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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善意提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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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只要多留意观察,就能发现图纸上所画的方格正好与楼上房间的构造相同。在陆沉发现窗外的小空间以前他怎么也看不明白左边那格凸起,不过再结合柜子里的手柄,他片刻就反应过来。
图纸上被人留下的折痕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从图纸的破旧程度不难看出这个干扰让许多玩家找错了方向,以至于步履无法前进。
陆沉把图纸的方向跟房间摆为一致,试着从窗户那一格开始逆时针方向把手柄往中心推,第一次不行就换成顺时针。
果然在第二次尝试后柜顶落下真皮本,掉陆沉手背上。
他心里也没个准备,本子角正好嗑到腕骨,惊得他下意识缩手甩了两下。
陆沉把棕色皮的日记本拿出来,嘚瑟地在傅言川面前晃了两下。
那一瞬间,二十八岁的傅言川硬是看到他笑出了少年的蓬茸朝气,明晃晃的,得意而张扬。
好像梦回高中时期,记忆里的男孩三分投空篮一投一个准,回头笑着求夸奖的模样。
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复杂,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样的性格,给人感觉特别多变。但傅言川突然好像知道怎么形容他了。
遇到伤心事时会把自己独自圈起来,不求人过问,不求人怜悯。时时刻刻都不正经,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神经大条。敏感脆弱,又故作坚强。
是嘴欠,是厚脸皮,是孩子气,是贪吃贪睡,是吊儿郎当。
是面对情.事的害羞,是与生俱来对待他人的善意,是看似做什么都漫不经心极其潇洒,是长期没心没肺偶尔暗自颓唐,是逞能喝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嚎啕大哭。
是最没有负担的样子,却在心里藏了很多事。
是前途渺茫,却凭一腔孤勇在主播事业上单打独斗爬上云端……
是十七八岁正值青春期的少年。
原来之前陆沉选择一笔带过的青春不是全都因为难以提及。或是根本没成为回忆,从头到尾他都在过自己的十七八岁。
他从未与年轻的自己分道扬镳。
傅言川没忍住往陆沉头上搙了一把。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可能是对几何的敏感还没完全消失吧。”
陆沉轻轻松松一抬腿,就从外面跨了进去。傅言川怕他没站稳摔倒,伸出手虚扶。
日记本摊在床上,陆沉半跪着翻阅,身后站了半圈人,在本子上投下厚厚的阴影。
傅言川看到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又往前稍微靠近了一点。
环境本就昏暗,再加上身后的人用身体挡住光线,导致陆沉费了很大的劲才看清内容——
8月25日
我被叔叔保护在房间里的第一天,他说门外有人会伤害我,一定不能出去。我要谢谢叔叔。
8月26日
真奇怪,房间里的镜子好像出了问题,我笑的时候照出来了几个字。
8月27日
叔叔很喜欢天文学。
他说我让他的维纳斯dàn生,是什么意思?
8月28日
镜子里好像有个人。
8月29日
我被锁起来了。
跟电视jù里的犯人一样,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8月30日
我的左手也被kào住了,写字好困nán。
我在镜子里看到看到叔叔了,他在对我笑。
8月31日
叔叔今天一直摸我,我好害怕。
我接到了坏妈妈的电话,她哭得好伤心。她说叔叔是坏人,怎么会呢?叔叔刚刚还在镜子里对我笑呢。
9月1日
我说我想出去,叔叔就扒我kù子打我,还不准我看。
我的屁屁流血了,好疼……我真的想出去了。
9月2日
我找到图纸了!
