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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灯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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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蛇打猎回来了,快吃掉补补身体。
这条鱼对人类来说是条当之无愧的大鱼,但对宠兽来讲,塞牙缝都尚嫌不够。
所以,只有可能是玄水蛇为了宗穆特意去大老远捉来的。
找到一个长期停留的安全地后,玄仔才能放心暂时将柔弱的御兽师放在山洞里,自己出门去找找可以喂御兽师的猎物。
它还记得初见那天,宗穆在溪水旁遗憾自己不能抓鱼吃的话语。
玄仔记性很好的,正好中午下雨涨水时,它感知到了顺着水汽飘近的熟悉气息,于是便决定出门给御兽师打打牙祭。
捉鱼对水蛇来说,那是手到擒来。
玄水蛇一尾巴拍晕了鱼,防止这鱼胆大包天地甩御兽师连环巴掌。
其实宗穆觉得,一鱼之力他应该还是有的。
你家御兽师真没有弱到那种程度。
宗穆笑着摸了摸玄仔的额头,道了声谢,提着大鱼往里走。
越走到洞穴里,越到云仔旁边,空气就越干燥。外面的雨比一开始时小了一些,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像乐剧里不歇的鼓点,滴滴哒哒嘈杂得不行。
宗穆拿出小刀,给了灵鱼一个痛快,利索地对它开膛破肚,刮鳞去胆。
他不太会掌握烤鱼的火候,但无碍,控火大师此时就趴卧在他的身边。
云仔对火的掌握已是登峰造极,它虽然也没怎么烤过鱼,但火系宠兽对火候的感知与生俱来,宗穆再配合着它的火焰给鱼撒上点佐料,很快,一条香喷喷色泽金黄的烤鱼就横空出世。
青叶虫抬头嗅了嗅又低下头,素食主义者的它对烤鱼不感兴趣。
幽冥使者看完了宗穆烤鱼的全程,便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认为这比烤鱼本身更有趣。
而云仔和玄仔,各意思意思品尝了一口,就一个比一个摇头摇得快,不要宗穆投喂的第二口。
本来就是打猎给御兽师的,它们都吃了算什么?
宗穆没办法,只好把剩下的烤鱼全笑纳了。
刚出炉的烤鱼裹着焦黄近金的外皮,热气裹着油脂的醇厚香气直往鼻腔里钻,轻易就勾动人类原始的食欲。
宗穆一闻到这香气,本来还不饿的,一下子就觉得饿急,一口咬下,鲜嫩到极致的鱼肉还带着汁水,鲜、香、辣在嘴里层层散开,咽下许久依旧唇齿留香。
他三下两除二狼吞虎咽把这烤鱼解决掉,吃完才后知后觉对上云仔和玄仔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好吧,让胃久违地尝到些许荤腥的味道,宗穆实在不太克制得住端庄的吃相,这很正常。
玄仔的眼睛却因此而变得明亮,它心情很好地用尾巴尖一下一下敲着地面,前几日难以彻底藏匿住的焦躁于此时散去不少。
宗穆察觉这点,也露出了笑意。
看来没必要采取其他的措施了。
在云仔准备突破的那段时间,宗穆并没有停止或变淡对玄仔的关注。
一名合格的御兽师,要对自己的每只宠兽都一视同仁,细心地观察它们的任何动向,将其默默记在心中。
那天遭遇黑虎的挫败,对云仔和玄仔的心中都留下了极深的印记。
云仔自此接连挑战强敌积蓄突破的力量,而玄仔,虽然一直很配合地时时刻刻守护在宗穆的身侧,兢兢业业不放过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将御兽师保护得滴水不漏。
但玄仔内心,未必没有变强的渴望。
它用脑袋拱着宗穆的手,想让御兽师把剩下的仆级高阶的水系、雷系兽核都喂给它,认真地表示自己已经将仆级中阶的兽核消化完毕,可以承受更强的力量。
宗穆却只将水系的那枚给了它,而留下了雷系的那枚。
倒不仅仅是控制玄仔同化兽核的速度,将属性不合的雷系兽核留在最后,他还有一个考量。
晚上,大雨依旧未停,雨点“沙沙”落在阔叶上的轻响,再混着雨滴坠进草叶泥土间的“簌簌”,加上偶尔砸到树干上的“嗒嗒”声合成了雨夜里的交响乐,成为助眠最好的白噪音。
宗穆闭上眼睛没一会,就被这和谐的雨声哄睡着了。
他的呼吸本来清浅而平稳,可随着光怪陆离的梦境接二连三地登入,他的眉头慢慢皱紧,呼吸声加快,神情隐隐痛苦。
可他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一声厚重的闷雷猛然炸响在他耳畔,他终于惊醒了。
刚醒的时候还抓得到一点梦的余韵,待思绪完全清醒,宗穆揉着额头坐起,一点也想不清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
算了,这不重要。
他对着睁着眼睛的云仔无声地眨眨眼睛打招呼,悄无声息绕过拦在路中央睡得翻出肚皮的大青虫,来到洞口和盘起身体抬头看夜景的玄仔并肩坐下。
早察觉他醒来的玄仔见状一愣,刚想回到洞穴里却看见宗穆摇头。
“没关系,我觉得这点小雨应该不会让我感冒。”
随风斜漫的雨滴轻飘飘地砸到脸上,带来不同于溢进洞穴里水汽的凉爽。
雨丝冰冰凉凉,偶尔身处雨中,任雨降临身上,就好像与天与地与世界都赤裸裸接触般的畅快与宁静。
宗穆在雨中伸出左手,手心感受着雨水的淌落,短促又促狭地笑了一声:
“说真的,我感觉,我现在壮得像头牛。”
不需要用什么机器测量,宗穆保守估计,自己现在的一拳轻轻松松就能抵得上前世的拳击冠军,一拳头能解决十个过去的自己。
这身体素质,堪称超人,也只有自家宠兽还把自己当作易碎的瓷娃娃。
可能在云仔和玄仔眼中,宗穆的确是。
他仰望着不时有雷光穿插着闪过的漆黑天空,问玄仔:“你在看天空、乌云还是雷电?”
