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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火星、木衛二、土衛二、嗜極生物 ...

  •   這一段時間,奧維多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書稿、教案、以及數張標註了鉛筆痕跡的圖片。窗外陽光斜照進來,透過薄薄的窗簾在桌面投下淡金色的方格。自從諸葛梁下達了「要在課本裡慢慢引入現代科學推論」的方向後,奧維多和他的團隊便夜以繼日地在教材上修稿、試講、調整語句,力求既不觸犯保守者的敏感點,也能溫和地把科學常識透進孩子們的世界。
      奧維多站在投影布前,手裡拿著一支紅筆,面對著幾位年輕的學校教師,他說話的聲音沉穩而有條理。這是一場給一線教師的示範課,與會者包括幾位小學自然老師和課程編輯的代表。他深知這次示範課背後的微妙考量:教材是諸葛梁主導的專案,必須在推廣科學素養的同時,避開所有可能引發爭議的敏感地雷。因此,奧維多決定自行設定核心策略——不提無神論,不直接談論日心說與地心說的爭辯,不以神學或政治化語言切入;他選擇以「我們對外太空的認識」做為切入,著重介紹那些科學家提出、且經由觀測或推論可能存在液體、大氣或極端生物的星球,讓孩子們在不覺得被挑戰信仰的前提下,慢慢習得科學的好奇與推理方法。
      「我們要做的是引發好奇,而不是宣判結論。」奧維多在示範時說話簡單卻很有力量,「孩子們對未知充滿想像,我們就把科學的方法放在他們面前——觀察、提問、推理、再用更多的觀察來檢驗。課本上可以寫:『有些科學家認為,火星的某些地區曾經有流水;有些科學家在木衛二發現可能的冰層和液體下藏的環境;還有人推測某些星球上的微小生物能在非常熱或非常冷的地方生存。』我們不說它們一定存在,只說『可能存在』,讓孩子學會用懷疑與證據來思考。」

      教案投影出一張張簡潔的插圖:火星表面波紋狀的溝槽示意圖、木衛二冰表下的海洋截面、土衛二的冰冷噴泉示意。配圖旁的文字都是以短句呈現,語調輕鬆,容易理解。奧維多特別強調詞彙的選擇,避免使用學術性的重字眼,但在每一段的最後都加上「科學家仍在研究中」這句話,作為安全線,提醒孩子與家長這是科學探討,而不是教條。
      示範完第一堂,奧維多請在場的老師試著「讀」給假想的學生聽。第一位老師輕聲地讀道:「小朋友,有些科學家在火星看到像河流的痕跡,這代表過去可能有水流過。水對很多生物很重要,所以有科學家猜想過去火星上可能住過微小的生物。但我們還要更多證據才能確定。」語音溫柔,孩子氣的語調自然流露,與剛才投影上的冷冰文字形成良好平衡。
      示範第二堂時,奧維多特別請一位較內向的老師,用更直接的方式來引導問答式教學。「老師:我們來想像一下,如果你是一個科學家,你會怎麼知道火星曾經有水?學生們會怎麼回答?」老師用提問引出學習的主動性。現場的教師們開始互相模擬學生的回應,像是「看到河床形狀」、「測量到某些礦物需要水才能形成」等,討論漸入佳境。
      在示範課的尾聲,奧維多把重點拉回:教材要能讓孩子學會「提出疑問、搜集證據、再由證據推論」,而不是把結論強加給孩子。他的口吻裡滿是耐心與信念,因為他相信,讓下一代用科學的眼光去看世界,能夠在長期內改變社會的思辨能力,而不是一兩句口號或一個課本條款可以做到的。

      幾天之後,學校裡正式開始使用這套新教材。這套教材的圖文都經過設計師調整成色彩柔和、符號清楚的小學版。第一堂課安排在二年級的自然課時段,教室裡坐滿了小學生,舉手投足間還帶著放學前的雀躍。老師把課本攤開,投影機亮起,孩子們的眼睛立刻被那些色彩與圖像吸引。
      老師先用最簡單的語言開場:「今天我們要認識很遠很遠的地方,叫做外太空。外太空裡有許多不同的星球,我們的地球是其中一個。科學家會用望遠鏡和探測器去看那些星球,找到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我們一起來看看,好嗎?」孩子們齊聲答應,教室裡響起一片稚氣的回音。

