声音太小所以只听到几个杂碎的词飘进耳朵：“交货”、“老板”、“处理干净。”
完了完了，这才来几天，不能给我直接弄死吧……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牵动着肋骨的伤处。但他的大脑逻辑运作却异常冷静，像一台精密仪器开始运转。绑架，目标明确，手法专业，不是寻仇，更像是……灭口，或者用来交换什么。他在缉毒队那几年，得罪的人太多了，从边境的亡命徒到境内盘根错节的网络。调来C市A分局，本以为能暂时远离那些阴影，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
他悄悄调整呼吸，压抑着因紧张和旧伤而隐隐想要造反的肺部，评估着自身状况。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用塑料扎带捆着，勒得很紧，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脚踝也被绑住了。身上除了疼痛，手机、钥匙、钱包显然都被搜走了。
车辆又是一个剧烈的颠簸，他的头不受控制地撞在车厢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妈的，醒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脚步声靠近。
季瑾索性不再伪装，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满脸横肉、眼角带疤的男人蹲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和残忍。
“季警官，睡得可好？”刀疤脸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不知吸了多少毒的黄牙。
季瑾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他知道，此刻任何情绪化的反应都只会满足对方的施虐欲。
“啧，还挺横。”刀疤脸似乎觉得无趣，伸手拍了拍季瑾的脸，力道不轻，“放心，暂时不会要你的命。老子还得靠你换点东西呢。”
换什么？季瑾心里飞速盘算。是他在缉毒队时期掌握的某个关键证据？还是他无意中触及的某个秘密？
没等他想明白，货车突然一个急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厢里的人因为惯性猛地前冲，这让正准备挪位置的季瑾差点脸贴屁股装上去。
“操！怎么回事？！”刀疤脸怒吼。
几乎在刹车声响起的同一瞬间！
“砰！砰！”
车厢门锁处传来两声沉闷又巨大的爆响！金属锁舌瞬间变形、崩飞了起来。
厚重的厢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向内猛地踹开，刺眼的手电筒强光如同利剑，瞬间劈开了车厢内的昏暗，将里面的尘埃和歹徒惊愕扭曲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警察！不许动！”
一个冰冷、熟悉、此刻却如同天籁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穆清风！
季瑾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之前的冷静，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光芒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出现在车厢门口，如同降临的死神。他穿着防弹背心，手持微冲，战术手套包裹的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护圈上，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车厢内的所有威胁。
哇……
有点像武侠电视剧里突然出场英雄救美的侠客……
救美？……
不对吧……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穆清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冻结空气的压迫感。
车厢里的两个绑匪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刀疤脸反应极快，骂了一声，伸手就去摸后腰的武器！另一个稍瘦弱的傻缺则下意识地想要去抓季瑾作为人质！
“砰！”
一声精准的点射！子弹擦着那个瘦弱绑匪伸向季瑾的手腕飞过，打在车厢壁上，溅起一溜火星！吓得他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
“最后一次警告！”穆清风的枪口微微移动，锁定刀疤脸。
与此同时，车厢两侧传来了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以及其他警察的呼喝声：“别动！”“控制！”
刀疤脸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和外面隐约可见的更多警察身影，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颓然松开了摸向武器的手，把土枪支放在脚边，缓缓举起。另一个绑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战斗，或者说抓捕，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在瞬间结束。高效、精准、碾压。
