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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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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隽美看到他把汤热好了端出来,问:“你不是吃了吗?”
江行远边把碗筷摆好,边说:“突然觉得有点饿,你要不要来一起吃点?”
俞隽美脸上浮现出笑意,刚说了一声好,大门的锁芯传来转动的声音。
“来来来,快请进。”是一个男人热情招呼的声音。听见这个声音,原本融洽温馨的氛围,一下子荡然无存。
江兴昌带人进门后,看见站着的两人,微微愣了一瞬,随后毫不客气地说:“你们站在那干什么?快给我弄几个好菜,有朋友来了。”
俞隽美负气地别过脸,一步也不动。
江兴昌啧了一声,正要发作,但他带来的人却微笑着和江行远打招呼。
“又见面了,远哥。”是贺开朗的声音。
江行远,俞隽美,江兴昌,此时三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但无疑,江行远是最难看的。
“你们认识啊?”
贺开朗眉目含笑,“江叔叔大概是忘了,我和远哥以前还是很要好的玩伴呢。”
江兴昌肉眼可见地僵了僵,随后做作地一拍脑门,“啊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都忘记这码事了,既然这样,那阿远,你陪我一起来招待客人。”
江行远没接话,指尖在微凉的碗沿上蹭了蹭。
贺开朗见氛围不对,倒是很有眼力见地说:“不用了,我也只是随便坐坐罢了。”
江行远非常直接地说:“那现在坐完了,可以走了。”
“我可是叔叔主动邀请上来的,远哥就这么急着逐客?”贺开朗睁大眼睛,满脸无辜地说。
连鬼都知道他在装,但江兴昌却一脸讨好地弯腰笑着说道:“对对对,多坐会儿。”
江行远见父亲这样,也不想多说什么,把碗放在桌子上,说:“没什么好菜,就一点剩饭剩菜,不介意的话吃点吧。”
江兴昌那双浮肿中夹杂着沟壑的眼睛一瞪,大概是觉得江行远这样说话,让他在外面没面子了。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些斥责的意味,“说的是什么话,哪里让客人吃这些东西?”
俞隽美赌了一会儿气,现在依旧去厨房洗菜切菜了。长久以来,他家一直是这样的,都是母亲在不断妥协忍让,而父亲置身事外,明明是他的客人,他却只用坐着等菜就可以了,从来也没打算帮忙。偏偏在外面树立的好男人形象,让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相信他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别人看到的,只有俞隽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情绪的戛然爆发,那时候,他什么也不用说,只需要当一个旁观者,看着被他逼得情绪失控的女人,然后扮演一个被强势老婆管束的旁观者就可以了。
江行远往厨房走去。
江兴昌喊住他,“干什么去,让你过来陪客人。”
江行远毫不客气地甩下一句:“已经有两个人坐着等现成了,我不能也什么事都不管吧。”
说得江兴昌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贺无谨有留意他的神色,说话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这句话却给了他们不小的“惊吓。”
如果江行远有办法证明自己无罪的话,那不是就说明了警方是一群冤枉好人的废物吗?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可是怎么会呢,明明虽然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但是真的会有那么碰巧的巧合吗?贺无境脑海中当时就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次次都有参与案件本身,却能拿出不在场证据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有同伙。
贺无谨看着江行远那双寂静中又带着狡黠的眼睛,默然地皱了皱眉,开口问:“那么你怎么证明你无罪?”
