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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镇楔·星寂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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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衡冲破魔渊死水的刹那，量天尺的悲鸣化为撕裂永寂的尖啸。北斗星图在尺身上疯狂流转，破军星纹血光大盛，锈迹如腐皮般剥落，露出底下熔炼着星河本源的暗沉金属。尺锋所指，正是黑暗中那颗缓缓调转方向的破军星骸——那道横贯星体的裂痕深处，冰蓝幽光与凌霜消失的轨迹遥相呼应，如同冰冷眼眸的凝视。
魔渊死水并非静止。玄衡悬立虚空，脚下是凝结如玄色琉璃的厚重冰层，冰层之下，粘稠如活物的黑暗缓慢翻涌。时间在这里失去刻度，空间折叠错乱，无数被吞噬的罪神怨念冻结其中，如同悬浮的星辰墓场。青霖那颗浊绿的神魂光点就在不远处剧烈闪烁，与建木腐根深处那片碎玉烙印共振着垂死的哀鸣。量天尺的感应穿过冰层直刺深渊——凌霜最后的气息，正指向冰渊最底层，一片由凝固星光与神骸碎片垒砌的祭坛。
祭坛悬浮在绝对虚无之上。其核心并非火焰，而是一簇巨大的、由亿万道细微冰蓝光线交织而成的棱形晶簇，晶簇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少女身影——正是凌霜！她双目紧闭，素白古裙上流转的星屑纹路已黯淡无光，心口位置，一点与破军星痕深处别无二致的冰蓝光芒微弱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晶簇明灭不定，散发出维系星骸稳定的秩序波动。
祭坛边缘，并非岩石，而是无数扭曲纠缠的建木腐根！它们比云梦泽中更加粗壮狰狞，表面覆盖着金属锈蚀的瘤节，如同贪婪的血管深深扎入祭坛基座，疯狂吮吸着晶簇散逸的能量。更可怖的是，腐根上竟生长着数百张由树皮褶皱形成的痛苦面孔，正是那些被建木吞噬的小神残留意识。它们无声地张合着嘴，怨毒的目光死死锁住晶簇中的凌霜。
“她非守印者，”一个混合着万千怨魂嘶鸣的声音在玄衡识海炸响，源自腐根中央一张最为巨大的面孔，“她是锁！是量天尺遗落的‘镇星楔’！以己身为牢，囚禁星骸暴动，也囚禁吾等渴望解脱的魂灵！”
话音未落，腐根骤然暴动！数百张痛苦面孔齐声尖啸，汇成实质的音波洪流，狠狠撞向冰蓝晶簇！同时，无数赭红根须如毒龙出洞，裹挟着腥甜锈蚀的泥浆，撕裂空间般卷向玄衡！整个魔渊死水随之沸腾，冻结的怨念星辰被冲击得移位、碰撞，迸发出刺目的惨白光芒。
量天尺悍然迎上。玄衡身影如电，尺锋裹挟着北斗七星的凛冽寒芒，精准斩断袭来的根须。断口处喷溅的锈蚀泥浆带着强烈的污秽之力，竟试图侵蚀尺身星纹。玄衡冷哼，尺上“文曲”星位骤然亮起清辉，泥浆触及瞬间如遇克星，嗤嗤作响化为黑烟消散。
他借力旋身，尺锋直指祭坛核心冰蓝晶簇！并非攻击，而是引动！量天尺与晶簇核心同源的秩序之力瞬间共鸣。嗡——！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光束自尺尖射出，注入晶簇！
晶簇光芒大盛！内部蜷缩的凌霜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冰眸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沉淀了万载孤寂的疲惫，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属于“人”的痛楚。束缚她的晶棱在光束注入下剧烈震颤，暂时隔绝了腐根音波的冲击。