穆清风没有立刻进入车厢，而是保持警戒姿态，对通讯器快速下达指令：“目标车厢控制，两名嫌犯，已解除明显威胁。A组突入搜身、上铐！B组外围警戒，排查潜在风险！C组医疗准备！”
指令清晰，条理分明，不愧是从上面调下来的精英。队员们迅速行动，如同精密的齿轮，在穆清风这个冷静核心的驱动下，高效运转起来。
两个绑匪被利落地拖出车厢，搜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
直到这时，穆清风才迈步踏入了车厢。他的手电光扫过，落在蜷缩在角落的季瑾身上。
季瑾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冷汗，嘴唇因为忍痛而微微抿着，反剪在身后的手腕被塑料扎带勒出了深紫色的淤痕。他尝试动了一下，肋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类似喘息的声音。
穆清风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快步上前，没有多余的话，从战术腰带上取出一把多功能军刀，弹出刀刃，小心地割断了季瑾手腕和脚踝上的扎带。
束缚解除，血液回流带来一阵针刺般的麻痒。季瑾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肋部和头部的伤痛，加上药物残留的虚弱，让他身形一晃。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力道适中，没有过分亲近，却提供了恰到好处的支撑。
“能走吗？”穆清风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关切，更像是在评估任务对象的状况。
季瑾借着他的力道站稳，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能。”
他试图调整呼吸，压下喉咙里那股想要大口喘气的冲动，这是当年在云南那次差点暴露、被堵在毒贩那窝点通风管道里挤了三个小时后留下的后遗症，内心深处无声的焦虑和缺氧感触发时，总会不受控制地袭来。
这是最让季瑾反感且最麻烦的。
穆清风没有再问，只是扶着他，一步步走下货车车厢。外面警灯闪烁，将夜空染成红蓝交织的颜色。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来，驱散了车厢里的污浊空气，季瑾深吸了一口，肺部却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呼吸又有些紊乱。
“医疗。”穆清风对旁边待命的医护人员示意。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给季瑾进行检查和初步处理。穆清风则退到一旁，开始听取各小组的汇报，安排现场勘查、证据固定，联系交警部门处理被拦截的货车，并且调查货车的行车路线和行车记录仪，一切井然有序，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救援只是他日常工作中一个按流程执行的环节。
季瑾坐在救护车后舱，任由医护人员检查他的伤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在警灯闪烁中忙碌的冷硬身影。是他发现的？他怎么找到这里的？速度太快了，从他被绑架到获救，感觉没过多久。这种效率，这种精准的打击……部里来的“精英”，果然名不虚传。
心里有点复杂的情绪在涌动，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穆清风能力的佩服，还有一丝……自己沦为被保护对象的不甘。
他季瑾，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现场初步处理完毕，队员靳烃——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内向的技术内勤，小跑过来向穆清风汇报：“穆组，初步检查了货车，没有找到目标的手机和个人物品，应该被转移了。嫌犯通讯设备是廉价的一次性手机，里面很干净。”
穆清风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通知技术队，对车辆进行深度勘查，特别是寻找可能脱落的汗液、毛发、指纹。嫌犯带回局里，立即组织审讯。”
“是！”
回到分局，已是凌晨。刑侦支队灯火通明，屋内人流攒动，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季瑾的伤势经过详细检查，确认是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但无大碍。他拒绝了住院观察的建议，简单包扎后，就回到了支队。
陈支队长把他按在办公室里休息，勒令他暂时不要参与具体工作。
绑架案的审讯由穆清风亲自负责，季瑾只能在单向玻璃后面百无聊赖的听着他们讲话。
审讯室里，穆清风坐在主审位，神情冷峻，目光如同实质压在两名绑架犯身上。
他问话逻辑严密，，时而施加压力，时而利用矛盾，将两个原本还想狡辩的绑匪逼得节节败退。
然而，收获有限，由于穆清风的一直逼问，使劫匪有所洞察。
刀疤脸叫王猛，另一个叫李三佑。他们承认是受人雇佣，在一个地下停车场交接点绑走季瑾，目标是活口，具体用来交换什么，他们级别太低，不清楚。上线是通过网络匿名联系，付款用的是虚拟货币，身份不明。
