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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暗流涌动,金鳞试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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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御赐的金鳞佛珠温润地贴在苏琳的手腕上,沉甸甸的,像一圈无形的枷锁,也像一面微弱的护心镜。伽楠香的沉静气息勉强压着她心底翻腾的惊涛--沈济世那条毒蛇,终于吐信子了,目标不是她苏琳的脑袋,而是要彻底咬死她安身立命的“金鳞散”!
翊坤宫那位素来不受宠、体弱多病的小答应--章佳氏,成了沈济世精心挑选的试药石?
“体质特异、本就根基不稳......喘症......药性偏颇......”门缝里飘来的毒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在苏琳的神经上。沈济世这招太毒了!利用金霉素潜在的过敏反应(这时代谁能想到这个?),稍加“引导”,就能让章佳氏“恰好”在用了金鳞散后病情急剧恶化,甚至.....一命呜呼~ 到时候,她苏琳就是百口莫辩了,金鳞散就变成害人的“邪药”!康熙的认可?瞬间就能变成催命符!
“姑娘......”小顺子脸上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劲儿,“不能让那老匹夫得逞!”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他做了个隐秘的手势。
苏琳心头一跳,立刻按住小顺子的手,力道很重:“胡闹!杀人?那是想不开!(聪明人不这么干)”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规划仪,“沈济世选章佳氏,就是看中她背景弱、身体差,出事也没人深究。我们得抢在他‘提点’之前,先‘提点’一下章佳小主!”
“怎么抢?”小顺子急切地问,“翊坤宫咱们可插不进手!”沈济世是院判,出入后宫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苏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疯狂,“他有他的名,咱们......就借他的‘名’”
翌日,太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混杂着草药和陈年木头的气息。苏琳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药童服,低眉顺眼地跟在一位负责给低阶嫔妃请平安脉的普通太医(姓李,人比较老实)身后,手里捧着脉枕药箱。她手腕上的金鳞佛珠被宽大的袖子遮得严严实实。
“李太医,听说......翊坤宫的章佳小主,素有喘疾?”苏琳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几个整理药材的医士听见。
李太医捋了捋胡子,叹口气:“是啊,胎里带来的弱症,春日里花粉多,或是受了风寒,就容易发作。是个可怜人儿。”
“唉,这喘症最是磨人。”苏琳一脸感同身受的忧虑,“奴婢以前在家乡,也见过类似的。最怕的就是用了不对症的药,或是......药性太烈,反而引动了内里的虚火,那就更凶险了!一发起来,气都喘不上,脸憋得青紫,看着就吓人!”她故意把症状说得严重,带着点乡下丫头见识少的夸张。
旁边一个耳朵尖的医士果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状似随意地插嘴道:“哦?苏......苏姑娘还懂这个?”语气带着点探究。
苏琳立刻换上惶恐的表情:“奴婢哪里懂,就是......就是听村里的老郎中念叨过几句。他说,这种体虚气弱的病人,用药药格外小心,尤其是那些......嗯......霸道的、带金气的方子,能不用最好别用,用了也得减量再减量,最好先用温补的方子把底子托住,不然......唉,容易出事!”她故意把“霸道”、“金气”说得含糊,但指向性已经足够明显--谁不知道新出炉的“金鳞散”带着个“金”字?
李太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倒也有几分道理。章佳小主身子骨弱,确实不易用峻猛之药”
那旁听的医士眼神闪烁了几下,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整理药材,只是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苏琳垂着眼,心中哂笑:种子已经撒出去了。沈济世在太医院耳目众多,这话很快就能“顺理成章”地飘进他耳朵里。他若执意要用金鳞散害章佳氏,就得掂量掂量--万一章佳氏用了药没出事,或者出事了但症状和她“预言”的“引动虚火、憋气青紫”不符,那他这“杏林正统”的脸往哪搁?这“意外”还怎么伪装得天衣无缝?这老狐狸,最在乎的就是他那张脸皮和“正统”的名声。
然而,苏琳低估了沈济世的狠毒和老谋深算。
仅仅隔了一天,一个翊坤宫的小太监就跌跌撞撞地冲击了霉坊,脸都吓白了:“苏,苏姑娘!救命啊!我们小主......章佳小主她......她喘症犯了!比以往都厉害!脸都紫了!太医......太医说要用您那‘金鳞散’试试!”
轰!
苏琳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沈济世还是动手了!而且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他竟然直接让章佳氏的喘症“恰好”在此时严重发作?这是逼着她立刻拿出金鳞散?
“太医,哪位太医?”苏琳强压这怒火和心惊,厉声问。
“是......是王院判亲自去的!”小太监带着哭腔,“王院判说......说小主这是邪风入肺,寻常药石难救,唯有......唯有皇恩浩荡的‘金鳞散’或有一丝生机!求姑娘块救救我们小主吧!”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好一个“皇恩浩荡”!好一个“一线生机”!沈济世这是把她和金鳞散架在火上烤!若她不去,就是见死不救,辜负皇恩;若她去了,用了药,章佳氏在他“精心照料”下“恰好”人没了,那金鳞散和她就是罪羊~
“小顺子,拿上东西!”苏琳再无犹豫,眼神冷得像冰,一把抓起她那个特制的、装着几种“金鳞”培养液和简陋工具的藤箱,“走”!去翊坤宫!”