“破军星骸乃天道刑杀之器核心，”凌霜的声音直接在玄衡神魂中响起，虚弱却清晰，“天律崩时，其器灵率先遭情毒反噬，狂性大发，欲引星骸坠落，彻底粉碎旧秩序。上一任执尺者——吾师，以身为楔，携吾半副星核将其钉回天穹，吾则堕入魔渊，引世间溢散情毒入体，化作星骸裂痕外的第二道锁…直至今日。”她目光扫过疯狂攻击的腐根，“建木腐根，已非草木，乃孽情核与星骸怨气媾和所生之‘律虫’，以蛀空天律、吞噬神格维系自身‘自由’。它们的目标，是彻底污染星骸，释放被囚的器灵！”
仿佛印证凌霜之言，被暂时压制的腐根巨脸发出震天咆哮！它核心处，一点粘稠如血的暗金光芒猛然膨胀——正是孽情核的投影！血光顺着根须奔涌，瞬息污染了缠绕祭坛的所有腐根。数百张痛苦神面在血光冲刷下融化、扭曲，最终汇聚成一张覆盖半个魔渊穹顶的、模糊而暴戾的巨大面孔！那面孔双目位置，是两点燃烧着破灭之火的熔金！
“刑律…腐朽…枷锁…当碎！”巨脸咆哮，声浪裹挟着星骸深处的暴虐意志，化作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冰蓝晶簇上！
咔嚓！晶簇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凌霜身体剧震，心口冰蓝光芒瞬间黯淡，一缕暗金血丝如活物般顺着光芒脉络向上侵蚀！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淡金血痕，那血竟带着金属锈蚀的气息！
量天尺在玄衡手中疯狂震动！尺身“破军”星纹完全被暗金血锈覆盖，一股滔天的恨意与毁灭冲动顺着尺柄轰入玄衡神魂——那是被囚禁万载的星骸器灵的怨毒！眼前幻象丛生：高踞九天的冰冷刑台，无数神魔在量天尺下哀嚎湮灭，尺身浸透神血，最终凝结成永不褪色的锈迹…天道刑律，本就在无尽刑杀中积累着被裁断者的血锈孽债！量天尺，既是律法之器，亦是血锈之巢！
“感受到了吗？”腐根巨脸狂笑，熔金之瞳锁定玄衡，“量天即量孽！执尺者，你亦是血锈的一部分！加入这自由的崩毁，释放真正的力量！”
玄衡神魂如遭重击，双目瞬间被暗金血芒充斥。量天尺不受控制地抬起，尺锋竟调转方向，蕴含毁灭之力的冰蓝雷光在尺尖凝聚，目标赫然是维系祭坛的冰蓝晶簇——以及其中的凌霜！
凌霜冰眸中映出那指向自己的毁灭雷光，并无恐惧，只有深沉的悲悯。她心口那点微弱的冰蓝光芒，在血锈侵蚀下，如风中残烛。
雷光即将喷薄的刹那，玄衡左手猛地扼住自己执尺的右腕！指节因用力而惨白，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眼中暗金血芒与清冷星辉疯狂交替闪烁，神魂深处，西海郡浊浪中三百溺毙幼童空洞的双眼、青霖神魂被童怨撕扯的惨状、孽情核下婴灵被抽魂的麻木小脸…无数被“自由”践踏的绝望景象，如利刃切割着星骸灌输的暴虐。
“刑律…非为毁灭…”玄衡从齿缝挤出嘶吼，每一个字都似在对抗星辰的重量，“乃…秩序之栅…护…生者…不堕…深渊！”他体内沉寂的北斗其余六星星力，被这极致的信念与对抗引燃！“天枢”至“武曲”，六道清冽磅礴的星辉自他周身穴窍喷薄而出，如六条挣脱枷锁的星河蛟龙，狠狠撞入量天尺！
轰——！
量天尺剧震！覆盖“破军”星纹的暗金血锈被六星合力冲击，发出刺耳的金属剥裂声！尺身光芒暴涨，青黑锈迹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由混沌星髓锻造的、流淌着冰冷银河的深邃尺身！北斗七星纹路第一次完整显现，彼此勾连，化作一幅镇压诸天的星图！
玄衡眼中血芒尽褪，唯有星河流转。他不再看腐根巨脸，目光穿透晶簇裂痕，与凌霜疲惫却清澈的冰眸相遇。
无需言语。
量天尺携七星伟力，悍然斩下！目标并非晶簇，而是缠绕祭坛、连接孽情投影与星骸裂痕的核心腐根！
“七星断锁！”
