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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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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就接管了这件事?”成兔问:“不向学校请示一下吗?”
“我想先查明原因,而且应该不止我带的学生,肯定还有别的。”江沅一把手机放在一边敲击键盘,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网站页面,标题用绿色的艺术字写着“一中校园总论坛”。
“还有,你如果想查到这封邮件的IP地址可以和我说,”江沅一创建了小号登入一中校园网,“我这边有朋友可以帮忙。”
“哦,你朋友挺多的。”
成兔反应过来后立刻捂住嘴,江沅一打字的手顿了顿:“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查你的吧。”成兔直接挂电话,把手机丢在一边捂住脸。
他,在,说什么啊!
可能是认识时间太久,他在江沅一面前总会失了分寸,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在他面前,还是隔着手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在心里蔓延。
那种感觉太模糊了,不清不楚,但他还不想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成兔再次闭上眼,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永远都不会醒。
他察觉到自己在往下坠落,失重感越来越强烈,他有些不安,在最后一秒,他坠入了一片蓝色的海。
江,海,沅,都带有水的字。
濒临窒息前,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很轻很轻:“成兔……”
再然后,他再次坠入黑暗中的梦境。
——
“找我拍照?”成兔看着面前的两人眼角抽了抽:“你们没有手吗?”
李苗苗跟江沅一待久快被他同化了,厚着脸皮笑道:“没有啊,我的手断了。”
“……”
一个小时前,江沅一给成兔打了通电话让他来趟学校,至于为什么叫他来很快就会知道了。
周末猫咖只经营半天,下午四点就关门了,成兔提前关门把苏凛和鞠小然赶回家,打了辆车去学校。
一中让他不由得想起庆春五中,不是他的母校他却有些怀念。
或许是因为那几年是他逝去已久的青春。
再回神,成兔看着李苗苗问江沅一:“所以为什么你女朋友也在?”
“你这语气嫌弃的太明显了!”李苗苗控诉了一句还是认真说:“那是因为我今天来给沅一带盒饭啊,而且我很快就回医院了,今天有夜班。”
江沅一笑笑,转头看向成兔:“苗苗和夏凝初中是同一个班的,那三年的事情她应该都知道,你不了解的可以问她。最好快点。”
成兔一时没能联想起他说的是八年前夏凝因为害怕上课铃声而被选入五中不可思议事件之一这件事。
江沅一还要给学生上课,放两人在另一间空教室慢慢聊,拿上笔就离开了。
李苗苗披上大衣围着围巾站在窗口,吐出一口气化作了雾气印在玻璃窗上,叹道:“话说回来,那件事上过新闻,我不知道有没有报道。”
“我们初中是在长延第一中学念的,想起来那段日子其实并不愉快。”李苗苗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而后想起这里是学校又塞了回去,抬头看向湛蓝的天:“她死的那天,天也是这么蓝蓝的。”
“死?”
“哦,我还没说到点上呢,你可以听我说我的学校,想听吗?”李苗苗的语气里莫名多了一丝遗憾,更多的应该是高兴。
长延一中并不像表面那样平和,它在官网还是向外校训校规都是秉持着“严己律人”四个字,实际上许多规定要奇葩的多。
“是这样我再问你一下,”李苗苗撑着下巴说:“你们初中,早自习几点开始?”
