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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手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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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和江芷都默契的没有提那一晚发生过的事情,又过了两日,林姜身上的伤奇迹般的已经好了大半。
而江芷额头上那个伤口也已经结痂。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愈合速度,可是两人却都没有对彼此坦言自己的疑惑。
既然伤都快好了,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总是要找路出去的。
林姜冷静的分析现状:“我早上的时候出去转了转,外面瘴气重,还有浓雾,根本就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样子。”
而那一晚将江芷弄回来已是半夜,他也没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江芷却没有那么想急着离开,待在这片静谧又独属于两人的空间,江芷已经觉得很满足。
他甚至在周围捡了不少干柴回来,抬头就可见清露从叶片上滑落,如果有阳光能够穿过层层雾瘴落在洞口,那更无异于恩赐。
不过既然林姜想要离开这里,他总不能泼冷水,如果只是换个地方,那么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于是江芷提议道:“那还是等哪日太阳出来之后再看看吧。”
“也只好这样了。”林姜试着握了握手指,发现指间很灵活,甚至在牵拉时,胳膊也如正常一般。
伤口……
真的能好的这么快吗?
“嘶——”江芷往火堆里添柴,但是却被滚烫的火焰掠过,顿时猛地收回了手,但还是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林姜闻讯看过去,隔着火光,江芷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取而代之是另外一种熟悉感,他甚至能明显的感受到心底的抵触少了许多。
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林姜折下还滚着清露的湿润叶片,耐心的将其裹在江芷被烫伤的手指上,于是炙热疼痛的部分瞬间被一股清凉缓解。
江芷垂着眉眼,却压抑着不住嘴角漾开的那抹笑意。
少年的手指很有力,干净修长,轻轻按着叶片,等了半天后,又摘下另外一片换上。
如此循环往复,林姜却显得很有耐心。
对于江芷来说,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受,就像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呵护一样,无措中又带着欣喜,也不敢动,好像一动,这种感受就会消失。
“谢谢……夫君。”江芷绞着衣摆,轻声道谢。
可是他说完之后,林姜的手似乎顿了一下,随后站起身,说是要再去外面看看。
“好。”江芷眼皮耷拉下来,慢慢点头。
少年挺拔的身影很快在江芷视线中消失,攀附在洞口那株长着叶片的藤蔓不满的、小幅度轻轻晃了晃。
薅秃了都!
主人还是早点吃了他们的心肝吧。
乌黑的藤蔓委屈的缩了缩身子,意识到自己身上真的就只剩两片叶子之后,气得狠狠伸出一根触手在地上砸了砸。
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江芷的注意,他站起身抬头看向那根不起眼的藤蔓,沉思两秒,将上面唯二的叶子都薅下来了。
他用袖子擦干上面的水分,珍重的将两片叶子揣进了自己兜里。
留作纪念吧。
江芷如是想。
某藤:“……”
我是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这对有情人的。
而江芷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一根黑漆漆的藤蔓带着满肚子的气擦着地悄无声息离开了。
林姜在一处小水洼面前停住了脚,正是因为雾气浓厚看不见更远处的景象,所以猩红血色的水洼才会那么显眼。
林姜弯下腰嗅了嗅那股血腥气,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让林姜立刻皱起了眉。
但就在那股难闻的味道钻进鼻腔里时,林姜混混沌沌的脑中却忽然变得十分清醒,像是被刺激到了,于是丢开了裹着思绪沉重的外壳,抽丝剥茧慢慢袒露出原本的样子。
这不是人血。
林姜不假思索得出这个结论。
他很快就意识到此处还有人在!
林姜缓缓吐出一口气,难掩激动,虽然一看清楚江芷那张脸后便想寻个理由暂时离开,但是忽然发现这个意外之喜,倒是显得他出来这趟有些意义了。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地面上的确有人的脚印后,冷静下来,立马折返回去。
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离开的机会。
林姜回到山洞时,里面静悄悄的,显得有些异常。
难道是他出去后,江芷也跟着出去了?