“对方只给了你的照片、一些信息和大致活动规律。”王猛低着头，“说你是卧底，让我们小心点。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你确定？”
见自己被怀疑王猛的头直接摇成拨浪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要查你们就查，反正你们也查不出来。”
反正也差不出来？
什么意思？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但季瑾总觉的那里不对劲，因为审讯的过程有点太顺利了点……
穆清风没有表现出丝毫气馁，他命令将嫌犯收押，然后召集重案一组的人员开紧急会议。
会议上，气氛凝重。穆清风在白板上划出了已知的线索链：“绑架，预谋，目标明确指向季瑾。动机不明，但大概率与季瑾有过节。”
他看向季瑾严肃道，“你需要仔细回忆，近期是否察觉到任何异常？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季瑾靠在椅背上，肋的隐痛让他坐姿有些僵硬，迫使他的脊背只能怪异的歪着。他努力回忆，眉头紧锁：“调来C市大半年，我一直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近期……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除非……”
他顿了顿，“除非有我们之前案子里没挖干净的漏网之鱼，或者……利益关联方想要灭口。”
“靳烃，”穆清风转向技术内勤，“重点排查季瑾过去经手、特别是涉及重大毒品交易或团伙瓦解的案卷，列出所有在逃、或有报复可能的人员名单。同时，对季瑾近期所有的通讯记录、网络活动进行深度分析，寻找异常访问或追踪痕迹。”
“明白！”靳烃推了推眼镜，立刻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老马，带人重新梳理季瑾被绑架停车场及周边所有监控，扩大时间范围和排查区域，寻找嫌疑车辆之前的行动轨迹和可能的接头人。”
“是！”
指令一条条下发，思路清晰。穆清风的冷静和条理，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因为线索中断而有些浮躁的军心。
散会后，天色已经蒙蒙亮。季瑾因为伤痛和疲惫，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完全舒展。
穆清风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路过办公室时，脚步顿了一下。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到季瑾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似乎比平时要急促和浅一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脆弱。他想起了车厢里季瑾那异常的大喘气，还有此刻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
只是一瞬的停留，他便移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工位。保护下属，厘清案件，是他的职责。至于其他，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接下来的几天，调查陷入了僵局。
王猛和李三的线索彻底断了，他们的上线如同人间蒸发。靳烃排查了季瑾过去案卷中的潜在报复对象，大部分都有不在场证明或已被确认死亡、在押，剩下的几个可疑目标，经过初步侦查，也排除了作案可能。对季瑾通讯和网络的监控分析，没有发现异常。
对方非常谨慎，而且显然对警方的侦查手段有所了解。
季瑾的伤好了些，但被老陈强制要求减少外勤，奥，安排在办公室处理文书工作。这让他有些憋闷，焦虑症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偶尔发作，他只能靠强行调整呼吸和大量喝水来掩饰。
这天早上，季瑾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想出去透透气，便主动承担了帮全组买早餐的任务。他拒绝了同事陪同的好意，独自一人走出了分局大门。
早餐摊点冒着热气，上班族行色匆匆。这种平凡的热闹，让季瑾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走到常去的那家包子铺，排队买了足够份量的韭菜包子和豆浆。
提着沉甸甸的早餐，他转身往回走。就在距离分局不到两百米的一个十字路口，人行绿灯亮起，他随着人流过马路。
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邋遢、眼神涣散、头发油腻打绺的男人，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手臂胡乱挥舞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啊——！”
“杀人了！”
人群瞬间炸开，惊恐的尖叫声四起，人们像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季瑾瞳孔骤缩！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后退，而是将手中装满早餐的袋子猛地扔向路边，以免误伤他人，同时身体肌肉瞬间绷紧，进入了战斗状态！
