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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镇国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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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夜里,喜房这边的消息被曲佑封锁了起来。
  毕竟他们二人的婚事本就被京中许多有心人盯着,而顾怀远作为新郎官在新婚之夜昏迷,这样的事传出去不知还要引起多少事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乔书珞自然也知晓其中道理。
  她昨夜俯在榻边入睡,一晚上连连梦魇,睡得并不安稳。
  而顾怀远半梦半醒时的话语在她耳边不停地萦绕,让她更是毫无睡意。
  乔书珞坐在榻边,盯着顾怀远俊朗的面容瞧了许久,思绪翻飞。
  直至辰时,画阑叩门而入。
  见乔书珞衣着单薄,画阑赶紧拿了件外衫上前给她披上:“姑娘,如今秋日夜里凉意更甚,您身子本就不好,若是染了风寒可该如何是好?”
  乔书珞没作声,只是默默地拢了拢外衫。
  “姑娘莫不是一夜未睡,一直守在这里?”画阑瞧着乔书珞眉间隐约可见的倦色,不由担心。
  “没有,不过是今晨醒得早罢了。”
  画阑叹息一声:“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姑娘您嫁过来第一日便遭了这样的事,若是让相爷知道,指不定要如何心疼。偏生姑爷还是为了能赶上婚期才会如此,又说不得什么。”
  姑爷。
  乔书珞从画阑口中听到这陌生的称呼,一时竟有些不习惯:“此事既是定北侯府的事,便不必放在外面说了,更无需告诉父亲,免得他又担心。”
  画阑低声应是。
  乔书珞正要再交代些什么,却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传进耳中。
  “是我的不好,本还信誓旦旦地答应父亲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原来在主仆二人低声谈话间,床榻上的顾怀远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他脸色苍白,唇角却挂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秋日的朝阳透过窗棂洒在他的眉角,矜贵中带着疏离。
  乔书珞起身:“侯爷,您醒了……”
  “快去找大夫来。”
  顾怀远望着喜房中处处喜庆的锦缎,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实在是对不住夫人了,原本的新婚之夜竟闹出了这样的岔子。”
  乔书珞垂下眼,没有应声。
  “夫人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乔书珞蹙眉,她想问很多事,想问他究竟是谁,究竟同赵铭久是何种关系,她想问的可太多了,三言两语道不清说不完。
  可思索良久,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侯爷不该这般冒险,若是身上有伤便可延迟婚期,相府又怎会不同意呢?”
  “曲佑都同你说了?”
  “我既已与侯爷结为夫妻,那这些事,我自然应当知晓。”
  “若不是意外,我本想着半月前便可回京,安心准备婚事。但夫人说的也在理,此事确实该让你知晓。”顾怀远抬眼,随即又是无奈一笑,“不过,诚如夫人所言,你我既已结为夫妻,若还是唤我侯爷,不免有些生疏了。”
  乔书珞脸上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顾怀远的眼中笑意更深,应声道:“嗯,我在。”
  乔书珞抬首,撞进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眸之中,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婚前,她特意遣人查过顾怀远,京中所盛传的他有个心上人的消息并非子虚乌有。
  前些年,顾怀远刚崭露头角时便有人起了招他为婿的想法,但当时上门说亲的媒婆却悉数被他一句“已有心上人,非她不娶”给堵在了门外。
  一句非她不娶,可见其用情至深。
  如今他与自己因一纸诏书成婚,心中应当也是不愿的。
  可他的态度……
  乔书珞不再细想,只当自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糊弄过去的。
  反正,待事情结束后,她便进宫求一道旨意同顾怀远和离。
  到那时,他如何作为都与自己毫无干系了。
  只是,在这之前,她需得查清这顾怀远究竟是什么人才行。
  乔书珞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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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北侯府不同于相府的处处雅致,府内景色反倒有一股冷硬之气,瞧着便是像个武将之府。
  顾怀远父母早亡,原先,这定北侯府内一切都是由管家照料。
  可如今却不同了,乔书珞与顾怀远成婚,往后便是定北侯府的当家主母,一应事务都需她来定夺。
  是以,待乔书珞用过早膳后,府内的管家便应顾怀远的嘱咐带着她去了府内的库房,将库房目册等一应事物皆交予她手中。
  乔书珞由管家带着熟悉府内诸事,又忙着收点自己的嫁妆,忙忙碌碌了整整一日。
  直至日暮西山之时才暂得一刻闲歇。
  画阑念乔书珞辛劳,早已命人布好了晚膳。
  这时,乔书珞才想起了一日未见的顾怀远,他已不在喜房之中。
  “怎么没见到侯爷?”乔书珞疑惑。
  一旁的画阑开口:“奴婢刚才过来时瞧见,曲佑守在书房门外,姑爷此时应当是去了书房。”
  乔书珞蹙眉。
  昨日大婚,顾怀远尚在休沐之中。
  况且他那一身伤可不算轻,从昏迷中刚刚醒来不休息却去了书房,而他早已卸了兵权,究竟还有什么样的事务能让他这般看重,拖着病体也要处理。
  想到此处,乔书珞对画阑吩咐:“去做些药膳粥,待会我亲自给侯爷送过去。”
  画阑应下。
  待乔书珞到书房门口时,已是月上中天时分,顾怀远的影子映在窗上,影影绰绰。
  乔书珞正要叩门,却被曲佑拦在了门外:“夫人,侯爷有过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书房。”
  “我只是听闻侯爷尚未用饭,念着侯爷病体虚弱,前来送些饭食。”乔书珞淡然回答。
  “夫人,不如您将食盒给属下,待侯爷忙完后由属下转交。”
  乔书珞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我知晓侯爷心系大齐,事务繁忙,可如今侯爷受了伤,饭食还是需得按时吃才好。”
  可曲佑依旧坚定地守在门前,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想法。
  乔书珞见此也不再强求,正要让画阑将食盒递给他时,书房内却传出了顾怀远的声音:“可是夫人在外面?”