林姜惊疑不定的踏进洞口,才发现江芷一头栽在地上,昏迷不醒。
林姜就是再觉得不对劲,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躺在地上,于是冲过去,将人扶了起来放在了干草上,又抬手掐了好几下人中。
他的手只好又摸上了江芷的虎口,但这时江芷恰好悠悠转醒,长睫颤动着,最后缓缓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见守在他身边的林姜,江芷的心酸酸涨涨,却还是硬起心偏过头说:
“你走吧。”
林姜:“?”
那双墨色眸子盯着江芷,怎么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姜难得耐心的说:“我只是出去看看情况而已。”
江芷在心里说:‘我知道’,可是却不肯看林姜一眼,只是坚持说:“你走。”
如果非要死一个,他情愿是他。
林姜还那么年轻。
江芷闭了一下眼,掩去眸中的难过。
林姜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山洞里,平静的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芷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回答,但却有人却好心的给出了解释——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看有情人你侬我侬的戏码,如今让他选谁活,他想让你活着呢。”
疯涨的无数根乌黑的藤蔓身形扩大至无数倍,顿时将洞口遮得一缕光都看不见。
而随着山洞里亮起一点紫色的光,映着一张鬼魅般不男不女的脸。
林姜挡在江芷身前,笃定的猜测道:“你是妖?还是鬼?”
乌木微勾嘴角,像是毒发了一般的乌紫色嘴唇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目光锁定着林姜,微微一笑:
“这么好奇我是谁?但是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这么好心成全你们做夫妻,那你们二人究竟谁愿意献上心肝来呢?”
刚生出情谊共患难的有情人这么快就要面对生死关头的抉择,他们是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口口声声说愿意自己赴死,可最后却变了主意,拼命挣扎着说什么“他/她若是心悦我,自然愿意舍得为我死”;还是连假惺惺的谦让都无,趁着对方不注意下死手呢?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看着都很有意思。
但实际上,他们一个都离开不了这里啊。
乌木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姜和林姜身后的江芷,语气忽然间变得谆谆善诱起来:
“江芷?这个人对你来说应该很特别吧?”
“就算是只能默默看着他,跟着他身边,你也心甘情愿,不肯冒犯一步。对吗?”
乌木看着林姜,他似乎记起自己之前读取了林姜的记忆,便来了兴趣,挑了些有意思的画面说。
林姜头疼欲裂,仿佛乌木每说一句,他的头便痛一分。
而那道声音更是和他脑海中不断暗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身影摇摇欲坠,江芷连忙扶着林姜,向来温温柔柔的音量竟在一瞬间提高: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愿意留下来,你放他走!”
“怎么?不过是当一段时间的假夫妻而已,你还真的心疼了?”乌木最喜欢在这种关头打击每一个人,给他们营造的美好幻境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乌木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开始变样,景象变换重叠模糊,最后回归现实。
一道强光狠狠的刺过来,林姜和江芷都下意识闭上了眼,可是再睁开眼时,他们所待的地方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山洞了。
江芷听到那话时,不仅感受到一阵刺痛,全身上下更是疼痛难忍。
相比之下,林姜的情况就好多了,虽然身上也受了伤,但是到底要比江芷的情况好。
也是,从那么高的崖坠下,又怎么可能这么快伤口就愈合了呢。
只是在乌木编造的幻境中,越是相信那个梦,身上的伤便会随着心在幻境中越快愈合。
这也成为乌木判断一对有情人的心肝是否成熟的依据。
不然,就算是手底下最听话的藤蔓告状,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
“假夫妻?”林姜吐出一口血,在身体的反噬下,痛感刺激着记忆恢复,他眼中带着可笑看向乌木,笑着问:
“你知道我和他是怎么掉下来的吗?”
江芷闻声看向林姜,但是每动一下身体就疼的厉害,他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终于也记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具身体的。
自己想要自己死,但是“他”应该失望了。
是啊,一个软弱的废物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
只是自己差点、真的信了这个所谓的幻境。
林姜,这个一直仰慕自己但却被自己视而不见的亲传弟子,原来曾怀着那样炙热的眼光看向自己。
可惜他沉睡的时间太久了,很多时候他都错过了。
他也知道——
另外一个自己想要林姜死。
江芷无力的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却见林姜带着嫌恶和浓烈的恨意定定的看着他。
那种克制不住、全情流露的恨意让江芷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甚至想要下意识开口辩解:
“不是、不是我……”
他没有过想要林姜死的想法。
林姜还这么年轻,待他那么耐心,就连怀抱都如此温暖,他怎么会想要林姜死呢?