那持刀男人的目标似乎并不固定，只是无差别地攻击靠近他的人！他双眼赤红，面部肌肉扭曲，动作狂躁而缺乏章法，但力量极大，刀刃挥舞间带着风声，险险擦过几个躲避不及的行人，引起更大的恐慌。
“放下刀！警察！”季瑾厉声大喝，试图震慑对方。他一边喊，一边迅速观察周围环境，寻找可用的工具和制伏机会。他的配枪因为出来买早餐，留在了办公室。
那男人似乎根本听不见，或者说完全失去了理智，反而被季瑾的声音吸引，嚎叫着向他冲了过来！刀刃直直地劈向季瑾的面门！
“缺吧，真是不想活了，还敢打我？！”
季瑾侧身闪避，动作因为肋部的伤而略显迟滞。刀锋擦着他的衣角划过，带起一阵凉意。他趁机贴近，想用擒拿手法控制对方持刀的手腕。
但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而且状态极其狂躁，手臂猛地一甩，竟将季瑾震开了一步！季瑾肋部一阵刺痛，呼吸一窒，那股熟悉的大喘气感又有冒头的趋势。
他强压下不适，眼神锐利。不能硬拼，必须智取，等待支援。他一边利用步法周旋，吸引持刀男的注意力，将其引向人少的路边，一边对着周围惊慌的人群大喊：“散开！都散开！报警！”
同时，他用空着的左手迅速摸向裤兜——手机不在！刚才买早餐掏钱时，好像顺手放在了早餐袋旁边！
糟了！
就在持刀男再次举刀疯狂劈砍的间隙，季瑾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一个吓呆了的报亭老板，他急中生智，用最大的声音吼道：“打电话！给A分局刑侦支队！找林队！快！”
报亭老板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冲进报亭。
持刀男似乎被季瑾连续的喊声和灵活闪避彻底激怒，像个没续费的精神病人从医院里逃出来发疯，攻击更加强烈，完全不顾自身防御。
季瑾只能依靠经验和灵活性与之周旋，几次惊险地避开刀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嗬呃……”季瑾暗暗骂了一句，
肋骨的伤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牵扯着他的动作。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对打时显得格外吃力。
就在持刀男一次全力劈砍落空、身体微微前倾露出破绽的瞬间！
“呜哩呜哩呜哩——！”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冲到路口，急刹停下！车门洞开，全副武装的警察鱼贯而出，为首的正是支队长老林和面色冷峻的穆清风！
“警察！放下武器！”老林手持扩音器，声音威严。
“快点疏散人群，都别看了，该回家回家！”
持刀男看到大批警察，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僵直。
就是一瞬间！
这一瞬间给警方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时机！
一直如同猎豹般蛰伏、寻找机会的穆清风，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侧步、切入、擒拿！动作一气呵成，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一只手闪电般扣住持刀男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另一只手同时肘击其腋下神经密集处！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错位声，伴随着男人一声痛苦的嚎叫。
“当啷！”西瓜刀脱手落在地上发沉重的响声。
穆清风动作毫不停滞，利用体重和巧劲，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持刀男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不等他挣扎，穆清风的膝盖已经死死顶住了他的后心，将其双手反剪，戴上了冰冷的手铐。整个制伏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危机解除。
季瑾直到这时，才猛地松了一口一直憋着的气，肋部的剧痛和肺部缺氧的感觉同时袭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地咳嗽起来，呼吸急促而紊乱，额头上满是虚汗。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检查那个被制伏的男人的情况，同时也有人过来询问季瑾的状况。
穆清风将嫌犯交给其他同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而微乱的衣领。他的目光扫过季瑾，看到他那副强忍痛苦、呼吸艰难的样子，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对老林说：“林队，嫌疑人状态异常，疑似精神障碍或药物影响。”
老林点点头，面色凝重：“先带回局里，检查、审讯！”
“收到”周围的警员齐口同声后马上帮忙疏散周围的人群：“别拍了，拍完能干嘛啊快删了吧啊”
“都回去吧这儿没什么事了”
大妈：“我回去拿给大孙看。”
“哎呦你大孙不会爱看这种的。”
“他爱看”大妈死跩着手机不放，眼神十分坚持，硬是要要存着那视频回去给大孙当纪录片看。
季瑾一看这场面越来越不可收拾，干脆用激将法把那群大妈打发走得了：“继续留在这的一律罚款！”
