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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只是两个人的矛盾,甚至是对方挑衅,但是周围同学指认时却是众口一致。

      “看到是晏辽先动手。”

      “没有听到杨一航说什么难听的话。”

      “杨一航不是那种会主动找事的啊……”

      反倒是另一个人四面楚歌,在同学们吞吞吐吐的描述中,被形容成了阴郁,孤僻,不合群的存在。

      -

      “皮外伤倒是不重,可以在医务室简单处理,但是头上那块儿,还是要到医院再检查一下。”

      陈老师举着电话,眼神瞥向站在角落的小孩时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正酝酿着家长到了如何严肃谈谈。哪知这么巧,晏辽妈妈正好赶上每年一度的展会,忙得根本没时间离开。

      提议“让他爸爸来”,却得到一声斩钉截铁的“那个人更不靠谱”。

      “这样吧老师,你让唐绍铖先带他去医院,放心的,是邻居啊很熟悉了……晚点再联系啊老师,我得走了。”

      陈老师还以为又遇到没有责任心的父母,但是听到起对方提起的名字,皱着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整个高三组办公室的老师想到唐绍铖都是这一个表情。

      他回头看了眼晏辽的样子,虽然伤得不重,但到底挂了彩。家长来了看到这样也不好,万一在学校闹起来……那就更头疼了。

      最后他还是在微信上又向晏辽妈妈确认了一遍,截图保存后才走到外面叫住一个路过的学生。

      “你去下六班,跟他们老师说,让唐绍铖来一趟办公室。”

      -

      晏辽从听到老师说要叫唐绍铖过来,就一直忙着擦脸上的鼻血。

      他鼻子左边被打了一拳,弄得下半张脸满是血。一进办公室老师就让他罚站,晏辽大步流星走过去,没吭声没喊疼,在鼻子里堵了一小团纸就梗着脖子站在那儿。

      可是听说唐绍铖要过来,他想到脸上脏兮兮又狼狈不堪的惨状,下意识抬起手背想把自己蹭干净些。还没等他弄好,就听到门外一道熟悉又沉稳的声线。

      “老师,您找我?”

      陈老师招手让他进来,“对,有个事麻烦你。”他指了指在墙边罚站的晏辽,“听说你们俩是邻居啊……”

      唐绍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都涌向了大脑,额角的血管都绷了起来。

      “谁干的?”

      晏辽抬起眼睛,嘴唇咬出发白的牙印,刚才在办公室还像个刺猬一样冷冰冰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小孩,在看到唐绍铖之后,吸了吸鼻子,眼眶迅速红了一圈。

      “还能是谁干的!罪魁祸首就在这儿呢!杨一航牙都被打掉了两颗,你还委屈上了!”

      陈老师气得肝都疼了,杨一航受伤更重,正在医务室处理伤口,家长也都在路上气势汹汹地往学校赶。

      他怕两边见了面,晏辽没大人撑腰再吃亏,压着火气跟唐绍铖说,“先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听别的同学说砸到了脑袋,让医生给好好看看。”

      唐绍铖下颌线绷得极紧,胸腔内心脏还在突突狂跳,他深呼吸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追问事情的始末。

      晏辽小心翼翼地瞥他,眼睛还是红的像兔子。

      “这些话你也跟他讲讲,”陈老师不自觉就把唐绍铖当成了家长,对着他大倒苦水,“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怎么还能动手打人呢!要是把同学打坏了,怎么跟家长交代,怎么跟学校交代,怎么跟社会交代!”

      晏辽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他垂着眼皮,舌头在口腔内侧顶了顶酸胀的脸颊,嘴角向下撇着,是很不服气的表情。

      陈老师一直用余光瞥着他,看他这样子反倒更是火大,“说你两句怎么了!”

      唐绍铖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静,“老师,我先带他去医院。”

      还没来得及发的火气憋回肚子,陈老师脸色难看得不行,还是摆手让他们快走,“放学前回来啊!”