他是真的愿意就那样和林姜过一辈子。
那样简单平凡又安静的生活,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啊。
可是这样懦弱又无用的想法从来都不被重视,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待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但是原来,他还可以这样活着。
江芷迫切的想要解释,但是一触到林姜冰冷的目光,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乌木看到这个场景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嘴边的笑意都不知不觉间褪去,怀疑的问: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姜嘲讽的发出一声嗤笑,“我与他,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明白了吗?”
虽然不知道江芷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附身在一个寡夫的身体上,但是他如今已经和江芷撕破脸皮,就不用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样子了。
乌木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音量陡然升高,质问林姜:“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你以为如此我便会放过你们吗!这不过是你们的把戏而已!”
“你对他分明就是求而不得,我是在成全你!懂吗!我成全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江芷垂着眼眸不敢看林姜,方才他已经知道“江芷”对林姜做了什么,他怎么能那么无情,对自己的弟子都下得去手呢?
明明“江芷”最看不上使毒这种手段,但最后,却选择用这种方式毁掉自己的弟子。
而他,也是“江芷”想要杀掉的其中一个人。
那些画面犹如窒息的潮水不断涌来,江芷的心被狠狠揪起,只要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他就越发愧对林姜。
“你!你来说!他嘴里说的可有一句真的?”乌木的目光冷冷刺向江芷,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失手。
他的摄魂术从未失败过,虽然不可能将每个人的过往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其中抓取的重点可从来都没错过。
从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名唤江芷的不是说了“一同赴死”吗?
而这嘴硬的少年不是也在掉在山崖下时立马查看了他心悦之人的气息吗?
这些怎么可能是假的!
在他刻意成全之后,两人的感情理应变得浓厚,不是吗?
江芷意识到林姜根本就不想看自己,神色低落的接话:
“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是该恨我的。”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林姜冷冷的一眼扫过去。
他怎么不了解江芷呢?江芷最擅长用这种让人毫无防备的姿态获取他人的信任,即便最后他人掏心掏肺,也还是会怀疑自己做的还不够。
江芷心中一痛,可迎接他的只有少年不加掩饰的嫌恶,他的心一沉再沉,一颗原本就腐朽溃烂的心感受过温暖后跌落回阴暗潮湿的地方,却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乌木气急反笑,但更像是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微笑,他手里死死捏着一个藤曼,语调带着一股叹息:
“原来是这样吗?看来我真是误会你们呢,竟然成全了一对仇人做夫妻!”
林姜冷笑:“原来你还知道啊。”
乌木将抓在手中那根半死不活的藤曼丢在一边,眼中露出一抹阴森森的威胁:
“你还真不知道死活。”
“没关系,虽然我爱吃有情人的心肝,但偶尔换个口味也是极为不错的。”
江芷艰难的挡在林姜面前,低声说:“你可以吃我的,放他走吧。”
乌木见状又笑了,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画面,挑眉看着林姜,说:
“瞧见了吗?他对你也不是没有情谊,你真的有那么恨他吗?都说恨越浓,爱越重,所以你也只是嘴硬吧?”
“嘴硬?”林姜耳朵里像是钻进了什么好笑的话,他依旧是从鼻尖哼出一声嗤笑,声音陡然冷了一个度:
“要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他吗?”
江芷抬眸难于置信的望着林姜,昨日的温暖犹在面前,但是此刻少年却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饶是他有准备,却也还是无法承受。
他想要解释,想要解释他和那个“江芷”不一样,他从未想过要害林姜,但是这种话谁听了会信呢?
