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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三顾茅庐请高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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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已经被生活的搓衣板磨砺得更加光滑和圆润的王满银,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这样一句话:“那是一个多么开放而包容的时代啊——春风遍地的八十年代!”
接下来,他又十分费力地提笔写道:“那时候,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都是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到处都是催人奋进的歌声,到处都是鼓舞人心的画卷;那时候,希望正在萌芽,梦想已经开花;那时候,我还比较年轻,真挚地相信自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现在,就是他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非常乐意回忆的时候。
当然了,要是本着先苦后甜的经典人生套路来演绎的话,他目前还要经历一阵子十分难言的巨大痛苦的,这个痛苦就是——石圪节乡的董卫红书记给2号井特批的那一万块钱,很快就花光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外观上看着不怎么起眼的2号井,就在他真正行动起来努力发动它的时候,它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吞金兽!
“唉,真是没想到啊,接手捣鼓一个小煤井居然这么费事,居然这么烧钱,居然这么熬人!”他无数次这样想道。
“唉,我原来还天真地以为,有了董卫红书记专门追加的那一万块钱应该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不够!”他垂头丧气地叹息着。
没错,按理说,地下的煤炭只要挖出来,那就是钱!
但是,从把煤炭挖出来到卖出去,再到真正拿到全部的货款,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而且这个过程并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
现在,麻雀虽小但却五脏俱全的2号井已经开始正常生产了,而且挖出来的一部分煤炭也已经顺利地销售出去了,但是满银并没有按照他事先想象的那样,成功地拿到一分钱的货款。
对于一个私人承包的小型煤炭生产经营企业来说,在这个非常正常的资金循环过程中,满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以说,没有足够本钱的人,轻易不能尝试捣鼓这玩意。
好了,现在满银已经实实在在地陷入烂泥坑当中了。
退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再找人借钱,更是没戏,谁还能借给他钱呀!
他现在已经成了热鏊子的蚂蚁,都快要被煎熬死了。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还不敢表现出撑不住的样子,他怕别人看出来他的难处,从而再借机向他发难,那就不好办了。
别的烂七八糟的事情暂且不说,单说销售款的回笼问题吧,质优价廉的煤炭倒是实打实地卖出去了,这个一点都不假,可是要想把货款及时地要回来,就不是那么好操作的事情了。
单看账面上,2号井好像已经开始盈利了。
可是实际上,满银离真正赚钱还远着呢。
现在,痞里痞气的刘根剑已经成了他的左膀,在很大程度上能帮着他把整个2号井统管起来了,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
但是,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还缺少一个实力强劲的右臂,一个能帮他在外面迅速地打开局面的强人——这个强人不仅要能帮着他成功地推销煤炭,还要有本事及时地要回来货款。
他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后瞄准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那个人就是现任石圪节乡副乡长杨高虎的亲弟弟,杨高豹。
杨高豹不愧是和杨高虎一个娘的亲弟弟,他在很多方面都和杨高虎有着极大的相似性,比如说,他也喜欢打猎,闲着没事就抱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鸟枪,到处去打野兔子,野山鸡等。
另外,他还喜欢喝酒,吃肉,赌博,找女人,钓鱼……
而在最惹人注目的外貌方面,他长得却比杨高虎彪悍多了,也粗糙多了,他就像一个标准的大号残次品一样,络腮胡子,黝黑的面庞,一脸的大粉刺,大塌鼻子,狮子头,老虎脸,板寸头,狗熊眼——
实际上,满银以前也粗略地认识这个整天不务正业的杨高豹,只是和这个长得很像土匪的人没什么交集而已。
另外,他平时看见这种人也感觉特别瘆得慌,因此每次见到这家伙都是尽量躲得远远的,不愿意和对方直接打交道。
而杨高豹呢,也大约地知道罐子村有个二流子王满银。
矿上的诸多事情,眼下歪好有刘根剑“精心”照应着,还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乱子,而对于外交方面的事情,满银就明显感觉吃力了。
已然被外交方面的诸多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满银,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去请杨高豹出面,来帮助他杀出一条血路了。
事实上,卖煤炭和卖砖瓦完全不一样,干这行接触的都是各个道上的大佬,绝不是像少安那种老实人能够玩得转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满银的思路是对的。
现在的困难是,该怎么去请那个道上的大哥,杨高豹呢?
第一次,是满银自己去找的杨高豹。
毫无疑问,果然如此,杨高豹这家伙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人家老杨同志明确地说了,自己不稀罕2号井给的那仨瓜俩枣!
其实,多年以后满银才真正想明白,这是杨高豹在自抬身价。
实际上,这家伙还巴不得到2号井混事呢。
第二次,满银拉着少安一块去请的杨高虎。
这一次呢,人模狗样的杨高虎倒是留着满银和少安吃了顿饭,喝了场酒,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没答应来2号井负责搞外交。
杨高豹这家伙越是不肯轻易屈就,乖乖地到2号井任职,满银就越是感觉对方是个难得的人才,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
后来,他和少安背地里一合计,觉得还是去找杨高虎亲自出面来说这个事比较合适——弟弟应该听哥哥的话!
而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副乡长杨高虎的弟弟不像孙少安的弟弟那样矫情,人家的弟弟对哥哥的话历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关于这一点,事业心很强的满银又盘算对了!
再后来,最喜欢干救苦救难这种事情的乡长刘根民,也在听说了这个事以后,积极主动地和杨高虎一块,领着满银和少安,而且还拿着诸多的礼物,去请杨高豹出山了。
这一回,五个意气风发的原西大汉凑在一块,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大酒,就把满银的烦恼事给解决了——
杨高豹酒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愿意出任2号井的外交部长,专门负责对外推销煤炭和回收相关的货款。
事情曲曲折折地发展到这一步,满银承包2号井之后重新开业一事总算有点意思了,而接下来不知道他又要面临什么样的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