分局审讯室外的监控室。
季瑾简单处理了一下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不适的肋部，换回了警服，和老林、穆清风一起，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审讯室内的情形。
持刀男子被固定在特制的审讯椅上，依旧躁动不安，身体不时抽搐，眼神涣散，嘴里念念有词。经过初步医疗检查，排除了严重躯体疾病，但其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体内检测出□□，也就是□□，成分阳性反应。
“又是一个溜冰溜疯了的。”
老林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C市近期的毒品问题有抬头趋势，这类因吸毒产生幻觉导致的恶性事件已经不是第一起了。
审讯由经验丰富的民警进行，但进展缓慢，但怎奈何男子吸的语无伦次，无法进行有效的沟通。
“说重点。”
“问他毒品提供商。”穆清风对着通讯器，向审讯室内的同事提示。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甚至能强行把室内温度降下来好几度。
审讯民警宋妍按照提示询问。
男子听到“毒品”两个字，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笑容：“……佛……佛爷……是佛爷给的……好东西……飞啊……飞……”
佛爷？
监控室内，几人同时神色一凛！
这是一个新的称呼！之前类似的案件中，从未出现过！
“哪个佛爷？在哪里能找到他？”审讯民警追问。
男子却只是反复念叨着“佛爷”、“好东西”、“飞”，又开始陷入癫狂状态，无法提供更多有效信息。
“看给他吸的。”一旁旁观林队长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审讯暂时中断，需要等男子精神状态稍微稳定后再尝试。
“靳烃，”穆清风立刻下达指令，“立刻以‘佛爷’为关键词，交叉检索近期所有涉毒案件、人员档案、线报，包括周边省市共享的情报库！重点排查新型毒品流通渠道！”
“还有把审讯室的疯子的所有有效资料全部侦查一遍！”
“是！”靳烃在电脑前十指如飞。
“季瑾，”穆清风转向季瑾，目光平静无波。
“你和他有过直接接触，感受最直观。结合你之前报案的经验，有什么看法？”他的提问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季瑾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他的状态很典型，是□□过量导致的严重精神障碍和暴力倾向。但‘佛爷’这个称呼……很陌生。像云南那边常见的黑话。要么是本地新冒头的拆家给自己起的绰号，要么……可能指向一个更隐蔽、我们尚未触及的嫌犯。”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他出现的地点，离分局太近了。是巧合，还是……某种挑衅，或者试探？” 这是他原先作为一名前缉毒卧底的直觉。
穆清风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季瑾说完，他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但是季瑾怎么会懂这个呢？听他说是去年才转入广东省局……
“你的分析有道理。林队，我建议，以此案为突破口，并案调查近期所有因吸毒导致的恶性案件，重点追查毒品来源，尤其是这个代号‘佛爷’。”
老林表示同意：“就按清风说的办！成立专案组，清风你牵头，季瑾，你伤没好利索，别跟着瞎晃悠。先跟着做内部分析，提供参考意见，暂时不要参与一线抓捕。”
季瑾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肋部的隐痛和依旧有些紊乱的呼吸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最终只能闷声道：“哦。”
专案组迅速成立，紧张的排查工作展开。靳烃那边很快有了初步反馈：“穆组，检索到了！近三个月，在另外两起涉毒案件的零散口供中，出现过‘佛爷’这个称呼，但当时都以为是吸毒人员的胡言乱语，没有深究。关联性很低。”
“把相关案卷和口供记录全部调出来。”穆清风命令道。
大量的信息被汇总到专案组办公室。季瑾虽然被限制了外勤，但分析案情、梳理线索和排除案情正是他所擅长的。
他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和电子数据中，试图从那些零碎、混乱的供词里，试图找出关于“佛爷”这个代号的蛛丝马迹。
穆清风则负责整体的指挥协调和外勤调查的部署。两人在办公室里，各忙各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工作沟通，气氛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淡。
然而，在又一次关于排查方向的小型讨论会上，冲突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季瑾指着白板上他梳理出的几条疑似与“佛爷”有关的毒品流转路径，提出：“我认为，应该把重点放在城西的旧货市场和码头区。根据这几起案子的毒品包装特征和吸食人员活动范围交叉分析，那里是可能性最大的集散地。应该投入大量警力进行摸排，甚至可以考虑安排便衣警察……”