“第一,关于警方对我的控诉……”
“注意用词,”温夏打断他,“是合理的怀疑。”
“好,”江行远改了说法,“关于警方对我合理的怀疑,第一点,芮平贞在差不多两点半的时间喝下咖啡,然后毒性发作死亡的。在13:50的时候送达27楼,假设凶手花时间吸引外卖员的注意力需要两分钟,完成下毒这个步骤一分钟,这个时候外卖员需要去到30楼送隆恒科技有限公司的外卖,他可能选择走楼梯,也可能是电梯,华盛大厦有三架电梯,平均等电梯的时间需要花费5分钟,外卖走楼梯的速度,也差不多是3分钟,在两点的时候就能够送达。里面可以从监控里核对外卖员在27楼到30楼花了多长的时间。”
贺无谨还没说话,一旁的记录员就从电脑上调出了监控记录,并且低声说:“贺队,外卖员确实是在14:01从电梯到达30楼的。”
“和你说的一样。”贺无谨说。
江行远笑笑:“那就好,如果不是的话,我还蛮丢脸的。”
贺无谨当然知道江行远又在胡说八道,他从头到脚哪里有害怕丢脸的样子。
“虽然你们没有监控证明我在13:50—14:00出现在华盛大厦,但是我也没有监控证明我出现在其他地方。不过你们可以去找一个人,她对我,一定有印象。”
贺无谨半信半疑地按照他说的做法做,果然在座机输入一段号码后拨响了一个老太婆的电话。
“喂,谁啊。”
“你好,这里是黎州市市公安局,我们打电话过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行,我炒菜呢,快点问吧。”
贺无谨看了江行远一眼,“请问你对26号下午两点左右在公交站等车的一个男孩子有印象。”
对面的老太婆想了想:“喔,我记得,是不是穿着灰色短袖,大双眼皮,长得很俊秀的男孩子。”
“没错……除此之外,你还记得他有别的什么特征吗?”
“特征的话,”老太婆沉思了一下,“手腕上有条不长不短的疤算不算?”
说完她有些焦急的说:“还有事吗?我菜快糊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必要再问了,全都和江行远说的一模一样,可是上了岁数的老太婆又怎么会对等车的男孩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呢,以至于过了两天都还记得这么清楚,连特征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她不像是对于凶杀案知情的人。
“要我告诉你吗?”江行远笑笑,“看起来贺警官有点想不通的样子。”
当然,他不可能说实话就是了。
他被牵扯进这些案子,早就想到需要有一个能在之后自证清白的方法,而老太婆,就是他为自己刻意留下的证据。
其实让她记得自己很简单,他不过是假装有人丢了一百元钱,然后第一个询问了她,并且在无意中透露附近的超市有免费送鸡蛋的活动而已。
听上去好像很一般,而且让老太婆记住他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他给的那一百块是□□,而且免费送鸡蛋的活动是假的呢。这种上了年纪,尤其是按照黎州的普遍民情,肯定会去占这个便宜的,却发现白跑一趟。如果老太婆能够在去抢免费鸡蛋落空的时候,顺便去超市消费一下,然后发现一百是假的当然最好。如果那会儿没有发现,也会在后续的交易中察觉,这样对于老太婆而已,这个戏耍了她的青年,肯定会在她的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时不时遛出来鞭打。
“就算是这样,但是对于在你离开之后,嘉海城郡一单元六楼602房间里的两具尸体又怎么解释呢?”温夏不死心地继续问。
毕竟402的大门是拍到过江行远进出的身影的。
她不相信有人缜密成这样,贺无谨认为江行远是嫌疑人,她也这样认为。毕竟这一系列行为太过可疑,太过引入注目,但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让一个几乎不可能人的人成为他的在场证明,已经说明了这个青年人,远远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想知道,他到底采用了什么手段,怎么在警方动用了监控还有人力的情况下,为自己找出无罪证明。
“在我回答问题前,我想请问警方对于这件案子的被害人有什么调查吗?”
温夏说:“现在是在问你问题。”
江行远的表情没有微笑,没有愤怒,但在灯光的投照下,却莫名让人觉得冷得发凉。
“那么我拒绝回答。”
“你……”
“警方既然没有证据,那么对我的指控就不成立,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你们必须得在24小时后放了我。”
江行远说得没错,其实这次都算不上是拘留,只能算是问讯,按照规定,在问话结束之后,他们就必须得放了江行远。
温夏拿不定主意了,她看向旁边不说话了贺无谨,“贺队……你看……”。
贺无谨看着桌上散乱的卷宗,又看向江行远那张只写着乖滑的脸,暗暗地咬了咬后槽牙后说:“放人!”
