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从今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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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房门、按下电灯开关，暖色灯光顷刻填满这个房间。在玄关换鞋的木暮抬头看向挂钟，时针指向晚上九点半。
赤木果然还没回家。
快速地冲了澡、换上睡衣、泡一壶热气腾腾的大麦茶，木暮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棕黄色茶水上方的白气变幻形状、缓缓飘散。咽下一口热茶，干涩的胸膛似乎重新恢复了顺畅的呼吸，可疲惫感也随之流淌向四肢。在公司累积一整天的失落、担忧、劳累仍在心头挥之不去，可他又不愿去想工作上的事，只想暂且待在这一方温暖安全的角落，直到明天他不得不再度直面必须直面的，承担必须承担的。
十点过了五分，房间响起转动钥匙的声音，房门被打开，归家的青年女子又合上它。她周身似乎还萦绕着初冬夜晚的寒意，一缕浅浅的白雾在面前飘散开。
“赤木，你回来了。”木暮站起身，走上前，替她接过手中的包。赤木点点头，而木暮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神色似乎不太好。
“今天比平时回来得早呢。”木暮聊天般自然地开口，“这段时间你基本都在十一点左右到家。”
“实验做不成，所以回来了。”赤木简单答道，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什么？”木暮微微惊讶。
等到赤木也洗过澡、两人在对方身旁坐好、赤木喝下一杯热茶后，她终于能够向木暮细讲事情的经过。如今，木暮在一家电子企业就职，而赤木留在校园中攻读博士学位，此时正是她为学位论文进行实验的关键时期。听完赤木的话，木暮明白了，她设计的元件在今天的实验中受到了损坏，但由于元件的工艺复杂、制造材料特殊，因此可能需要很长的修理时间。而如果她无法用这个元件去做实验，她就无法完成学位论文，毕业期限也会相应推迟。自然，她不想延迟毕业。
“损坏很严重吗？”木暮担心道，“一定要很长时间才能修好吗？”
“不确定，还没有检测。”赤木摇摇头，“我明天一早就送去。”
“也许只是轻微的损坏，很快就能修好。”木暮宽慰道，“今天就当作休息吧，你最近太辛苦了，总是回来得那么晚。”
男友的话让赤木稍作安心，她轻轻点了点头。木暮看得出她面庞的线条柔和了些，自己也宽心少许。他想，先不要把公司近期可能裁员的消息告诉她了。
冬意渐浓，气温越发降低了好几分。这段时间，公司的年轻职员们人心惶惶，谁都担心裁员消息坐实，自己失去这份薪水尚可的工作。职员间弥漫着不安的气氛，一间间办公室的灯亮到更晚，似乎人人都想证明自己对公司是有价值的。木暮更是其中一员，他比平日更加努力地工作。
事情的发展却不因人的愿望而改变。圣诞节前夕，正当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片欢乐中时，一则消息还是为他们的心头蒙上阴影。公司领导层宣布，考虑到公司经营状况，将于近日公布第一批裁员名单。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同事们纷纷议论，哪些人将会被列入名单中。木暮却没有参与到他们之间，他只是想，几天前上司曾对他的工作表示出不满意，恐怕自己是逃不过了。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越来越沉。整个下午，他都郁郁地坐在电脑前，一言不发地沉默工作着。他的脑内，上司指责自己的话和自己失业后重新求职的场景却在交替播放着。他既对自己在工作上的失误而低落、后悔，又对未来不住地担忧。
快要下班时，他却收到了一条赤木的短信。她说，直接去她的学校等她就好。木暮一愣，这才想起他们昨晚约定了今天一起出去吃晚饭。木暮略略整理了下心情，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两人的约会，毕竟学业繁重的赤木很少会有出门逛街的时间。
下班后，木暮乘车来到赤木的学校。自从赤木在这里读博，木暮只来过不多的几次，但仍然记得赤木所在的院系怎么走。校园中弥漫着冬季的萧瑟，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快步经过，这个面庞清秀、戴着眼镜的青年，看起来也仿佛还是个学生。正走着，手机又响起了短信提示音，赤木说自己还在实验室，让木暮先在办公室等她，她很快就来。
依照记忆，木暮找到了那间办公室，推开了门。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赤木的导师的学生们都在这里工作。此刻，这里却空无一人，只剩一台台亮着屏幕的电脑。木暮看到这里的布局和个人用品都与他上次来时不同，想必是加入了新人。由于没有多余的椅子，木暮就在赤木的工位前坐下，他看到赤木的办公桌一尘不染，书籍、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而唯一的装饰是自己送她的卡通摆件。木暮轻轻笑了，身处陌生环境的局促感也减轻了许多。
这时，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了。进门的是一个高大的男生，烫着卷发，戴着耳钉，白色实验服罩着时尚的格纹外套。见到办公室来了一个陌生人，他开口道：“请问，你是……？”
木暮连忙站起身：“我是木暮。”
“你坐的是赤木前辈的位置。”男生说，“你来找人吗？”
“是的，我来找赤木。”木暮又点点头。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个比自己更高大的年轻男生似乎不愿意让他坐在这里。
“赤木前辈还在实验室，我去给她送个东西。”男生说完，从自己的桌前取走了什么，离开了房间。可不到半分钟，他又重新推门进来：“喂，木暮先生，我们买了一批新的器材，帮我们搬一下吧。”
闻言，木暮站起来，随他一起来到走廊中。尽管这栋楼有电梯，把好几台沉重的仪器从一楼搬运到三楼，还是要消耗不少体力。寒风凛冽的十二月，木暮的后背仍汗湿了。尽管自己也很累，那男生的心中竟有几分快慰：他可不想让这个陌生人坐在赤木前辈桌前。
“木暮，你来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同时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回过头，穿着实验服的赤木向他们走来，两人同时眼前一亮。
