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9 ...
-
还没到七月，我却先被家里催婚。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
因为我爸以前有句名言，这辈子只要我好好活着，别太早把我这条命折腾没了就行。
至于传宗接代，我爸说他是受过高等教育早就抛弃思想糟粕的人，没有那种执念。
我爸是趁母亲节我回家给我妈送礼物时，把我喊进书房里说的这事，甚至一点铺垫都没有。
“容宴，尽快跟裴家那女孩子把婚结了吧。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事业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结了婚安定下来拼事业也更有动力……”
这套说辞我虽然是第一次听我爸说，实际上一点都不陌生。
陈锦他妈也催婚，隔三差五就要说一顿，他因此不胜其烦，总跟我倒苦水，还羡慕我生在这么开明的家庭。
我爸妈是真不错，但架不住这股意识洪流太过坚固，这不还是走到这一步。
“怎么突然催我结婚？”我问我爸，比起不适应，我更好奇他突然的转变。
我爸给我算时间账：“哪里突然，过年两家都吃过饭了，老裴两口子不是对你很满意？那还等什么？真等你功成名就再结婚得等到什么时候？”
“八月你就二十七了，我和你妈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你。你看现在，你大了，我们也还不算老。”
不，年龄不是重点，我直觉我爸催婚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一时想不到。
“您和我妈身体还好？今年体检做了吗？要不要我抽时间陪你们去？”
“去去去，跟你说正经的，你尽糊弄。”我爸板起脸来，把茶杯重重一磕，“结婚的事你尽快，不行我找裴崇远谈或者裴知瑶去谈。”
那怎么可能，我跟裴知瑶是合作演戏，总不能因为我爸就真演到婚礼上去。
为了避免我爸再提这事，我马上给自己找了个活，带着几个同事远赴外地谈项目。
那客户是个硬骨头，一直态度不明朗，这次因为我诚意十足，不惜驻地办公，哪怕他们鸡蛋里挑骨头提的要求我们当即就能改，于是终于肯把合同签了。
这个项目老实说不算特别大，但对我这个公司来说意义非凡，算是打破本地局限，迈向更广阔天地的一步。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回滨城，我就打电话约裴知瑶吃饭。
结果裴知瑶没来，裴知意冷着脸出现了。
我愣是反应了好一阵，心想这小子是不是被裴知瑶修理过，不然怎么还能独自往我跟前凑。
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裴知意这么有主见的一个人，对我又极端厌恶，绝不会屈服他姐的意志。
我还没琢磨过来，裴知意已经走到眼前，并不拉开椅子落坐，而是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跟我对视。
“怎么是你？我约了知瑶……”
“我姐临时有事走不开，又担心你喝酒跟人动刀子，叫我过来看看。”
啊还有这事？！
我马上反应过来，心里狠狠把裴知瑶夸了一顿。
“我看你也没喝酒啊，应该不会乱打架，那我走了，你慢慢吃。”
裴知意说完转身要走。
但我躲了他这么久，还躲得这么辛苦，他不冒头也许没什么，既然来了我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回去。
我出手很快，正好扣住他左手腕，顺便发现我送他的腕表，他还真一次都没带过。
“干嘛？”他不耐烦，“拉拉扯扯，有话不能直接说？”
“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我气笑了，耐着性子哄他，“坐吧坐吧，菜都点好了，你一走，我自己怎么吃得完。”
裴知意冷哼：“不是很有钱，吃个饭还怕浪费？”
我还是没松手，用了点力将他往桌子边带，他大概是要面子，不想闹出动静来，倒是顺从地又站了回来。
“有钱也不能浪费是不是。坐吧，要不要我给你拉椅子？”
我真打算给他拉椅子，裴知意却受不了地抢先坐了下去，我笑笑也落了坐。
我原本是要跟裴知瑶庆祝，确实点了很多菜，还有一瓶上好的红酒。
现在庆祝的人换成裴知意，这酒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裴知意一直不说话，吃得也很少，我不喜欢冷场，就不停地找话说。