  “听闻夫君尚未用饭,我便让人做了些药膳粥,特意给夫君送来。”乔书珞应道。
  随后,屋内传来脚步声,不一会房门便从内打开。
  顾怀远逆着烛光,长身而立,面容仍是有几分病色:“劳夫人费心了,进来吧。”
  接着又对曲佑吩咐:“在侯府之内,夫人想去何处都可以,往后不必拦着。”
  虽说顾怀远是个武将,但他却是个学富五车的武将,书房之中藏书数目不在少数。
  乔书珞悄悄打量着四周,淡淡的檀香在周围萦绕,与顾怀远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夫人,今日在府内可还习惯?”
  “府内一切皆好,自然是习惯的。”乔书珞一边将食盒中的粥取出,一边应道。
  她自小便认生,初来定北侯府又怎么可能习惯,分明是谎话。
  顾怀远虽知她此句不过是一句敷衍,唇角却还是浮现出一抹笑意:“如此便好。”
  乔书珞的目光扫过书案,上面稍显杂乱:“夫君尚在休沐,且又大病未愈,为何还需这般劳累于公务?”
  “不过是以前积攒下的旧务,今日得闲便顺便解决了。”说着,顾怀远顺手将书案上的书册合了起来。
  乔书珞收回目光,将药膳粥推到顾怀远面前,平静道:“纵然公务再多,夫君也当按时用膳才行。”
  顾怀远欣然接过,正要送入口中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夫君,怎么了,可是这粥不合胃口吗?”乔书珞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启声询问。
  顾怀远泰然自若地将手中的粥碗放下:“怎么会不合胃口呢,只是这粥有些烫口罢了。”
  乔书珞扫了眼那碗已经温凉的药膳粥,语气辨不出情绪:“夫君知道原先的那位镇国公吗?”
  至此,顾怀远波澜不惊的眸底终于泛出一道异色,常年征战沙场练就的运筹帷幄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乔书珞口中原先的那位镇国公是赵铭久的父亲,赵家祖上是大齐的开国功臣,太宗钦赐的镇国公,这么些年来,赵家人才辈出,在大齐是何等风光。
  到了赵铭久这一辈,镇国公赵元潜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对他甚是看重。不仅送入宫做了太子伴读,更是在赵铭久十七岁这年,将人送去了边关历练,为国尽忠。
  只是可叹赵府命途多舛,赵铭久去了边关不到半年便战死沙场,赵家绝后,全府上下一片缟素。偏在这关头,赵元潜又被查出勾结敌国,一夜之间,赵府从人人羡艳的云头倏然跌落。
  赵家除爵被抄,全家无一活口,那一晚,赵府火光冲天,给赵铭久办白事用的白练也尽数被鲜血染红。
  到头来,赵铭久早死倒成了桩好事,起码见不到家人的死状,听不见坊间的流言,也不必知晓自己在疆场卖命冲锋陷阵,自己父亲却安稳地待在家里通敌卖国。
  自然,也有不少人觉得镇国公通敌,身为镇国公世子的赵铭久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可众说纷纭,终无定论。
  满打满算,这桩事已过了六年,赵家一夜没落,镇国公也渐渐被忘在了九霄云外。
  今夜,自乔书珞口中却又再次提起这桩旧事,顾怀远心头涌上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