翊坤宫偏殿。
一股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恐慌弥漫在空气中。章佳氏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上灰败中透着不详的紫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发出尖锐的哮鸣音,像破旧的风箱在绝望地拉扯。听得人心惊肉跳。几个宫女太监围在床边,手足无措,面无人色。
沈济世一身深青色院判宫袍,气定神闲地站在床前,捊着山羊胡,一副悲天悯人的宗师派头。看到苏琳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苏姑娘来了?救人如救火,快将金鳞散呈上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苏琳没理他,快步走到床前,无视沈济世瞬间阴沉的脸色,直接俯身查看章佳氏的情况。她掰开章佳氏的眼睑看了看(还好,反应尚存),又迅速揭开她领口的盘扣,侧耳贴近她的胸口听诊--当然,没有听诊器,只能凭经验和感觉。
“小主发作多久了?之前用过什么药,接触过什么?”苏琳语速极快,问旁边的贴身宫女。
宫女吓得发抖:“回、回姑娘,小主晨起还好好的,就在窗边看了会儿花......突然就......就踹不上气了!沈院判来之前,只喂了点平喘汤,没、没用啊!”
窗边?花粉?苏琳心中警铃大作!这症状,更像是严重过敏反应(哮喘急性发作),而非普通的感染!沈济世这个老混蛋!他很可能故意诱导或者加重了章佳氏的过敏反应!用金霉素?金霉素对这种急性过敏哮喘根本无效,甚至可能因为刺激加重病情,他这是铁了心要章佳氏的命来载赃!
“沈院判,”苏琳猛地转身,目光如刀,直刺沈济世,“小主此症,乃风邪引动宿疾,气道痉挛闭塞!当务之急是疏通气道,解除痉挛!‘金鳞散’主克体内‘微虫’之毒,对此急症并无对症之效,贸然使用,恐适得其反!”
沈济世眼中闪过一丝被忤逆的恼怒,随即化作更深的阴冷:
“荒谬!苏姑娘,皇上赐名‘金鳞散’,赞其能克毒于无形,涤秽于幽微!章佳小主此刻邪毒壅肺,危在旦夕,正需此神药涤荡!你百般推诿,莫非是舍不得这‘御赐’之物,还是......心虚?”他刻意加重了“御赐”二字,将一项“抗旨不遵”、“见死不救”的大帽子狠狠扣了过来!
周围的宫人闻言,看向苏琳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下!苏琳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知道,此刻任何退缩或辩解都是徒劳。沈济世就是要逼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么认怂等宰吗,要么用药“杀人”!
“奴婢不敢!”苏琳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惊恐的宫人和一脸阴鸷的沈济世,声音清晰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拒绝,“金鳞散乃皇上赐名,奴婢岂敢私藏?然医者用药,贵在对症!小主此刻急症,金鳞散非但无效,其药性反而可能刺激气道,加重痉挛,奴婢有更稳妥之法”
不等沈济世反驳,她语速更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那是无数次在手术台上与死神赛跑练就的):“取滚烫开水!大量,倒入铜盆,快!”她一指窗边,“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所有人退开,小顺子,把我藤箱里那个小瓷瓶拿来,还有干净的细布!”
她一连串的命令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魄力,竟将在场的人都震住了片刻。宫女太监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沈济世又惊又怒,上前一步想阻拦。
苏琳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沈院判!人命关天!耽误了救治,这责任,您担得起吗?还是说......您就笃定了小主非死不可,好坐实您‘金鳞散无效有害’的论断?!”她这句话,直接撕破了沈济世伪善的画皮,点出了他心底最阴毒的算计!
沈济世脸色剧变,被噎得一时语塞。
滚烫的开水倒入铜盆,蒸汽腾腾升起。苏琳接过小顺子递来地小瓷瓶(里面是她用高度白酒浸泡的、提纯浓度极低的大蒜素,有微弱的支气管扩张作用,聊胜于无),又拿过干净的细布。她迅速将几滴液体滴在细布上,然后猛地将细布覆盖在滚烫的铜盆上方!
“小主,用力吸气,吸这蒸汽!”苏琳扶着意识模糊的章佳氏坐起一点,将她的头小心地凑近那被蒸汽熏蒸,散发着微弱辛辣气息的湿布。
同时,她另一只手在章佳氏背后几个关键的穴位(她结合现代解剖位置和中医穴位摸索出的、有助于放松呼吸肌的点)用力、快速地按压、揉搓,手法有些生疏,但力道精准!
“咳......嗬嗬......”章佳氏痛苦地挣扎着,但在持续的蒸汽吸入和苏琳有力的按摩下,那可怕的哮鸣音似乎......减弱了一丝丝.紫绀的脸上也似乎......回缓了那么一点点.
有效!物理扩张气道+微弱药物刺激+心里暗示!苏琳心中一振,手中动作不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济世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精心策划的杀局,眼看就要被这个妖女用这些闻所未闻的“邪法”给搅黄了!
他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悄然紧握了一个小小的蜡丸,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