      課本上第一張圖是火星的地表示意,簡單地標出暗色的溝槽與古河床。老師用手指著圖說:「有些科學家在火星的地面上看到像河流的痕跡,就像河床的形狀一樣。我們知道,河流會在有水的地方出現。那表示,有可能火星以前曾經有水。」一個小男孩揚起手:「老師,那火星會有魚嗎?」老師笑了笑回答:「我們現在還沒有看到火星有魚,因為魚需要很多水和適合的溫度,但科學家正在找尋證據,也許有些微小的生物,我們叫它們微生物,現在還不知道答案。」
      接著老師翻到木衛二的插圖,那是一張截面圖,顯示在厚厚冰層之下可能隱藏著液態海洋。老師拿著小小的模型給孩子示範:「科學家發現木衛二的表面有冰,而且在冰下面,可能有一層暖暖的海水。那裡沒有太陽光,但有可能有像我們地球深海一樣的生命,這些生命可能很小、很奇妙。」孩子們竊竊私語,眼裡閃著好奇的光。
      課堂上的語言刻意簡化,像是把複雜的行星科學揉成一顆顆可以入口的餅。老師在每一段講述後都會停下,問孩子們「你覺得怎麼樣?」鼓勵他們提出自己的想法。這種方式讓孩子們不再只是被動接受,而是開始學著用「為什麼」和「怎麼知道」去思考。
      幾天的課程循序漸進:一開始講火星可能有過水,幾天之後講木衛二的冰下海洋,又過幾天講土衛二與其他體系中可能存在的液體環境。每堂課老師都用簡單的語言解釋專業詞彙,像是把「大氣層」說成「包在星球外面的空氣罩」,把「液態水」說成「像河流或海一樣的水」。當需要提到可能存在生命時,老師說:「我們說可能,因為科學家在找很多證據,還沒有完全確定。」這句「可能」成為課堂上的安全詞,既保護了信仰敏感的家長,也保留了科學探索的空間。
      孩子們在課堂上的反應單純而直接。有個小女孩舉手問:「老師,那些微小的生物會不會會發光?像螢火蟲那樣?」老師笑著說:「有些深海生物是會發光的,那是它們的特殊本領,用來吸引食物或交朋友。外星的生物如果存在,也可能有不同的奇妙能力。」這樣的回答讓孩子們更興奮,紛紛在課後討論起來,教室外的走廊裡回音不絕。

      在學校的角落,家長會議也如期舉行。家長們被邀請來了解教材的改動,並給予意見。會議室裡坐著幾十位父母,年齡各異,他們對課程的反應豐富而複雜。奧維多特別安排了一段問答時間,讓家長能向教師與課程設計者請教。
      一位母親皺著眉頭問:「書上說有些生物可以在很極端的環境生存,像是很熱或很冷,這是真的嗎?」老師點頭回應:「是的,地球上就有些微生物能在極熱的溫泉或極冷的冰中生存,我們稱它們為『能在極端環境生存的生物』。這告訴我們生命很有彈性,也讓科學家推想在外太空的某些地方,也許存在類似的生命形式。但我們在學校教的是觀察與證據,讓孩子學會思考,而不是用這些知識去否定他們的信仰。」
      另一位父親帶著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那課本上說的那些『能在極端環境生存的生物』,例如書裡提到的『緩步動物』,真的能在一百度、一百五十度這樣的高溫下活嗎?那不是會變成烤魚嗎?」房間裡爆出一陣笑聲。老師也笑著回答:「緩步動物是地球上的一類小生物,牠們可以在非常冷或少水的地方生存,但『一百五十度』那只是孩子們的誇張說法,科學家描述的是相對溫度範圍。我們在課堂上會教孩子分辨誇張和科學,不會讓他們以為生物真的能在極端高溫下像烤魚一樣活著。」

      國家的轉變從來不只是法案或會議紀錄上的條文,而是從課堂裡的一則小小插圖、家長與孩子的晚餐對話、還有教師課後的那一點點反思而開始。奧維多知道,這一切的進展既脆弱又堅韌,需要時間,也需要細心地維護。每當他走過那些張貼著孩子作品的走廊,看到那一幅幅色彩斑斕又純真的畫作,他的胸口便有一絲確定:這條路值得走下去。
      而在更高一層,諸葛梁的法律改造計畫正如影隨形地推進。學校裡那看似單純的科學課,正與法制與權力的調整一同,編織出一幅關於未來社會學習與治理的新圖景。只要一步步溫柔而堅定地推進,新的習慣、新的思維就會生根於小小的心靈之中,長成某天能夠抵擋錯誤與偏執的大樹。
      陽光照進教室,孩子們的笑聲在午休後的走廊回盪。窗外的天空仍然遼闊,像是一張等待被畫滿的藍色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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