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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命运 ...

  •   虞年顺口接话:“是啊,阿然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学习也很好。”

      田婶叹了口气:“唉,你是不知道啊,阿然他家以前不是这样的。”

      虞年择菜的手一顿。

      “咱村穷,老苏家就一个女儿小柔,也就是阿然他妈妈。阿然他姥姥去的早,他姥爷把小柔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那时候老苏家虽然没钱,但是一家子勤快,日子勉强过得去。”

      田婶压低了声音,似乎在感叹世事变换。

      “偏巧那年小柔到市里打零工的时候,遇到了阿然他爸,一来二去的看对眼了。后来结了婚,十里八村哪个不说老苏家得了个好女婿,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哦……”

      虞年在一旁静静听着。

      “小柔婚后没几年就有了阿然,过年过节的就看着阿然他爸到哪都带着孩子,父子俩感情好的呦。”

      田婶回忆着,眼里混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可是阿然6岁那年,阿然他爸因为得罪了领导被公司开除了。那领导在市里有些关系,逼得阿然他爸只能到处干些赚不到钱的脏活累活。想想阿然他爸能从一个贫民窟的孤儿考上大学,得多大的心气啊,他受不了这些,变得越来越颓废。到阿然9岁时他沾上了赌博,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虞年心里一紧。

      “随着阿然他爸债越欠越多,小柔心软,自己起早摸晚帮着还债,最后病倒了早早离世。阿然他姥爷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隔年也走了。之后阿然家里的积蓄都被拿去还债,他爸也失踪了……”

      田婶把菜都处理好了,搓了搓粗糙的手,自顾自地站起身拎起竹篮朝水池边走去,嘴里惶然无力地道出一句:

      “都是命啊……”

      留在原地的虞年,一股细密的疼痛和压抑梗在心头。

      不远处的山峦静默着,村庄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炊烟,田婶小院里的樟树长得分外茂盛。

      几天后,清晨。

      冯叔最近咳嗽老是不见好,苏絮然趁早进山去采草药。

      虞年也陪着一起去了。

      “学长,看这个。”苏絮然拨开一片宽大的叶子,露出下面一串串紫黑色,形如小塔的花穗,“这是夏枯草,有清肝泻火,明目,散结消肿的作用。给田婶带点,她这两日眼睛发红发胀,估计有点上火,熬点这个水喝,有时比外面卖的药还管用。”

      他用锄头小心刨开夏枯草根部的泥土,动作轻、快、熟练。

      虞年凑近闻了闻,有一股不明显的草木香:“真神奇,没想到一株小小的植物还有这种作用,阿然不愧是药学专业的。”

      “哪能啊,认药、采药可都是跟着我姥爷学的,他算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我小时候跟着他满山跑,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也就记得了。”苏絮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他将药草放到背篓里,随后指着南边的小山坡说道:“瞧见那儿没,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小伙伴打闹,小孩嘛使劲没个分寸,我一个不小心从坡上滚下来,胳膊脱臼了,疼得不行。”

      “然后呢?”虞年好奇地问。

      “我姥爷赶过来一看,就这么'卡巴'一下,我都没反应过来,胳膊就给接回去了,我当时觉得我姥爷简直是个活神仙。”苏絮然边说边模仿动作,眼睛明亮而传神。

      虞年听得入神,忍不住笑道:“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

      苏絮然提到姥爷时的崇拜之情挡都挡不住,想想又不禁摇摇头,语气低沉下来。

      “那会子,村里人比现在还穷,大家买基因药剂的钱都扣扣搜搜的,手里根本没啥余钱,不负债都是好的了。平时遇到点病痛,能忍就忍,实在扛不住了才来我姥爷这儿讨点药。”

      这时,苏絮然瞄到了今天的目标,他走到一丛叶片呈心形的白色小花前,蹲下身。

      “学长,这就是鱼腥草啦,有清热解毒,抗菌消炎的作用。”他把挖出的根茎放进背篓里,“村里人咳嗽了,喉咙痛什么的,就挖点这个根,洗干净熬水喝。”

      “效果怎么样?”虞年没见过这些,不免多问了问。

      “有一定止咳效果,不过也分人,对有的人管用,有的人就聊胜于无吧。”

      苏絮多挖了一些,计算着差不多了,就领着虞年往山下走了。

      “要说这些小病痛还能忍忍,基因病才是真要命的,咱村好多小孩都是因为基因病死的。”

      虞年跟在苏絮然身后,沉默下来。

      下山时,苏絮然眼尖看到一株叶子狭长,背面灰白的植物,隔老远指着它和虞年科普:“那是艾草,有温经止血、散寒止痛、驱寒祛湿的功效。”