尺锋过处，时空凝滞。缠绕祭坛的万千腐根如遭无形利刃切割，齐根而断！断口处喷涌的不是泥浆，而是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污秽本源。凄厉的尖啸响彻魔渊，那是无数律虫意识被同时斩灭的哀嚎。覆盖穹顶的暴戾巨脸瞬间崩解、消散。孽情核的投影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束缚凌霜的冰蓝晶簇，在核心腐根断裂的刹那，轰然崩解！凌霜身影飘落，足尖轻点祭坛。她心口冰蓝光芒虽弱，却已纯净。她抬首望向高天，目光穿透魔渊死水，直抵破军星骸那道狰狞裂痕。
“时候到了。”她低语，身形化作一道纯粹至极的冰蓝流光，逆着魔渊重力，直射九天裂口！速度之快，超越时空，只在原地留下一圈圈冰晶凝结的涟漪。
玄衡紧随其后冲出魔渊。天穹之上，景象令人窒息：破军星骸那道巨大裂痕，正汩汩涌出熔岩般的暗金锈流，锈流所过之处，星辰为之黯淡，空间被腐蚀出漆黑的孔洞。整个北斗星域，都被这污秽锈迹侵染，摇摇欲坠。
凌霜所化冰蓝流光，如一枚逆向射出的星辰之矢，毫无畏惧地撞入破军星骸裂痕的最深处！
嗡——！
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自裂痕中爆发！那光芒并非毁灭，而是净化与重塑。奔涌的暗金锈流在这冰蓝光芒的照耀下，如沸汤泼雪，迅速凝固、剥离、化为宇宙尘埃。裂痕深处，传来星骸器灵不甘的、最终归于沉寂的嘶吼。
光芒持续了仿佛亘古一瞬。
当光芒散尽，破军星骸表面的巨大裂痕，已被一层流动着星屑的、半透明的冰蓝琉璃所覆盖。裂痕虽在，奔涌的污秽锈流却被彻底封镇。北斗七星的光芒重新稳定，虽仍有锈迹斑驳，但核心的崩坏危机已然解除。
一道微不可查的冰蓝星屑，自九天飘落，无声无息地融入玄衡手中的量天尺。尺身“破军”星位深处，那一点冰蓝幽光变得温润而稳固。
玄衡踏着虚空，重返瑶池之畔。池水不再猩红翻沸，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的灰白，水位下降大半，露出池底大片龟裂、覆盖着厚厚锈粉的淤泥。
他目光扫过池畔，瞳孔骤然收缩。
那株被腐根侵蚀的通天建木，并未因破军星骸的暂时封镇而枯萎，反而变得更加妖异！其主干上，被七星之力斩断的腐根创口处，竟蠕动着生出数百条更为细密、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赭红新根！这些新根不再满足于扎入大地，而是如同拥有智慧的毒蛇，尖端昂起，贪婪地刺入虚空，探向天穹之上——目标赫然是北斗七星中，紧邻破军的“武曲”星位！
瑶池干涸的池底淤泥上，龟裂的纹路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幅巨大而清晰的、被厚厚锈粉半掩的——北斗七星阵图！阵图中，代表“天枢”的星位之上，赫然烙印着一块巴掌大小、新鲜如血的暗红锈斑！那锈斑如同活物，正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周围侵蚀蔓延，散发出与破军星骸同源、却更加阴冷狡诈的污秽气息。
量天尺在玄衡手中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尺身星图上，“天枢”至“武曲”六星星纹光芒流转，传递着警兆。这嗡鸣不再仅是愤怒与警示，更夹杂着一丝…源自星骸归寂的悲凉余韵。
玄衡握紧冰冷的尺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头，目光越过狰狞蠕动的建木新根，投向北斗星域中那颗开始微微闪烁、蒙上不祥阴影的“天枢”星。
魔渊锁开，星骸归寂，不过是暂熄了第一缕焚天之火。建木之根已探向新的星辰，瑶池之底的天枢锈斑，正悄然诉说着量天尺也未能丈量的、更为深邃的劫波。
天道刑律的锈蚀，已悄然蔓延至下一颗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