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犹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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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谢珩还是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惊。
房间的灯光被刻意调暗，只留下几盏暖黄色的壁灯和地灯，营造出朦胧而私密的氛围。
天花板上飘着几个乳白色的氦气球，气球下方垂落着细长的、闪烁着微光的星星灯串。
靠墙的长桌上，高低错落地摆放着数十盏香薰蜡烛，温暖的烛光跳跃着，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雪松与白麝香混合的气息，桌上还散落着一些新鲜的玫瑰花瓣。
整个布置温馨、精致，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浪漫情调，显然经过精心设计。
而在这片精心营造的暖光与烛影中，顾砚章正捧着一束花，缓缓转过身来。
那束花并非常见的红玫瑰或百合，而是由几支洁白如玉的白玉兰、几朵舒展着淡紫色花瓣的鸢尾，以及翠绿的文竹和银叶菊精心搭配而成。
白玉兰的清冷高洁，鸢尾的优雅神秘，文竹的坚韧飘逸，银叶菊的素雅低调……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清新脱俗、含蓄坚韧的美感。
与顾砚章本人的气质无比契合。
谢珩面上有瞬间的错愕，目光落在顾砚章脸上。
暖黄的灯光柔和地勾勒着青年清俊的轮廓，他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更是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孤注一掷般的勇气。
他一步一步向谢珩走来，步伐很稳，但谢珩能清晰地看到他捧着花束的手指在微微收紧，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顾砚章在谢珩面前站定，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烛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谢珩……”顾砚章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但眼神却无比专注地凝视着对方，“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理智告诉谢珩，现在的场面和自己的心跳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横冲直撞，可感性却攫住了他的身心，让他有一种仿佛被钉在原地的感觉。目光不动落在青年身上，难以移开。
顾砚章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这些天，他反复排练过无数次，可真正站在谢珩面前，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准备好的词句还是差点卡在喉咙里。
他想起了遇见庄玦和白瑾后的那个夜晚，独自在公寓里辗转反侧。
而后他做下决定，他不想再猜测，不想再患得患失。
他看得到谢珩为他做的一切，从最初的解围，到排练厅的陪伴，到生日时的蛋糕和腕表，再到山洪中不顾一切的救援和黑暗中的相拥……那些点点滴滴的关心、维护和珍视，他能感觉得到，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或老板对员工的界限。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家世、背景、性别……每一条都像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庄玦的嘲讽言犹在耳。但他更看到了谢珩看向他时，那平静外表下偶尔流露的温柔和专注；感受到了那个在风雨中背他回去、在床前拥抱他的谢珩，那份真实的、不容错辨的在意。
他不想再等了，他决定直面自己的内心，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无论结果如何。
于是顾砚章鼓起勇气，决定为自己勇敢一次。
“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有点……冷。”顾砚章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带着回忆的暖意，“像一座冰山，难以靠近。但你一出现，就是为我解围。后来，在酒会，在排练厅，在很多很多地方……我慢慢发现，你其实很温柔。”
“你会在我排练卡壳的时候，递给我一瓶水；会替我挡掉不想喝的酒；会记得我的生日，给我惊喜；会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帮我解决……”谢珩看着顾砚章，他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你教会了我很多，让我一点点变得更加自信，也给了我很多安全感。”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不久之前那次，当我以为自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的时候，是你来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幻觉……”
顾砚章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对你的感觉，早就不是感激，也不是依赖……”
谢珩看见他抬头，眼神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纯粹的爱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撞入自己的心底：
“谢珩，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也不是对老板的敬重。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烛火无声地跳跃，映照着谢珩的眼眸。他看着眼前这个捧着花束、眼神明亮而执着的青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暖流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也喜欢你”。
然而，最终还是理性阻止了这份冲动。
这些日子，谢珩也在思考着关于顾砚章的许多问题。
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鸿沟——尽管他当时反驳过沈哲，但依旧是不得不面对的——家世背景的悬殊、社会身份的差异、性别的壁垒、可能的阻力、以及他自己尚未完全理清的、对这份感情未来走向的迷茫……
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心绪，需要时间思考如何面对可能的阻力，需要时间……去为这份感情构建一个更稳固的未来。
他不想在冲动之下给出一个模糊的承诺，更不想让顾砚章再陷入任何不确定的境地。
谢珩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几乎要伸出去拥抱对方的手臂。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接过了顾砚章手中的花束。
花束入手，带着青年掌心的微热和淡淡的冷香。
“我明白。”谢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珍惜，也有深深的无奈，“我……很珍惜和你之间的……情谊。”
他顿了顿，看着顾砚章瞬间黯淡下去、却强撑着没有移开的目光，心中一阵刺痛，但还是艰难地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砚章，我们之间……有些事情，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顾砚章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几分，眼中的光芒仿佛被瞬间抽走，只剩下一种努力维持的平静和难以掩饰的失落。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几乎要溢出的水光。
他以为谢珩的犹豫是因为拒绝，只是说得委婉。
“……哦。”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即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抬起头，“……好。”
谢珩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多想伸手将他拥入怀中，告诉他不是拒绝，只是需要时间。
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他不能。在一切尚未清晰之前，任何暧昧的举动都是对顾砚章的不负责任。
他压下心头的翻涌，将另一只手里一直拿着的紫檀木盒递了过去，试图转移这令人窒息的悲伤气氛：“这个……送给你。”
顾砚章有些茫然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盒子，指尖冰凉。
“是之前说好的印章。”谢珩的声音带着沙哑，“……希望你喜欢。”
顾砚章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挲着盒子上光滑的木纹，低声道：“……谢谢。”
走出私房菜馆，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
顾砚章脸上已经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刚才包厢里那场惊心动魄的表白从未发生。
“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烦你了。”顾砚章的声音很平静。
谢珩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更加难受。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砚章，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好吗？”
顾砚章抬起头，对上谢珩深邃而郑重的目光。那目光里的复杂情绪他一时无法完全读懂，但那份认真却清晰可见。
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努力弯起一个弧度：“我没事的，真的，反正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历……”说到最后有些内心泛苦，只能低着头，拨弄两下头发，“真的没事，起码你没有让我那么没面子……”
“砚章，我……”
“真没事，我走啦。”
谢珩只能叮嘱道：“……好，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嗯。”
顾砚章没有再停留，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有再看谢珩一眼。
车辆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璀璨的城市灯火中。
谢珩独自站在微凉的夜风里，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他手里还拿着那束清雅的花束，白玉兰的冷香在夜风中幽幽浮动。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花，又想起顾砚章最后那个强撑的笑容和低垂的眼帘，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懊悔。
他是不是……做错了？
想起顾砚章那双总是亮晶晶、此刻却盛满失落的眼睛。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