玄仔都摇头,说它在找星星和月亮。
只可惜今夜乌云太黑太厚,将所有的星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让星光洒下一点光亮。
玄仔静静仰望着那片夜空,想穿过那层厚重的乌云,去到更高的天上,将乌云都驱散,让雷霆都寂灭,看月光和星光撒满整片大地。
它有预感,自己下一次的蜕皮,很有可能会以失败告终。
困住它的壳越来越坚硬,可它打破壳的力量却越来越无力。
玄仔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只是稍微有点遗憾和困惑。
难道玄水蛇的极限就到这里了吗?
它默不作声地想着。
钟乳液和兽核的作用已越发微不可察,哪怕玄水蛇向宗穆讨要仆级高阶的兽核,也心知肚明或许不会有很大的突破。
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告诉它,玄水蛇的种族极限就到此为止了。
身躯的成长已到了极点,再往后,这具躯体反成为牢笼,禁锢住其中不屈的灵魂。
难道要放开身体的渴望去进化成黑水蟒吗?
玄仔叩问自己的心,它听见它的声音回答它:不。
蛇和蟒有什么区别,大型的蛇便可称之为蟒,既然无甚区别,那不过饮鸩止渴,在错误的方向上继续错误。
那它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在一望无际的漆黑海面上找到那唯一一个正确的海岸?
玄仔红玛瑙般的瞳孔凝视着天空中一闪而逝的雷光,少有地产生了迷茫。
它迷失了航向。
前面,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
宗穆向它伸出右手,摊开手心,一个淡金色的不规则棱状体出现在他的手上,有着金色的电弧在晶体的表面闪烁跃动。
若不是身体素质有了大大的提高,宗穆还真不敢毫无防护把这个小型带电体直接揣手上。
这正是那仅剩的仆级高阶的雷系兽核。
难道是要这个时候喂给玄仔?
可今天白天时,御兽师不才拒绝了它的请求?
玄仔陷入了困惑,疑惑地看着御兽师,不知所措。
“你看到了吗玄仔?”
宗穆的目光落到自己手心中的雷系兽核上,轻声说,“它的能量,正在和那高空中的雷电相互应和。”
所以它才这么活跃,好像下一秒就能脱手而去,和天空上的雷电汇合。
玄仔身为宠兽,比宗穆对能量更敏感,可它却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是青龙前辈的话提醒了我。”
宗穆说,“雨季意味着暴雨和乌云,而乌云往往与闪电相伴,有什么时候是比现在,空气中游离的电系力量更多的呢?”
“这是一个好机会,前所未有的好机会,玄仔。”
同时,这也意味着近乎雷火锻体般的痛苦和撕裂。
“玄仔,我很犹豫,我不确定这个方法是否合适,我很确信,它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宗穆的神情隐没在夜色里,却在玄仔的眼中十分清晰。
“阻碍你成长的是保护你的鳞甲,你无法从内打破它,可强大的外力却能从外击碎它,乃至炙烤你自己。玄仔,有什么是比你亲自被它煅烧和淬炼,更能体悟它的力量的呢?”
雷电是于死中焕新生的力量,想要掌握它,也得濒临生死之间才行。
玄仔怔怔地看着宗穆,将尾巴尖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
没关系,它失去了方向没关系,它的御兽师,永远会是指引它前进的灯塔。
它不会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