最后江芷心灰意冷张开嘴:“好。”
乌木真的不知道自己会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如今为了看戏,甚至能将吃心肝这种头等重要的事情放在一边。
他抱着手赞同的点点头:“也好。”
他也不是不能吃胜利者的心肝。
江芷拖着满身的伤与林姜相对,虚弱的手背上浮现清晰的青筋,他望着林姜的脸和他眼中滔天的恨意,手垂在身侧,轻声说:
“你动手吧。”
林姜迈开脚步走到江芷面前,似乎是想看清那双蕴含着哀伤的眸中究竟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他再明白不过了——
江芷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死掉的。
他已经付出代价实践过一次,而现在,林姜更加坚信这个结论。
无数藤曼探起半个身子看好戏,就连乌木也愿意把时间让给这对“仇人”,生死厮杀还是单方面心甘情愿赴死,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有看头。
江芷嘴唇发白,没有一丝血色,藏在袖子下面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衬得整个人像是虚弱的马上要倒下去。
这看似应该是一场结果注定的好戏。
乌木眯着眼睛,玩味的欣赏着。
可还没等来他们彼此的动手,那个看似孱弱的身影却忽然坚决的扑向他,纷纷扬扬如同鳞粉一样闪烁的粉末尽数倾倒在乌木身上。
伴随而来的一道凄厉的惨叫,江芷捂住口鼻,像是对于粉末飞扬的走向了如指掌,因此完美避开,还拉了一把林姜,避免误伤。
对付这种妖不妖、魔不魔的东西,江芷动用的是毒性极强,没有解药的化尸散。
这毒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就连那个“江芷”都不知道。
毕竟他们之中,最擅长用毒的是他。
“江芷”不屑也不喜这些阴毒的招数,但在需要用到的场合,也会大方的暂时让出身体,让他主导。
剧烈的毒药腐蚀着乌木的身体,他就连人形都维持不住,逐渐幻化成一根无比粗壮的藤身,但是属于人的肢体却又会时不时的显现。
而那些小藤曼也没能幸免,纷纷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一击毙命,而最恰当的时机就是在敌人懈怠之际。
江芷转身拉着林姜的手,催促道:“我们快走!”
他不会让林姜出事的。
林姜一直静静的观察着江芷,在江芷掏出毒药之时,他竟然不觉得意外,他上回中招不也是因为自己轻敌吗?
可是江芷没能迈得动脚步,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被林姜的手贯穿的胸膛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血。
鲜血染透浅色的衣裳布料,江芷艰难的偏头看向林姜另外一只被自己牵住的手,眼中似笑非笑,可一张口,血腥味便涌上喉头。
他甚至问不出一句“为什么”。
林姜平静冷淡的抽回手,江芷轻飘飘的倒在地上,但却还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
林姜那只沾满血的手黏糊糊的,从手掌到手臂,都是鲜血。
林姜舔了一口手背上的血迹,居高临下的看着江芷:
“这一回,你会死吗?”
江芷嘴里全是鲜血,空洞的胸口犹如他此刻的心,他想说什么呢,沾着血的嘴唇上下开合,却始终没能发出一个音。
不会死的。
那个“江芷”还活着。
说不定等林姜回了宗门,就会发现他的师尊还在。
林姜应该会很奇怪吧?奇怪自己究竟杀的是谁?
江芷无力的牵着嘴角,眼前却浮现那短短几日和林姜相处的画面。
要是……
那几日再长一点,就好了。
痛苦的藤妖一点一点被腐蚀殆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林姜捂着胸口,强行用功会逼得身体反噬,但是此处不能久留。
林姜只好强撑着离开这里。
而从江芷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心中已无悲无喜,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和反胃。
他,竟然和这么一个人,成了,假夫妻。
真是够恶心人的。
林姜脚步虚弱,可还是撑着一口气离开了这里,但是身处陌生地界,他根本就无法辨认方向,而短时间内也无法御剑飞行离开此处。
为了避免又引来什么口味猎奇的妖,林姜到了极为隐蔽的地方才肯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而一阵脚步声却由远及近。
林姜警惕的将那把玄铁剑横在身前。
拨开树枝,一双脚停在他面前,而那人脚上那双玄色靴子上有几块濡湿的痕迹。
虽然来者身上的血腥气也十分浓烈,但是林姜还是认出了,此人应该也是个修士。
他的警惕心顿时减半,将剑收了收,问道:
“道友,你可知如何离开这里?”
白坻身后的高马尾扫到腰部的位置,他手持的银剑泛着寒光,而剑身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一身玄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高高的衣领遮住下巴尖,眉目锐利带着杀气,要说这人身上有什么亮色,恐怕只有嵌在耳坠上那颗血红的珠子了。
这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林姜不喜欢勉强,垂着眼皮说:“若是道友不愿帮忙,离开便是。”
“你身上,沾的不是妖魔的血。”白坻言简意赅的直言道。
的确不是妖魔的血,但那又如何?
