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下山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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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在荷月廿四，雷祖圣诞。观里摆开了台坛，做了一场大法会。法会结束，下了台坛，师父把我叫到一旁嘱咐我晚课后去他房间中有重要事情。
上完晚课，我到了师父房里“你明天收拾收拾下山去吧。”师父一边洗脸一边和我说。
“要买什么东西呀，清单给我吧。”听到这个，我开开心心的问。在山上的日子的确清净舒服，但是时间长了也会感觉乏味。所以对于我来说，偶尔一次去山下采购就像过年一样，可以看见平时看不见的各种稀奇玩意儿。
“不是买东西。”师父洗完了脸，拿起毛巾擦着水。
“难道要出诊？还是去其他宫观学习？”师父说话感觉吞吞吐吐的，搞得我一头雾水。
师父走过来，拉把椅子坐下，“你已经出师了啊，也有了一些实践经验，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思维模式，你足以自己独当一面了，下山去吧，回到你父母身边。去看看他们。”
“啥时候回来？”这个时候我还以为是一次探亲假。在观里，最快的话，从道童历经三年，然后授箓成为法师，就可以自由出入道观了。可以自己选择回家待一段时间，或者换一个道观挂单。我是因为师父没有说过这个事情，并且我自小在观里长大，对家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这些年也就没这个想法。今天被师父一说我还有些诧异。
“家里有事情了？”我暗想。
“不用回来了，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送你下山。回你父母身边住。”这句话好像雷霆一般在我耳边炸开，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这屋子里好像没我可以站脚的地方一样。双手交叉又打开，胸中一团气冲向眼眶，一时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别哭，哎呀，半大小子了，哭啥嘛。”师父这次看着我也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
“没事儿，师父，您继续说。”我强压着哭腔。
“你这不也出师了嘛，再加上你这几个月也坐堂坐了一段时间，效果还是很好的。你现在理论也会，基数也有实践基础了，我也应该兑现我当年答应你父母的诺言啊。”师父走到床边拿起他平时出去背的云游包，从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片，打开来看了看，转手递给我。
上面是师父的亲笔印迹。
“兹今有何家善男名愆者，自愿拜入本师名下，随师出家修道，上山学艺，学艺期间分文不取。食宿一切均有师父承担。学艺期间不许归家探亲。待到学成之时，送归家中，使阖家团圆，但学艺期间，天灾人祸不可估量，若有伤亡，自是天命，不可另起争执。”下面是师父的花押和印章，和一个小红手印。再往下是我父母的签名。
“那个红手印就是你小时候按下的。你我两家是世交，我祖上和你祖爷爷是莫逆之交，同朝为官。后来我祖上看透了官场的惨淡，辞官不做，在这山中建了这片道场，请了师父来主持道场。也是祖师慈悲，我们后辈蒙受祖上阴德，日子倒也还行。你我两家也时常走动。到我这里，醉心于道经法门，便出家做了道士。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爷还在世的时候，传下了我这些年教给你的这些东西。后来你抓周的时候，你家广邀亲朋，我和你师爷去贺喜，你师爷看你天资聪慧，便有意让我收你为徒。我奉你师爷的法旨，把我的法印放在你要抓周的那堆东西里面。你师爷的意思是‘我欲渡人人自渡’。也是你终究有这一场造化，到你抓周的时候，你好巧不巧抓着这块印章不撒手，谁要也不给。像抓着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一样。”师父停下笑了一下，大抵是在回忆那段时光。“后来你师爷仙逝，念叨的也是要我把你接来这里。最后我和你父母商议等你三岁的时候，跟我上山修道。等到学成，让你回到你父母身边，共享团圆之乐。你现在也学成了，也到了你该下山的时候。”
眼泪腌的眼疼疼的，感觉应该是已经肿了。“那我不想回去！”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现在还不是你该清净的时候，以苦为师，最后才能离苦得乐，并且这世间还有一场你自己的造化福分等你自己去解。现在下山正是时候。”
“弟子知晓了。”
我转身出了师父的屋子，回到自己房间，躺到床上，看着屋顶，一夜无眠。
第二天，用过了早斋，师父又把我叫到房间里，“儿啊，不是师父心狠，人各有造化，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你去这尘世间走一遭，去娑婆世界看看颠倒梦想，去看看这人间修罗场。于苦难中修行，方得解脱，得大自在。”
“这世间苦难，来源无非贪、嗔、痴，入了红尘，要守红尘的规矩，但是莫要过于贪恋这人间富贵，违心敛财。此一去山高水长，以后就是你自己的路自己走了，多加小心。”
师父红了眼眶。
“去吧，拿着东西，再去祖师殿里拜拜，然后我送你下山。”
随着科仪最后的跪拜，祖师前的香灭了。手一下没拿稳笏板落在桌子上，把我从回忆中惊醒。褪下法衣，交给师父，前后转了转，作别了我生活十年的道场，跟着师父下山，回到了我父母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下山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