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混得光鲜是好事，混得落魄是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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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闹间，三人忽然听见窗外一阵喧哗。
“这是怎么了？”沈书延打开前门，刚好九班一起打过球的男生从走廊经过。
“我草我们班林思逸好像要跳楼！”
满晴呼啦一下站起来：“你说谁要跳楼？！”
“林思逸！”
“你认识？”凌寒捡起被她蹭掉的作业卷子。
“认识，她是我小学同学，”满晴冲到那男生面前，因为焦急而忘了社恐，“你能带我过去吗？”
“快快快！”
沈书延刚想问凌寒要不要一起，一转身，凌寒已经收好东西过来了。
“走。”
他们抄近道，爬了五层外挂楼梯冲到顶楼。满晴眼眶通红，沈书延凌寒为她拨开人群，让她挤到最前面。
天台上的风呼啸在耳边，刮得人脸疼。几位老师和林思逸本班的朋友七嘴八舌地劝，满晴三人从他们的话里大概了解了情况。
九班这学期新换了数学老师。林思逸高一上学期曾经考进科技实验班，随后成绩一路下滑，去了九班，结果也从中游一路滑到垫底。高二的新数学老师一张刀子嘴，说她“不是学习的料，别浪费父母的金钱精力”，导致林思逸彻底崩溃。
满晴共情能力极强，擅长处理这种事。但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九班的班主任就说出了那句经典的“想想爱你的父母”。
满晴的母语瞬间变成了无语。
林思逸浑身发抖，嗓子已经哭哑了，这一声干嚎的后半段没能发出声音。她又试着开口，还是不成语句，便绝望地又往楼顶边缘挪了一步。
“要跳楼就赶紧跳，菜就多练，在这装什么……啊！”
不知道这嘴贱起哄的男生是哪个班的，不过凌寒不在乎，照脸就给了他一拳。
凌寒实在太平静，以至于被打的人都怀疑动手的到底是不是他。
围观的同学们一声惊呼。几个女生不顾老师训斥阻止，直言打得好。那男生像被打傻了，站稳之后不甘心，不自量力想还手，被沈书延直接拎起后颈，扔走了。
“不舒服？”
凌寒脸色煞白。沈书延握住他刚揍完人，还在发抖的右手。
“没有，咳咳。风太大了。”凌寒的目光有些回避，轻轻挣开沈书延，转而担忧地看向摇摇欲坠的林思逸，和走上台阶、朝她伸出手的满晴。
“思逸，”满晴趁林思逸被凌寒那边的骚乱暂时分散注意力，小心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扔过去，然后盘腿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要不要穿件衣服？风太大啦。”
其实满满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掺和进风险这么大的一件事。可自打在这看见林思逸，她满脑子都是运动会上王含章一把攥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往无前向前跑的那一刻。于是她犹豫着犹豫着，就顺理成章地掺和进来了。
她不想让林思逸感觉到沟通的压力，于是自顾自往下说：“高一下学期开始，你好像就不太在群里说话了。之后每次在操场遇到你，你都低着头。我就想你是不是很累，很不好受，所以一直没敢打扰你。”
林思逸目光涣散，一头短发被烈烈寒风糊了一脸，乱得不成样子。不过满晴眼尖，看到她的又一行眼泪沿着泪痕蜿蜒而下。
“我……我总是，”林思逸现在很难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因为委屈会借语言倾巢而出，“我睡不醒。”
其实是失眠。晚上睡不着，白天大脑清醒，但总是挨不住倦意，在课上睡去。
“我很努力，很努力了。我刷题，还是不行……他们说得对……”
“思逸，”满晴鼻尖一酸，强忍着哭腔，“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你站在那，我有点害怕。”
林思逸静了好久好久。
周围老师心里打鼓，在一边时刻准备捞她下来的沈书延却眼前一亮。林思逸不再是木然机械地流泪，她的表情开始扭曲，五官皱在一起，哭得像个六岁孩子。