      “尽量。”

      在墙底下罚站的晏辽连忙快跑过来,贴着他一起离开了办公室。走的时候还看到陈老师边摇头边叹气,过了一下午,秃顶的脑袋似乎发际线又后移了几毫米。

      -

      唐绍铖先带晏辽去卫生间洗脸,血不流了,洗干净才看到嘴唇上边儿破了道口子,凝固成殷红的血痂,唇峰微微发肿。

      “我没事,”晏辽吸了吸鼻子,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那孙子倒在地上都不能动。”

      是和陆骁学的日常用语,看不顺眼的同学统一称为“那孙子”,简洁好用。

      唐绍铖的眼神又气又心疼,拿着纸巾擦干他脸上的水渍,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擦一尊珍贵的白瓷,还是没舍得说什么。

      等到从洗手间出来,唐绍铖又回教室取手机和钱包,在笔袋里找出一块牛奶糖,是上回两人在超市买雪糕时随手拿的。

      他边往外走边剥开糖纸,到门口时把雪白的糖块塞进了晏辽嘴里。

      “嗯?……”

      浓郁的甜味弥漫在口腔,晏辽猝不及防,牙齿在唐绍铖的指尖咬了一下,留下小片濡湿的水痕。

      “走吧,慢点。”

      计程车上,阳光穿过贴着灰膜的车窗时像是被折掉了锐利的棱角,迟钝的光芒落在晏辽的侧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上红肿的伤口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他垂着脑袋,额前的黑发遮住微微泛红的眼睛,向身后藏了藏弄脏的袖口。唐绍铖不急着问他和同学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没有想要半点责怪和教训的意思。

      -

      医院一楼,窗口前排队的人并不多,晏辽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远远看着唐绍铖很老练地和护士打交道,挂到了最近的专家号。

      两个人坐电梯上楼,三四层楼都是受伤了来做检查的人,四周一直隐隐有此起彼伏的呼痛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走廊的白炽灯光明亮到有些刺眼。

      晏辽略感紧张,不自觉就抓着唐绍铖的衣服,眉毛也忧心忡忡地拧起来。

      “害怕吗?”

      “……我才不怕。”

      尽管是听到小孩故意逞强的回答,唐绍铖还是慷慨地伸过去一只手,把他泛着凉意的手指握进了掌心。

      晏辽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盯着黑色屏幕上滚动的名字,还是紧张,指尖不自觉地抠着唐绍铖的手心。

      “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唐绍铖意外地侧目:“嗯?”

      “…没什么。”

      -

      叫号后要单独到诊断室检查,面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时,晏辽本能有些拘谨,眼睛一直透过窗户偷偷瞟外面的唐绍铖,看到人才感到安心。

      半小时后出了结果,暂无大碍。唐绍铖去领诊断单时,医生下意识把两人当成兄弟关系,对着晏辽和蔼可亲地说,“没多大事,清淡饮食按时换药,跟你哥哥回家去吧。”

      “嗯…谢谢医生。”

      小孩低了下脑袋,罕见的没有反驳,跟在唐绍铖身后乖乖走了。

      -

      从医院离开后,唐绍铖给陈老师打了电话,说就不回学校了,他和晏辽直接回家。

      陈老师压低了声音,“行,到家了报个平安。”隐约能听到办公室传来男人咆哮的声音,“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这事没完!我儿子考不上大学他们家负责一辈子知道吗……”

      陈老师匆匆挂断电话,语速很快地说了最后一句,“和他家长说,明天还是得来一趟。”

      -

      暮色低垂,唐绍铖带晏辽回了家里。他从冰箱拿出鸡蛋和剩饭,又找到蔬菜和午餐肉,做了两碗还算丰盛的蛋炒饭。

      晏辽吃得很慢,嘴唇上的伤口偶尔碰到还会疼一下,等到放下筷子的时候,他听见唐绍铖平静的声音。

      “为什么会打架?”

      漫不经心的语气,不像是兴师问罪,只是想聊聊天的样子。

      晏辽攥着衣服,脸颊受伤的地方像烧了起来,泛起热辣辣的痛感。他手指的骨节微微泛白,含糊不清地说,“心情不好。”

      不想说是因为“谁说了什么话”……那样像是在幼稚地告状。更何况现在想起来,已经不会再耿耿于怀杨一航说过什么了,真正让他感到胸腔淤堵的却是另一件事。

      唐绍铖抬手理了理他微微凌乱的头发,继续耐心地问,“怎么心情不好。”

      晏辽抿了抿唇,小声说,“考试。”

      “……嗯?”