我可以出去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男孩的字迹歪歪扭扭,还穿插着几个拼音,众人看完之后陷入一片沉重,心情都不太妙。
魏城朝传给下一个人时忍不住嗤笑:“真他妈败类。”他没压住火气,直接扔到程一笑胸口。
程一笑没说什么,只是尴尬接稳,也开始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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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臻好像时刻保持着理性,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出声提醒:“抓紧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镜子……”陆沉上手描摹着镜子里自己的轮廓,回忆起日记里记载的内容。
是不是要笑?但平白无故笑总感觉有点傻。
“应该要找个人笑吧。”程一笑一语中的。
可是找谁呢?几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同时将目光转向镜子前的陆沉。
陆沉眼球微微一转,就看到镜子里剩下五人看向他的模样:“………”
面无表情何小臻,冰冰冷冷傅言川,男神包袱程一笑,腼腼腆腆小少年,心慵意懒魏城朝。
陆沉真的服了,认命地扯出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
大概是镜子上真有什么感应系统,他只笑了一小会就浮现出几个字,字中间有很大的空格,像是要填什么东西进去。
“2018年几月几日几时几分……”陆沉照着念出来,不由得感觉一头雾水。
傅言川立马反应过来,把之前得到的无墨油性笔拿到手中往上写:“9月2日19时30分。”
“在什么右上方不远处,有一颗淡蓝色的亮星,这就是什么。”
“金星,角宿一。”他漂亮有力的字迹也在镜子里上显现出来,锋利的笔锋跟本人的气质一样果断没什么温度。
但气质终究是气质,陆沉往后时脚后跟没踩实差点摔倒,傅言川立马伸手把他护住。
外表带来的迷惑使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偏向冷漠,就连陆沉之前也担心过这人会不会不好相处。
事实证明,看待一个人的确不能单凭初印象,接触过后才能定论。
毕竟陆沉真心觉得,像宝贝室友这么好的人,他很难再遇到第二个。
陆沉:“两者相聚只有……”
傅言川:“一度。”
“你记得这么清楚?”
“嗯。”他接着说,“下面还有。”
“怎么这么多黑点?这是要连线?”
“嗯,连角宿一。”
陆沉一愣,随即惊讶道:“这他妈怎么连?”
面前毫无章法大小不一又稀疏的黑点,光是看他就觉得心累,别说动笔连线。又不是专门学天文的,怎么可能连得出来?
然后傅言川就动笔连上了。
“……卧槽。”陆沉看着镜子上连好的线彻底没话说了,“你真是牙医和配音的吗?”
“嗯。”他说完就收了笔。
“言川以前高中就对天文很感兴趣。”魏城朝像是看出了陆沉的难以置信,亲自出面解释,“每次地理考试都是年级前三。”
傅言川觉得好笑:“高一的那点烂事,亏你还记得清楚。”
镜面显现出一个人影,几秒钟后逐渐清晰,陆沉没忍住“草”了一声。
对面的人西装革履,一派正人君子的装扮,但脸上的肥肉下垂,啤酒肚看起来马上就要挣开衬衫扣,油腻到让人反胃。
他面上带笑,笑得极其猥琐,反光的油面衬地整个人更加丑陋。
十六岁的少年看一眼就埋头往魏城朝怀里钻。
这就是男孩说的叔叔。
众人心里一阵厌恶,就连陆沉都离镜子远了两三步。
片刻之后,他的身形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血红的巴掌印,有几股血迹沿着镜面往下流,为了显真实甚至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手掌很小,很容易看出来属于谁。
血印过于逼真,陆沉瞳孔倏然放大,捂嘴往后退,肩膀撞上了身后那人的胸膛。
傅言川察觉到陆沉的不适,把他往自己身边揽。
陆沉的额头埋在傅言川的颈窝,呼吸声沉重,捂嘴大口大口换气,胃里泛起一阵翻江倒海,拼命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何臻有点被吓到:“他怎么了?”
傅言川轻声回答:“重度恐血症。”
或许是陆沉的反应太大,程一笑都愣了愣,口中喃喃:“真的啊……”
魏城朝还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少年,耳尖听到了,转头问他:“什么?”