“我初中时也是这样，”满晴再接再厉，娓娓道来，“初一年级前十，结果初二就掉到一百五开外。我爸妈当时特别平静，说我考不上高中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将来读完技校去给弟弟挣钱就好了。我当时很害怕，只要拿起笔开始写数学，就会想起他们的话，失眠嗜睡暴食厌食轮番来。但……但我坚持下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坚持下来了。我初中猥琐发育三年，成绩一直平平，谁知道中考那天我状态贼好，知识点直往外蹦，愣是把自己送进了实验，还进了好多美女帅哥的物理班。然后你猜怎么着？”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林思逸的眼神开始聚焦，似乎听进了她的话，便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然后，当我以为我是天选之女的时候，我就开始垫底啦！”
沈书延看着林思逸终于露出一个很浅的笑，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不仅垫底，还两次考出实验班，又被我父母说不行就退学去技校。但是这次，你猜怎么着？”
林思逸皱了一下眉头，渐渐停止了啜泣，有些虚脱地驼下背。
满晴的目光坚定起来：“这次，我一点都没害怕。排名大起大落之后，我反而越来越坚信，自己就是学习这块料。并不是说我的分数多高，我也不是科研选手，而是我有勇气、有耐心在每次考试之后学一学自己不会的东西，慢慢探索出适合自己的学习节奏。学没学明白对我来说就那样，但我相信我不会在高考后就对学习PTSD，我会在大学开始学我真正感兴趣的学科，那时候，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我进了个三流大学，我就在b站学北大的课；将来进不了大公司就进小公司，不想进公司就尝试自媒体；自媒体做累了，我就当服务员当保洁，到处旅居，继续探索。思逸，我想问问你，让你难过的点，究竟是被数学老师否定了数学成绩，还是被他忽略了痛苦，被他否定了努力和未来？”
这下不光是林思逸，在场所有人都被满晴的话震了一下。
凌寒和沈书延看准时机，大跨步上前，把筋疲力尽的林思逸架下露台。
满晴稳稳把她搂进怀里。
“你相信自己是学习这块料就够了。那个老师说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你是给自己活着的，”满晴温柔地拍着林思逸的背，在她耳边喃喃，“一个凭几次成绩就断言你不是学习这块料的老师，在你的人生里他也就只能是个最不起眼的NPC。别说你现在数学还没倒数，就算倒数又怎么样？不是有个叫阿詹的博主吗？她小时候思维清奇，被老师各种看不上，但不耽误她大学之后一路起飞。每个人花期不同，又或许你想做一棵树，不必开花惊艳，但站得坚韧稳健，还能看不一样的好风景。现在咱们都是高中生，咱们认为的好是成绩好，本质上是家长老师们认为的‘学的好就能工作好，工作好就能活得好’。可是咱们自己还没有醒来呢，还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热爱什么，什么才是对自己而言的活得好。”
“可我一直在往下滑，我一直在往下滑，满满。现在是成绩，那以后呢？”
“多少名人政治家几起几落。这说明你的生存空间很大啊，既能冲击前二十，还能在百名徘徊。只要你不乱结婚乱生孩子，往后混得光鲜是好事，混得落魄是故事。现在呢，你的故事线走到休养生息这一章了。”
可高中生要休养生息何其困难。
林思逸的事引起了学校轰动。九班班主任一心想将这事大事化小，没想到何主任首先请来林思逸的父母，向他们表达了歉意。
林思逸的父母相当“通情达理”，句句都是“小孩子就得训，老师做的对，是我家孩子太脆弱了，能不能不让她休学啊！”
“是这样的林思逸妈妈，经过学校心理老师判断，孩子很可能已经患有抑郁和焦虑……”
“诶呀，是是是，她心情不好，我们理解的!但是高中生嘛，大家都这样啊！别人家孩子心情不好也没动不动跳楼啊，说到底还是她太脆弱，得磨练心智！”
何主任心说满晴这孩子真有先见之明，暂时不让林思逸跟她父母碰面，否则一听这话又得站到天台了：“思逸妈妈，我说的抑郁焦虑，是抑郁症和焦虑症，是病症，不是情绪。”
“什么？！病症？我家孩子怎么可能会有精神病呢？！……”
“……”
“……”
“这，这，”沈书延在门外听得一愣一愣，目光迷离，“这怎么跟俩姑娘汇报啊？”
“数学老师只是导火线，真正的病灶在林思逸父母，”凌寒双臂环抱在胸前，冷声道，“我怀疑要是她休学了，情况会更糟。”
“无需怀疑，是一定。”沈书延也跟着抱起手。
“要是她申请住宿呢？叶子转走了，我们514倒是有个空床位。”
苗祯然日常神出鬼没，两男子默契地捂住胸口。
又是被惊吓的一天呀。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混得光鲜是好事，混得落魄是故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