我跟他说我最近一直在出差，说我当初创业如何艰难，这两年才有点眉目，今天这饭是庆祝刚拿下的大单。
我掩不住高兴，既为单子，也为他。
我给我俩都倒了酒，又拿起杯子跟他碰杯，裴知意大概还记着生日那次的事，死活不碰酒杯。
我只好跟那只高脚杯碰了碰，边说边喝，把整整一瓶都喝光。
裴知意终于肯开金口，却是问创业的事，语气依然算不上好，细听甚是不屑：“你说话有几句可信？你爸不帮你？设计公司拿一两个单就能活，有什么难的。”
我撑着头，视线直白地落在他张合的嘴唇上。
裴知意的唇形很性感，厚度适中，红润光泽，看起来就是很好亲的一张嘴，实际当然也是。
尽管心猿意马，我还是听到他的疑问，不觉一笑。
“你还别不信。”
裴知意瞪着我，一脸“看你吹”的表情。
我笑笑：“你就当我吹牛吧。我认识我爸不少同事，也听过各种故事，就没见过比我爸更古板更清廉的人。”
“你知道吗，其实知道我是他儿子的人并不多。我也不想给他抹黑，当初创业那些单子都是我实打实谈下来的。”
说来都是前程往事，我不愿用这些博取眼球，于是打住，转而问裴知意毕业后有什么计划。
“创业。”
他没看我，语气很平淡，丝毫没有那种对未来踌躇满志的激动。
但我还是很惊讶。
“你想创业？”
“我不能创业？”他掀起眼皮，神情不悦。
“那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其实创业也挺好，虽然你家有万贯家财等着你继承，可是男人嘛，别人送的东西，哪有自己打拼出来的珍贵。”
裴知意皱眉：“是吗？”
“是啊，切身感受。”
但我马上想起我送他的腕表车子，他虽然收了却不用，大概也是觉得不如自己挣的好。
我一讪，没有多说。
裴知意却追问：“你很矛盾。刚才还说创业辛苦，现在又说自己打拼更好。我听哪个？”
“不矛盾，只是咱俩不一样，创业的意义自然也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男人……”
我微微眯起眼睛，因为想起那次在酒店，我跟他说都是男人，我不会找他负责。
裴知意似乎也想到了，话都没说完，眼皮一耷，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拒人千里的摸样。
气氛有些凝滞。
我招来服务员又开了一瓶酒，自斟自酌喝了几杯，心情平复下去，又开始掏心掏肺。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生过几场病，我爸我妈担心我夭折，所以在我二十几年人生里，他们对我一直很纵容。”
“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感受，就是一个人如果不被任何人寄予希望，其实是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我后来创业，就是想证明自己。”
“他们怕我辛苦早死，但事实证明我不仅没死，还能把公司带到现在这个规模。”
我没有吹牛的意思，但毋庸置疑，说起这些我对自己其实是满意的。
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满足。
我喝了点酒助兴，回到裴知意的疑问：“就像你说的，我爸确实想帮我，他人脉广，只要他开口事情准成。但我不同意，还因此跟他吵得很凶，一气之下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说到这里，我将视线从酒杯转向对面，裴知意不知何时也开始愿意看我。
或许是我被一片真诚打动，他的表情比刚才柔和很多，眼神还是清冽，却不冷漠。
我望进这双眼睛里，即便不做什么，这一刻也觉得心里很充盈很快活。
自知不能再说，否则就有卖弄的嫌疑了，我笑道：“好了知意，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能做到的事你做不到，恰恰相反，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比我做得好。”
裴知意眼睫颤了颤，脸上奇迹般地浮上一层粉色，耳朵尖尤其明显。
他在害羞。
害羞的裴知意让我的心脏瞬间剧烈跳动不止，血液中的酒精仿佛被蒸腾。
我有些薰陶陶，甚至开始眩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