程一笑又展开温柔和煦的笑容:“抱歉,没什么。”
闻言,魏城朝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对方的笑映入眼帘,却没多说半句话。
傅言川帮陆沉抚背顺气,没有催,安安静静地站成依靠。
等那阵劲儿缓过来,他明显感觉好了一些,喘息声开始微弱,然后逐渐恢复平静。
前后加起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陆沉却感觉难受了半个世纪,胃被拉扯的酸胀如此清晰,好像所有知觉都失去了,只剩下难以喻之于怀的痛苦。
在做好自我的心理建设以后,他才完完全全放下心。但模拟的血腥味始终无法散去,他不得不捏住鼻子。
陆沉抬起头咳了两声,抱歉地扯出一抹笑容,掩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小毛病,陪了我好多年了。继续吧,你们不用管我。”
他说完又小声跟傅言川道了声谢。
整顿好,广播正好传来男孩的撕心裂肺的声音:“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一边说,一边传来嘭嘭嘭的拍门声,又闷又重。在循环播放第二遍时傅言川立马反应过来,伸手放到血手印上跟着广播里的节奏敲门。
在有规律的一阵敲门声后,镜子发出碎裂声,开始蔓延出如经脉般的纹路,真切的图像展示完,随后,金属锁转动,镜子就像门一样被打开。
镜子后还有一个长廊。
陆沉走在最前面。
半个长廊都沉浸在黑暗中,灯光黯淡光线微弱,还时不时像接触不良一样闪烁。
灰尘在灯下跳跃,潮湿味浓郁,像是废弃了很久。
墙侧挂有九个吊牌,以防万一,陆沉直接全部取下来,用一根手指吊着绳。
没走几步他们就看到了黑帘。陆沉上手掀开,面前陡然出现一架骷髅,骷髅矮小,骨架子也很窄。
虽说不算吓人,但众人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多多少少有几分触动。
“男孩最后……没逃出去吗?”陆沉问。
傅言川:“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骷髅已经摆在这里了。
“我不太喜欢这个结局。”
“我也是。”
他们穿过骷髅,在门前看到了四个方形凹槽,刚好可以放进吊牌。
陆沉看着手中九个写上数字的吊牌,微愣在原地。
九个选四个,顺序还得对,这他妈怎么解?
“26、28。”傅言川提醒道。
“嗯?……哦。”陆沉连忙找出这两个数字,放到第一个和第二个空处。
魏城朝补充:“30、31。”
陆沉动作一滞,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都感觉稀里糊涂的,这人怎么找出来的规律?不会是瞎说的吧。
对方面上的质疑过于明显,让魏城朝觉得十分好笑,心道怎么言川说的时候你就不怀疑呢。
“日记。”时间不太够了,谁知道这之后会不会又有什么新的房间,傅言川言简意赅,用眼神提示他接着放吊牌。
陆沉一顿,总觉得室友在有意无意往那个姓魏的那边站,不知怎的,那种不舒服和烦躁感更加强烈。
他定下心来告诉自己,对朋友的占有欲不能这么强,室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圈。
陆沉深吸一口气,上手把剩下的两个吊牌摆好。
最后一道门打开,阳光从缝隙里肆无忌惮往外窜,把整个门都镀上金边,硬是显上一股苦尽甘来终到仙门的特效。
在幽暗环境下相处久了,他们还有点受不了门外的明亮,双目皆有几分刺痛,待到完全缓和后才慢悠悠往外走。
门外的空气在有了对比后显得如此清新。
离开之前魏城朝走到傅言川身边,挂着笑容小声说:“提醒你一句,离那个人远点儿。”
他用下巴小幅度点了点程一笑在的位置。
果然,这位十多年交情的人跟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为什么?”傅言川想知道魏城朝的根据。
他之前也一直觉得程一笑这人不太对,但总说不清原因。
“给你举个例子吧。”他把左手揣在兜里,目光空洞放到地面上:“跟你一起的那个陆什么玩意儿……”
“陆沉。”傅言川善意提醒。
“行行行,陆沉。”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接着说:“他最开始发现了一种剧情的可能性。那个剧情吧是个人都不愿意接受,唯独他直接一口咬定。倒也没做什么,就是给人感觉心理不太正常。”
魏城朝又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但我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儿,不接触最好。”
他说话时笑得极其不正经,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在招摇撞骗。
但傅言川相信。他点点头:“谢谢。”
魏城朝讥笑:“千万别以为我这是原谅你了。”他看向傅言川时带了些鄙夷,侧头附在对方耳边低语:“你这种人,才更应该被远离。”
傅言川没有反驳,依旧让人感觉冷若冰霜。
冰面破开,他淡然一笑,多有些请您自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