木暮还没来得及回答，男生抢先一步开口：“前辈，老师新买的仪器，我们已经搬到器材室了。”
赤木点点头。忽然，她意识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对：“你……和木暮一起搬的？”
“是。”男生答：“我看木暮先生坐在前辈的位置上，似乎也没什么事，就喊上了他。”
不料，赤木的浓眉却皱了起来：“木暮并不是我们课题组的成员，你怎么能直接让他帮我们干活？”她看上去非常不快。
赤木的样子让气压顿时降低许多。木暮连忙打圆场：“赤木，没事啦，搬一点东西而已。”
赤木深吸一口气，她的神态重新恢复如常。她主动牵起木暮的手，向那男生走近了一步。“你今年刚来，可能还不知道，木暮是我的男朋友。”她声音平静。
离开校园后，前往商场的路上，赤木一直替那男生向木暮道歉。她说那人是今年来这里读博的后辈，平时就是这种冒失莽撞、缺乏礼貌的作风。赤木还说，她这才发现那人可能对自己有一些别的想法，所以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没事。”木暮温柔地望着赤木，轻声回答。一路上，两人牵着的手都没有松开。
可是，直到两人来到预约好的餐厅，赤木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木暮都带着某种挥之不去的低落。“木暮，还是心情不好吗……其实，你应该直接告诉他，你是我的男朋友。”她以为他还在为不久前的事烦恼。
木暮却不答。沉默了大约五秒，他低声开口：“……我可能，要被公司裁掉了。”
“……”赤木睁大眼睛：“是今天通知的吗？”
木暮摇摇头。他告诉赤木，这个消息已经传播了一段时间，上司对自己又不满意，所以自己很可能就要失业了。听着他的话，赤木的心却越发沉重。她最近时常对木暮谈起学业上的压力，木暮总会温柔地宽慰自己，可她一次也不曾听木暮说他的苦恼。
“……我想，肯定是我的工作能力太差导致的。”木暮眼帘低垂，“所以，今天忽然没有勇气告诉别人，我是赤木的男朋友。到头来，还是要让赤木保护我。”说着，他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般苦涩地笑了笑。忽然，他注意到桌上的红玫瑰和渐渐冷却的食物，“对不起，我本来不想在这种时刻说这些话。”他抱歉道。
赤木沉默地摇摇头。她站起身，绕过桌子，在木暮身旁坐下。她轻轻拿过木暮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左侧胸膛前。
木暮的脸顿时飞红了。隔着厚厚的衣料，他仍感受得出掌心下熟悉的、弹性的触感。他们的座位在二楼靠窗的角落，整个餐厅没人会注意到他们，可这毕竟是公共场所，他还是紧张得后颈出了汗。“赤木……”木暮不安地轻唤道，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赤木却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仍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也不动，直到体温从她的手传向木暮因紧张而发凉的手上。赤木缓缓地、认真地开口：“……永远是你的。”
瞬间，木暮懂得了她的意思。赤木在把她的心放在他手中，就像他们许多年前，曾经交换过彼此的心。
此刻赤木在说，她的心，永远是他的。
新年过后，事情终于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赤木设计的元件损坏并不严重，因此已经修理好，重新送了回来。而木暮也没有被裁员，原来是他的上司习惯于对欣赏的下属严苛相待。甚至，木暮还被派去参与一个重要的项目，因此需要出差两周。
回家那天正是周末，他在短信中告诉赤木自己大约下午六点到家，可直到晚上八点，他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就在赤木暗自担心、准备问一问木暮的同事时，她接到了来自警署的电话。
飞奔到警署后，一位年轻的警员告诉赤木，木暮在本市的车站遭遇到抢劫，手机和背包都被抢走了。由于木暮的抵抗，他的一只手还被刀具划伤，好在伤势很轻。目前，正在全力追捕嫌疑人，已经通过录像找到了他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赤木真不敢相信这电视剧般的情节竟会发生在她的生活中。随后，警员带赤木见到了木暮，她看到木暮独自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缠着绷带，呆呆地望着前方，像是在等她来接自己似的。见到赤木后，木暮站起身来。
“木暮！”赤木快步上前，想要抱住他，可又顾及他手上的伤。“你没事吧？没有伤到别处吧？”她急切道。
“我没事。”木暮伸出右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如同安抚她一般，“只有左手这点小伤。”
两人走出警署，来到一月冷风呼啸的街道上，赤木始终紧紧牵着木暮的右手，寸步也不离开，像是怕他再受到什么伤害。她看到木暮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欲言又止，她想他或许在为被抢走的手机和背包而自责。
“木暮，你没事就是最重要的。”她坚定地开口，“那些东西都有可能追回来，就算追不回来也没什么。”
木暮眨眨眼睛，张开嘴，又合上，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背包里除了你的日用品，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赤木问。
木暮抿抿嘴唇，隔了两三秒，他重新开口：“……戒指。”
“戒指？”赤木愣住了。
“是的……”木暮羞涩、缓慢而艰难地答道：“求婚时不是需要戒指吗？这次出差的奖金很多，我想给你买一枚戒指，可现在没有了。所以，暂时没法用它向赤木求婚了。”
赤木的脚步停下来。她怔怔望着木暮的脸，木暮被她看得有些害羞和紧张，他轻轻低下头。
忽然，赤木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我会和你结婚！”她把脸埋在木暮颈间，“没有戒指也无所谓……明天就去办理婚姻届！”
木暮也伸出右手回抱住她。寒夜里，唯有清亮的月儿和星星听到了他们的话。
End.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从今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