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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习惯接受善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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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流淌过的喉咙，残留着一种奇异的、被抚慰的余温。
陈默握着那只已经不再微凉的玻璃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卫生间方向传来的维修噪音似乎并未减弱，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管钳拧动的金属摩擦声、维修师傅压低的交谈声，依旧像细小的针，刺穿着他刚刚获得片刻安宁的神经。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
然而，沙发这一隅，却因为身边那个安静的存在，形成了一小片无形的、相对平和的区域。
苏暮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底座，距离不远不近。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呼吸着，偶尔会传来她衣料与地毯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像风吹过草叶。
这种沉默，与之前她那些聒噪的敲门和喋喋不休的分享截然不同。
它不带有任何目的性，不试图填补什么，也不试图索取什么，仅仅是一种……陪伴的证明。
陈默空洞地“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
眩晕感已经退潮，噩梦的冰冷爪痕似乎也被那只温热的杯子和那只适时出现的手驱散了大半。
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像退潮后露出的湿冷沙滩。
他习惯了独自吞咽一切——失明的恐惧、事业的崩塌、无人理解的孤独，以及那些在黑暗中愈发狰狞的噩梦。
他筑起高墙，用冰冷和拒绝武装自己，将世界连同可能的伤害一起挡在外面。
从未想过，也从未奢望过，会有人以这样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柔方式，在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刻，不由分说地闯进来，递上一杯水，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
这种被“闯入”的感觉，没有带来预想中的抗拒和厌烦，反而……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动。
像冻土在早春微弱的阳光下，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时间在维修的噪音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的动静终于平息下来。
维修师傅收拾工具的声音响起，物业经理刻板的声音再次出现：“陈先生，问题处理好了，更换了老化的接头和水阀。后续我们会密切留意楼下情况。打扰您了，非常抱歉。”
陈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回应。
他听到脚步声向门口移动，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和生人气息，终于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散了大半。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相对的安静。
只剩下空气净化器低微的嗡鸣，以及……身边苏暮那清浅的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后，苏暮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们走了。你……感觉好点了吗？”
陈默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他该说什么？谢谢？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个词，尤其是在这种情境下。
他习惯了接收，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忍受他人的同情或帮助，但从不回应，更不感激。
那杯水的暖意还残留在胃里，那只手的支撑感仿佛还留在臂弯。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发出一个极其含糊、几乎淹没在寂静里的单音节：“……嗯。”
这个回应，微弱得如同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