但没等江行远以胜利者的姿态站起身,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沈高义出现在门口,他扫视了一圈,然后说:“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不能放。”
“贺开朗作证,指控江行远有杀人嫌疑。”
不只是贺无谨,就连江行远都微微有些讶异。
“这臭小子又在搞什么?”倒不是已经信任江行远没有犯罪,而是显然作为长兄的贺无谨认为贺开朗所谓的作证纯粹是扯淡,毕竟平时他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
沈高义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秉持着严肃认真的态度,贺开朗的证言我们也要采纳调查。”
估计贺无谨心里想的是他的好弟弟又给他增加工作量了,江行远猜测。
其实贺开朗突然来这一招,开始的时候确实让他惊讶了一下,第一点当然是因为那个叫做桑庄丽的又蠢又坏的女人确实不是他杀的第二点是没想到贺开朗居然会跳出来咬他一口。
不过房间里除了他俩也没有别人,让警察不信任他的话,还真有点难度。
他刚才挑衅警察依靠的就是有证人能够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而不到半小时,他就被所谓的“证人”坑了一把。
不过既然做过的事他都可以想办法掩盖痕迹,那么没做过的事,怎么都有办法展示清白。
只不过……
“真是个碍事的家伙。”江行远还是暗骂了一句,本来事情发展到刚才,都告一段落了,现在还得平白解决一个麻烦。
贺无谨从一号审讯室出来,去到二号审讯室,本来还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的贺开朗,马上收敛坐好,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哥。”
贺无谨坐下:“你说作证江行远杀了人?”
“怎么是你审我啊,换一个人行不行,就,就刚才那个,挺好的。”贺开朗指向站在旁边看好戏的韦达。
无端中枪的韦达连忙摆手,不敢去触老大的霉头。
“少废话!”贺无谨把桌子一拍,“你最好不是心血来潮胡说八道,不然我就以调戏警察罪把你关个十天八天的。”
贺开朗心中蛐蛐,哪有这种罪,但他不敢再跟贺无谨扯闲天了,他怕贺无谨直接不耐烦,大耳刮子抽他。“我本来想着是好朋友好久没见了,我尽尽地主之谊,请他去我们市里最好的足浴中心泡个脚的,而且我还点的最贵的那种,但是他刚来的时候,就说不用浪费,非要把汤退了说和我泡一桶,我说这洗澡水两个男的一起泡算怎么回事?但是他坚持,虽然我为难了一下,还是勉强同意了,后来他说好朋友聚一起想单独相处,就没有服务员来服务,我也同意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我在他衣角的侧摆发现血迹了。”
“虽然比较隐蔽,但是你们去翻开一看,肯定就能看到,可是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血迹呢,后来你们就进来了,说楼下发生了杀人案。这期间他确实没有离开过,但是不代表他在见我之前,没有作案的时间。”
贺无谨说:“你注意别人衣角做什么?”
贺开朗咳嗽一声:“爱好不行啊,我看他面料挺好。”
江行远在审讯室里,等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听见真相被贺开朗胡编乱造地魔改,江行远也不生气,“他是这样说的?”
贺无谨没有回来,温夏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江行远眼皮都不抬,“如果我懒得解释的话,你们是不是就有理由把我关得久一点了?”
“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就算你不解释,我们也会调查清楚的 ”
“是吗,我猜你们的调查手段就是先查监控,或者同时调查我衣角上血迹的DNA跟死者进行匹配,对吧?”
温夏无言,常规的调查流程的确是这样,她们也是一直这样说的,可是她分明从江行远那双凤圆眼里,看出了讽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