他没有义务向一个陌生人解释。
白坻的目光停在了林姜横在身前的玄铁剑上,又问:“这剑你从何处得来的?”
林姜没有耐心了,他还以为自己碰见了修士,有了离开这里的希望,但是这人尽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废话。
林姜合上双眼,把眼前人当空气。
“你走吧。”
白坻:“附近就有魔物出没。”
林姜猛地睁开眼:“让我被它们吃了行吧?”
白坻:“……”
这几日在幽兰深谷猎杀妖魔,心中也平静了许多,若是换作第一日,他说不定真的不会多管闲事。
但是现在……
“上来,我背你出去。”白坻转身,屈膝,弯下了腰。
林姜惊讶的看着男子,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太不给人面子了。
但是让他待在这里被什么妖魔吞吃入腹,他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于是也没客气,往男子背上一压。
男子有力的腰身缓缓而起,竟然丝毫没有负重之感,脚步依旧轻盈,甚至还顺手将剑插回了剑鞘。
林姜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被人背过了,有记忆的还是小时候,他最喜欢在父亲背上胡闹,可是后来大了,也有些要面子,便再没有让人背过了。
不过偶尔看见家族里的年幼孩童被父亲背着玩耍,他还是会多看一眼。
好像自从进了碧云宗,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也不知道上辈子父亲母亲知不知道他们儿子孤零零的埋在地下,再也回不来了。
一股惆怅蔓上林姜心头,他没忍住贴近了男子的背,感叹道:
“你好像我父亲啊。”
白坻:“……我不想要儿子。”
林姜低低笑了两声:“我有一个父亲就够了。”
但是男子的背的确很有安全感,虽然不似他记忆中父亲的背那般宽阔,但是精瘦有力,一看便是练家子。
林姜有些好奇:“你是剑修?”
白坻:“是也不是。”
炼出不太好的东西,比如方才他看见的那把玄铁剑时,他便偶尔当一当剑修。而若是杀腻了妖魔,他便又开始炼器。
所以是也不是。
“哦。”林姜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即将踏出这片浓雾笼罩的山谷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江芷葬身在此处。
的确是个好地方。
*
血腥味和腥臭味混杂着十分刺鼻,一道金符在前引路,紧随其后的是师飞鸾和祁璎玑。
师飞鸾静静的停下,耐心的感受着面前的气息。
祁璎玑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影后尖叫出声:“是云沂!是他!那林姜呢!”
师飞鸾一动不动:“林姜?”
这里没有林姜,师飞鸾得出结论。
师飞鸾慢声道:“林姜不在此处。”
祁璎玑焦急的上前查看着云沂的情况,发现他胸口被掏了一个大洞时,惊骇的说:
“怎么会……”
师飞鸾:“怎么了?”
“云沂死了。”祁璎玑忍住眼泪,努力压下这副场景带给她的冲击,着急的询问:
“那还能找到林姜吗?”
如今情况紧急,祁璎玑也顾不上什么称谓了,口口声声都唤的是林姜费劲隐藏的真名。
师飞鸾轻叹一声:“连名字都骗我,他口里还有什么是真的?”
不过那道声音太轻,祁璎玑根本没有听清楚,正想再问时,师飞鸾却说:“先回去吧。”
“你是凡人,不该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这里妖魔纵横,若不是她再三恳求,师飞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着一个凡人来寻人的。
祁璎玑愣了一下:“所以林姜没事对吗?那云沂的尸体……”
“那就带着吧。”师飞鸾又轻轻叹了口气,放在从前,他也不知自己这么有耐心。
师飞鸾随手画了一道金符,云沂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缓缓悬浮在半空中,乍一看场面有些惊悚,但是祁璎玑却由衷的敬佩。
这就是修士吗?
祁璎玑心中一动。
*
而此时此刻,安静了许久的赤云峰大乱,有弟子匆匆跑到落霞峰求见离风摇,神色焦急的禀告道:
“掌门!风吟仙尊又昏迷了!”
离风摇眼神古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