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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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尘埃的证词
2010年的夏天，石狮一中的蝉鸣依旧，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燥热，而是一种被谣言浸透的、粘稠的不安。老吴被打伤的事件，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学生们对“乞丐”的恐惧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乞丐帮”、“生死斗”等谣言的催化下，演变成了一种**群体性的偏执**。校园里开始出现“安全小组”，一些学生自发组织，夜间巡逻，美其名曰“保护同学”，实则对任何出现在校园周边的流浪者进行驱赶和围攻。一个关于“乞丐会传染疯病”的新谣言，正在悄悄滋生。
秦明与林爱站在“灰烬花园”的旧书架前。书架上，老吴收藏的作业本在阳光下泛着微黄的光。他们知道，仅仅制止谣言是不够的。谣言的土壤，是人心的荒芜。他们需要让这些被流量和恐惧异化的学生，重新学会“看见”人，而不是“看见”符号。
“我们需要的，”林爱说，“不是一场‘辟谣’，而是一场‘证词’。让那些被谣言抹去的‘人’，重新发出声音。”
“是的，”秦明说，“让‘尘埃’，自己讲述它的故事。”
#### 一、“乞丐”的证词：被遗忘的姓名
林爱开始系统性地寻找并访谈那些在校园周边流浪的老人。
她发现，他们不是“乞丐”，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名字、有故事的“人”。
> **老吴**，本名**吴建国**，6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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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是乞丐，”吴建国躺在病床上，声音虚弱，“我……我以前是工厂的钳工……厂子倒了……老婆……病死了……孩子……在外地……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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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靠捡点破烂……活着……我不偷不抢……我……我就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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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捡那些本子……”他浑浊的眼中有了光，“我……我看那些字……多好啊……‘我爱妈妈’……‘我要当科学家’……多好啊……我……我也想……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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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现在……学生……都怕我……像看鬼……他们……还打我……就因为我……是‘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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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抓住林爱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我有名字！我叫……吴建国！不是……乞丐！求你……告诉他们……我叫吴建国！”
> **老李**，本名**李守业**，71岁，是那个和老吴打架的另一个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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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也不想打他，”李守业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老泪纵横，“我……我听见学生说……‘乞丐帮’……‘生死斗’……我……我怕啊！我老了……打不过人……我……我怕他抢我东西……抢我活路……我……我先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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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以前……是邮递员，”他喃喃道，“我……我骑着自行车……送信……我……我认识全城的人……现在……没人认识我……我……就叫……‘那个捡破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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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有名字！我叫……李守业！”
> **老陈**，本名**陈志远**，65岁，常在图书馆后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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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捡破烂，”老陈说，“我……我就是……想看看书……我……我以前……是语文老师……□□……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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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说不下去，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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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我疯了……好了……可……可书……我……我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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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有名字！我叫……陈志远！”
“他们不是‘乞丐’，”林爱在报告中写道，“他们是**被时代和命运抛下的‘人’**。他们有名字，有职业，有家庭，有梦想。他们的‘流浪’，不是选择，是伤痕。而谣言，用‘乞丐’这个符号，抹杀了他们的全部身份，将他们变成了可以被随意驱赶、围攻、甚至‘猎奇’的‘非人’。”
“‘乞丐帮’、‘生死斗’，”秦明说，“这些谣言之所以能传播，正是因为它把复杂的人，简化成了简单的‘符号’。‘乞丐’= 危险，= 低贱，= 可以被消费。它迎合了人们最懒惰的思维方式——贴标签。”
#### 二、谣言的“证词”：被异化的“生”
林爱开始追踪那些制造和传播谣言的学生。
她发现，他们同样在经历着一种“异化”。
> **学生A**（“乞丐啃书”制造者）：“我……我只是想让大家觉得我‘有才’。我写的东西，点赞最多，评论最多。我……我在班里，从来没这么‘红’过。我……我停不下来。我必须写更‘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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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B**（“乞丐互杀”制造 者）：“我……我总是害怕。我觉得有人要害我。写那些‘互杀’的故事，把恐惧写出来，我……我就好受点。我……我把自己当成故事里的‘主角’，在和‘坏人’斗。我……我需要这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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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C**（“乞丐帮”制造者）：“我……我就爱看小说。写‘帮派’、‘斗争’，多刺激啊！读者都说‘过瘾’！我……我写得越‘爆’，我越觉得自己‘活着’。”
“他们不是坏，”林爱说，“他们是**迷失**。在流量至上的时代，他们用‘关注度’来定义自己的‘存在’。他们制造的不是‘谣言’，是**自我存在的‘证词’**。他们需要一个‘他者’，一个‘靶子’，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和‘价值’。而‘乞丐’，正是那个完美的、可以被牺牲的‘他者’。”
“所以，”秦明说，“这是一场双重的悲剧。老吴、老李他们，用‘名字’作为‘人’的‘证词’，被谣言抹杀。而这些学生，用‘流量’作为‘生’的‘证词’，却在制造谣言的过程中，异化了自己。”
#### 三、终局：尘埃的证词
秦明与林爱将所有“证词”整合。
他们没有开发布会，没有发通稿。
他们在“灰烬花园”的旧书架旁，举办了一场名为“**尘埃的证词**”的展览。
展览由两部分组成：
1. **“人”的证词**：
* 放大打印的吴建国、李守业、陈志远的身份证复印件。
* 他们的老照片：吴建国穿着工装在机床前，李守业骑着绿色的自行车，陈志远在讲台上讲课。
* 他们亲笔写下的名字：“吴建国”、“李守业”、“陈志远”。
* 录音播放：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说：“我有名字！”
2. **“生”的证词**：
* 学生们制造谣言时的聊天记录截图。
* 他们帖文下的点赞、评论、转发数据图，像心电图一样起伏。
* 他们亲笔写下的，关于“为什么制造谣言”的匿名心声。
* 录音播放：他们说：“我需要被看见……我需要存在感……我需要‘爽’……”
展览没有文字说明，只有这些原始的“证词”在静静地陈列。
学生们来了，老师们来了，流浪的老人们也来了。
吴建国看着自己的照片，老泪纵横。李守业看着自己的名字，嘴唇颤抖。陈志远看着讲台上的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光。
一个制造谣言的学生，看着自己帖文下“点赞如潮”的数据图，又看着吴建国受伤的脸和“我有名字”的录音，突然蹲下，捂着脸，无声地哭了。
#### 四、尾声：名字的重量
2023年，石狮一中。
“灰烬花园”的旧书架旁，那场“尘埃的证词”展览已结束。
但展览的影响，却如涟漪般扩散。
校园里，不再有“安全小组”的巡逻。学生们见到流浪老人，会主动问好，有时会递上一瓶水。
“吴爷爷好！”
“李爷爷，今天过得怎么样？”
一个学生，将自己写满笔记的旧笔记本，郑重地放到了旧书架上。在扉页，他写道：
> “我叫张明。这个本子，记录了我的‘生’。现在，我把它和吴爷爷的‘生’放在一起。我有名字，他也有名字。我们都曾在这里，活过。”
秦明与林爱站在书架前。
他们看到，吴建国（现在大家都叫他吴爷爷）坐在书架旁的长椅上，戴着老花镜，正认真地翻看着那些泛黄的作业本。阳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一层温暖的光晕。
春风拂过，新叶沙沙作响。
仿佛在说：
> “吾丧我……”
>
> “我，回来了。”
>
> “数，归于心。”
>
> “诗，永恒。”
>
> “光，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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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懂得’，是在无数尘埃的证词中，听见那最朴素、最沉重的呼唤——我有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