成兔想了想:“我记得我们学校初一和初二是八点,我初三是七点半。大部分初中都是这样的作息吧。”
李苗苗轻轻摇头:“那我们比你还要早。长延一中不管哪个年级规定要五点到校,六点开始早自习,七点正式上课。”
而且长延一中是半寄宿制度,一个月回家一次,晚上九点就寝,早上四点多就要起床,只有十五分钟洗漱,这对当时的初中生来说简直是地狱。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学校也可以迟到,也可以不守规矩。”李苗苗眼神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我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然后等我小学毕业就把我扔到了这所学校。”
一个月后,李苗苗差不多适应了延中的生活,她当时和班上另外四个女生住一个宿舍,其中一个就是夏凝。
“夏凝有个朋友在她隔壁班,我和她去过几次,对她有些印象。”李苗苗叹了声:“真的可惜了,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成兔握紧了手。
一中制度乱,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常见,所以各种各样的不良风气也都在这座学校里发生了,每个人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校园霸凌发生在夏凝初二下学期,她和她那个朋友比起来她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至少她没有被扔过垃圾在身上,没有在食堂被人把菜盘倒扣在头顶,没有被围堵殴打,没有经历过这些,她不懂她朋友的内心。
“最后她们开始冷战,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她朋友一个人路过我们时她对夏凝说‘所以你不打算救我对吧’,我知道她生气了,我现在也恨死了当时的我。”
再后来,夏凝的那位朋友在楼道走廊旁边的栏杆翻了下去,很多人都听到了极其响亮的声音。
那是人的躯体掉落摔在地面的声音,那也是生命停止的声音。
死亡充斥了整个学校。
上课铃声和跳楼一刹那同时响起,李苗苗没有看到,只有夏凝亲眼看到她朋友跳下去了。
“再后来,一中就被举报查封了,校长被带到公安局问话。而我们来到了长儡。”李苗苗眨了眨眼:“这段黑暗的日子结束了,我们的生活终于回到正轨。”
李苗苗精神身体都健康,只收到了一点刺激,不过几天就出院回家了。
可夏凝留下了非常严重的后遗症,甚至影响到精神,她在医院治疗了几个月后出院,离完全痊愈还需要很长时间。
“可以说是被霸凌致死的。”李苗苗回头看向成兔,摇摇头:“她还是没有被救回来。”
成兔早在八年前就猜到夏凝的病情和她经历有关,却没有想到会这么黑暗。
比起别的,成兔更对那所一中感兴趣,他问:“那学校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啊……一中被查封而且拆掉了。”
李苗苗说:“毕竟如何把人弄得遍体鳞伤的还是人。”
尖刺专找苦人扎,生活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有时候就算想去改变些什么,因为害怕依旧不敢出手,这是人类的天性。
两人聊完李苗苗要去医院,成兔把她送到校门口,突然听到她问:“我差点忘了,沅一有跟你讲过他以前和你们玩牌时占卜的结果吗?”
她提起的那一秒,成兔脑海里闪过很多关于那个春季的细节。
包括那些牌。
他把手放进裤袋摸到了一件硬物,松了口气,说:“有。我在转学前和夏凝他们去了江沅一家,在玩的时候夏凝问了这个问题,他给的结果不太好。”
李苗苗思考一下:“原来是这样。”
“嗯?”
她冲成兔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到沅一占卜的结果很灵呢,如果运气好能避开就避开,不避开只能重演了。”
“我就害怕这件事会再重演,尽管小夏已经毕业了。”李苗苗跑到已经到了的车旁边,转过身挥了挥手:“再见。”
成兔目送车辆远去,回身往学校里走。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而这些事都有一个很微妙的关键突破口——
“江老师!”自习课写完作业,有胆子大的学生扒拉着椅子到讲台边上和江沅一搭话。
“你什么时候来一中教课的呀?”首先发问的是个女生。成兔还没到五班教室就听到这阵声音,在离门只有几米顿足静听。
江沅一觉得有点好笑,批作业的红笔在本子上点了点:“你们作业都写完了吗就来找老师聊天。”
“就是因为作业写完了才敢来找您聊天啊,等等,同桌,教导主任不会突击检查吧?”这回说话的是个男生,他想到了什么又扭头问自己的同桌,同桌则说:“主任早下班走人了,我们现在算是半个解放。”
江沅一说:“我啊,三年前就来一中了。”
第一个女生拖长了音:“哦——那您一定老了,可您长得这么年轻。”
男生问:“老师老师,你今年多大了?”
成兔才发现这群学生对老师的事更感兴趣。
他隐约在他们身上看到昔日同学的影子,不管是哪个班,都会有个何英羽和夏凝这样的人。
他听见江沅一的声音说:“26。”
“都快奔三了啊老师,还没有结婚吗?”女生问。
江沅一笑笑:“没有,我和女朋友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
成兔:“……”
面对学生他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没有结婚的打算?
成兔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他潜意识里他以为江沅一和李苗苗也把结婚这个提上日程了,但没有。
女生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既然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不能结婚呢?”
江沅一的语气没有波动:“这个就是私人问题了,聊点别的吧。”
成兔察觉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兴许是隐私问题,估计还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