      “因为考试,心情不好。”

      晏辽垂下脑袋,看着眼前白色盘子上细碎的蓝花纹,想说很多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始说地咬住了嘴唇,被唐绍铖捏住下巴,又一点点松开。

      看出他还是不想多说,唐绍铖也放弃刨根问底,只是又嘱咐了几句,遇到事情先保护自己,用和平的解决办法,不要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哪怕有时候自尊受伤,也比身体受到伤害更好。

      晏辽心不在焉地听着,半晌后蚊子嗡嗡似的“嗯”了一声。

      “做很多事都能缓解负面情绪,”唐绍铖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轻柔地按了按,“所以不要再用这种方式,”他的手顺着晏辽的发尾滑到后颈,力气和语气都微微加重,盯着他的眼睛说,“绝对不可以再这样了。”

      晏辽侧过脸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很不情愿地保证,“……我知道了。”

      唐绍铖言至于此就揭过了这件事,换了轻松的无关紧要的话题,意在哄小孩开心。可是晏辽始终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喉咙堵着不会痛但存在感明显的鱼刺,有真正想要说的话始终犹豫的没有说出来。

      -

      落地窗外是昏暗的傍晚时分,厚厚的云层缓慢游动,落日一点点下坠,像是高楼林立的建筑群细嚼慢咽地吞掉太阳。

      客厅内光线昏暗,唐绍铖把碗筷放到厨房的水池,回来时顺手打开了灯。

      视线明亮的瞬间,看到晏辽仰起脸,嘴唇瘪着,眼尾簌簌不断地掉下泪珠。

      唐绍铖一愣,从桌上抽出纸巾走到小孩身前,“怎么哭了?”

      晏辽的表情像是在服用难以下咽的药片,漆黑的眼珠泡在泪水中,声音低的恍如睡梦中模糊不清的呓语。

      “你为什么说要……和我考一个大学啊。”

      他想过好多种可能,最合理的是唐绍铖才不会因为“距离近”这个破理由考C大,也许根本就不会考,只是因为是朋友,所以用谎言鼓励他——但他潜意识又相信对方不是会说谎话的人。

      “你明明能有更好的选择的……”

      没有比你更好的选择。

      唐绍铖敛着眉目看他,知道别的理由都没什么说服力,沉沉地叹了口气,“因为还想和你做同学,”他勉强地笑了笑,手指贴着晏辽的脸颊,蹭掉不断滚落的眼泪,“所以加加油,好不好?”

      “我不行的,”晏辽哭得更凶,双眼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你在我身上…”他哽咽一声,在“浪费”和“付出”两个词之间犹豫,换了个更简单的动词,“…用了这么多时间。”

      他忍住想要扯开嗓子嚎啕的心情,“没有回报怎么办。”

      “要是我没考上的话怎么办。”

      “……我让你失望的话怎么办。”

      他根本追不上,白费力气那么久,他早该想到自己追不上。

      反而能看到两个人中间,好不容易接近了一点,又像地震一样裂开缝隙,越来越深,越来越宽,根本没办法迈过去。

      -

      唐绍铖看着他,胸腔好似揉碎了锋利的冰渣。晏辽断断续续地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像是手无寸铁地与他坦诚相见,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人身上的焦虑和迷茫。

      担忧无法掌控的未来,抓不住的转瞬即逝的现在。

      他记忆里的对方一直都是自信开朗。

      唐绍铖记得晏辽毕业后来平城找他,有一个行李箱放了很多卖不出去的画,没有扔掉也没有送人,每天自己欣赏。不会在意外界的价值评价,也不会因为轻易否定自己。

      人长大后习惯在受到挫折后做出让步和改变,成为所谓“更适合在社会生存的成年人”,只有晏辽没有被任何事改变过。他在想要前进的路上,从来没有后退妥协过一步。

      现在还是小孩子,以为十八岁发生的事情就能决定人生,不敢出错。

      大概需要的不止是一直鼓励他“你可以”、“一定能行”,这样只会压力更大,就像失败了是因为没有做到自己本来可以做到的事。

      唐绍铖的双眼漆黑深沉,静静凝视在晏辽身上,“不管以后你在哪里,我都……”

      “不行!”

      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考不上是我的事,”晏辽抬起手抹掉脸上未干涸的眼泪,连自暴自弃都很有骨气,“你不要管我了,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和你去一个学校。”

      -

      熟悉的语气,牵扯着一段熟悉的记忆潮水般地汹涌袭来,一瞬间淹没了呼吸。

      不要迁就我,忍受我,不要让我像累赘一样拖住你。

      只有成功和喜悦可以分享,所有困难都是我自己的事,只能我自己承担。

      唐绍铖看着他,深深呼吸,克制从身体深处向上不停翻涌的怒气,缓慢地说,“那我要做什么,也是我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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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9.28入v 新文《谁喜欢你啊笨蛋》求收藏 祝小宝们天天开心!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