      “果然术业有专攻,我听了你说的这些,感觉还是辨认不明白。”虞年跟着苏絮然仔细观察到现在,觉得脑子里没记住几株药草的模样。

      “嗐,我这都多少年了,要是让我去学学长你的专业知识,我也是学不明白的。”

      苏絮然挠了挠头,看着艾草又想起了一桩旧事。

      “说到艾草,以前村头的苏奶奶,每逢阴雨天,老寒腿就疼得受不了,全靠艾草撑着。”

      “都不容易。”虞年不由得苦笑。

      “是啊,谁都不容易……”苏絮然停下脚步,做了几个深呼吸,握紧拳头朝上挥了挥,精气神回来后说道:“学长,别想那么多啦,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们快点走,冯叔还在家里等着呢。”

      “嗯。”虞年看着苏絮然冲在前面的身影,仿佛透过骨相看到了他内里充满韧性的灵魂。

      山风吹过,阵阵林涛。

      下山的小径终归寂静。

      苏家村,老苏家。

      苏絮然早年是跟着父母在市里租房子住的,后面遭逢变故,被母亲苏小柔临终托付给多年好友冯哲。

      冯哲起先是苏家村邻村的乞儿,幼年时被苏絮然姥爷养过一阵,后面被二婚的母亲接走,等他母亲去世,他和继父不亲近就自行分了出来。

      好在他音乐学得不错,有一门技艺,在市里的不知名学校当了个音乐老师,偶尔还会接点私活。

      冯哲的工资保他一个人没问题,多了一个苏絮然自然就不够用了。

      不过这么多年来,再苦再累他都没放弃过。

      称得上是苏絮然的养父了。

      每逢假期,冯哲和苏絮然都会回村,住到老苏家的房子里,以免房子因空置太久而破败。

      “冯叔,我们回来啦!”苏絮然一进门就大嗓门喊人,见到冯哲就扑了上去,在家里人面前他的少年气不自觉彰显出来。

      “冯叔。”虞年对苏絮然的动作已是见怪不怪。

      “咳咳……阿然,小虞你们这趟还挺快啊。”冯哲人到中年,受生活和病痛所累,比较显老,但是高高瘦瘦的一点都不邋遢。“时间正好,咳咳……快来洗洗手吃饭了。”

      都是家常菜,没啥花样,但是苏絮然和虞年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叔,晚点我帮你泡鱼腥草,你都给我喝完啊。”苏絮然往嘴巴里包饭还不忘叮嘱。

      “咳咳咳……你这孩子,其实我就是着凉了,过几天就好了。”冯哲说到一半,看到苏絮然瞪他,于是收了音,“喝喝喝,都喝完!”

      虞年看着他们俩的互动,露出会心的微笑,心里多少有些羡慕。

      “小虞啊,多吃点,你太瘦了。”自此虞年到家里来住,冯哲就观察到他的小饭量,在饭桌上不时提醒道。

      虞年眼见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菜,根本做不到拒绝冯叔的好心,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吃完:“好的好的冯叔,我吃着呢,您也吃。”

      瞥到身侧苏絮然偷笑的小表情,虞年给了他一个毫无威力的眼神,苏絮然偷笑的更明显了。

      晚上,苏絮然和虞年坐在院子里纳凉。

      冯哲精神不济早早休息了。

      苏絮然坐在躺椅上,拿着大蒲扇扇风。

      “学长,你不热吗?”

      虞年没拿扇子,就这么坐在另一个躺椅上,一滴汗都没出。

      “不热。”

      “这种不怕热的体质怎么不给我来一个呢?”苏絮然是易出汗体质,平时最不耐热了,刚好老房子里的风扇坏了,只能自己手动扇了。

      “要不我给你扇扇?”虞年看到苏絮然的脸都闷红了,好心地问道。

      苏絮然顺杆爬地将扇子递到虞年手里:“嘿嘿,谢谢学长。”

      虞年笑着帮他扇起风来。

      “小时候我妈也经常这么给我扇风,大热的天,我晚上热的睡不着,她就坐在我床边一刻不停地给我扇着风……”

      苏絮然仰躺在躺椅上,闭着眼,过往的记忆回旋,在更多的情绪上涌前,他停下了回忆,转而去逗学长。

      “学长,你好像我妈妈哦。”

      虞年感知到苏絮然一瞬变换的情绪,配合地把扇子丢到他怀里,调侃道。

      “乖儿子,你自己扇去吧。”

      村里的夜一向是安静的。

      夏夜虫鸣中,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叫喊从隔壁的小院里传来。

      “囡囡,你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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