“风险过高，效率存疑。”穆清风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冰冷。
“你的推断基于间接分析和经验直觉，缺乏直接证据支持。旧货市场和码头区人员复杂，流动性极大，大规模摸排容易打草惊蛇。卧底计划更不可行，目标不明，接入点模糊，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且人员安全无法保障。”
他的否定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季瑾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为了找出线索，几乎不眠不休地分析了几天资料，肋骨的伤和焦虑带来的呼吸不畅一直折磨着他，此刻被全盘否定，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和急于破案的心情混合在一起，让他有些失控。
“那按穆副组长的高见，该怎么办？继续坐在办公室里等线索从天上掉下来吗？”季瑾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基层办案就是这样！不可能事事都等证据链完美无缺！有时候直觉和经验就是能打开突破口！你在部里待久了，根本不懂我们一线的……”
“我只看数据和事实。”穆清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更冷了几分。
“事实？那你来说说什么是事实！”
“盲目行动导致行动失败甚至人员伤亡的案例，需要我列举吗？你的提议，是基于个人情绪，而非理性判断。”
“我个人情绪？”季瑾猛地站起来，肋部的剧痛让他眼前黑了一下，但他强撑着，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他妈是为了尽快抓住那个‘佛爷’！是为了避免再出现今天这样当街砍人的疯子！”
“你说你考虑现情，可你熟知他们的买卖方式吗？你懂他们吗？你能保证那里就一个卖‘肉’都没有吗？”
穆清风的嘴角不可易查轻轻抽搐了一下随即吼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我最看不惯你这种局子里转来转去的！”
“如果你干的好又怎么会转到别处呢？”
对啊，怎么会呢？
季瑾的心脏紧紧的揪紧了，仿佛殷红的血液马上就要从五脏六腑暴露出来。
“我是谁？我他妈也告诉你，我经历的比你多了去了！我立功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和领导嘘寒问暖呢！”
季瑾的情绪越来越严重，拎死穆清风的领带一字一顿的说道，“有本事你就吧我挤出去啊！”
“季瑾！”老林沉声喝道，着一声差点把几个新来实习的找警察吓死。
“注意你的态度！清风的分析也有道理！”林队长两手撑着桌子，看着面前这两个剑拔弩张的年轻人。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流氓吗？你给我记住，你现在是一名警察！”
季瑾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肚子怨气难言，他看着穆清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知道穆清风可能是对的，自己的提议确实冒险，但他无法接受这种完全否定和冰冷的，仅仅是一句话所代表的“理性”。
他猛地推开椅子，转身就往外走，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让他很难不去吸了口冷气，呼吸更加困难，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停下脚步。
“砰！”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其他几个参与讨论的队员，如内勤晓莉（负责监控和通讯支援的女警），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穆清风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动的门，目光深沉。他注意到季瑾离开时，脸色比平时更白，手指在微微发抖，呼吸声也异常粗重。
那种异常的大喘气……
他收回目光，对老林平静地说：“林队，我建议，把季瑾调到内勤，不能再让他参与任何刑侦过程了！”
“还有，我希望能多派一些人手，以案发地点为圆心的七公里范围内螺旋式搜索，看看有没有地下钱庄或者赌场有贩毒人员，以最快速度清扫。”
这段平静且富有逻辑的指挥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老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穆清风起身，走向自己的工位，开始部署新的调查方向。只是在他坐下时，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季瑾空荡荡的座位。
那里，只留下一片尚未平息的、带着火药味的空气。
“佛爷”的影子，如同一个幽灵，开始笼罩在专案组每个人的心头。
而更深沉的暗流，正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涌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色洋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