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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循环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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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周且感到灵魂突然下坠，就像一脚踏空，堕入无底深渊，细细麻麻的触手伸向，缠绕，吞噬他，彻骨的虚无涌向周且冷得灵魂发颤。
他狼狈地抽动，逃离梦魇，终于寻到一处光，飞奔过去，瞬间梦醒了，一样的阳光照进屋子里，一样的闻谙卜担忧在床旁，一样的周且躺在床上。
周且突然睁眼，眼睛惊恐地睁大，仿佛要吐出来，眼白不满血丝，看上去经历了什么，却一言不发。
闻谙卜被骇人样吓一跳，摸周且的额头，问道：“周且，怎么了？你没事吧？”
异世界在眼前缓慢展开、延伸，从边缘开始、一点点、无声地爬满周且的整个脑海，他感觉自己从未离开异世界，他依旧沉睡着，来自灵魂的错愕、冰冻、恐惧，让周且没有办法理会外界。
周且卒然发笑：“哈哈哈……”笑声凄切又癫狂，听不出一点快乐。
他想，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人都活了下来，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循环？为什么？为什么？
经历过希望彻底绝望的周且，完全改变了。
起初他以为是谷滩的信息不完全，于是他选择让周觐去调查谷滩，没有半点信息，但无意之间，周且惊奇发现，谷滩居然和寅锚公司董事长相貌一模一样。
等下一个循环时，周且直言相告，而谷滩震惊到无以复加，也不忘一刀干掉周且，血泊里的他双眼无神，静静等待死亡，等待又一次循环。
几次循环后，谷滩的信息确定无法得到，而通过这件事情，周且知道了寅锚公司与异世界有关，或者说，他们是最先介入探索的公司。
更恐怖的是，有一天，周且无精打采地坐在摇椅上，眼神黯淡，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十几次的循环都作为他找寻真相的工具，是窥探真相过程，但是谁能告诉他，梦境和现实界限模糊的情况下，这些真相还是真相吗？
或者说，他已经陷入了悖论，这些真相最终都指向现实里并没有稳固的真相！
就像盗梦空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分不清楚就会像主角的妻子一样，追寻错误的现实而失去生命。
而自己的处境有好有坏，好的事，死了也会循环，坏处是，他没有选择图腾来帮助自己判断现实与梦境……
并且，还有一点区别，那就是他的循环是重复的，变化不大，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是停滞的，唯有他一人孤独地鲜活，两者相互影响，让
选择、爱恨全都失去了重量。
在注定重置的前提下，选择失去意义更失去责任，爱恨不敢再投入，也不再珍贵……
监狱的围墙不是由石头砌成，而是由思维模式构筑，彻彻底底困住了周且，一种内在思想的、无处可逃的恐怖，吞噬着周且。
他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消失了。
自此，周且彻底崩溃，摆烂了……
他会面无表情贴脸开大，在陈穹、谷滩面前直接暴露他们的台词和计划，享受他们僵住的神情。
他还对周觐大放厥词，又大声告白，周觐居然没有打他，而是默默离开，可惜没等到回答，强行重置了。
他也曾与父母争辩，为什么不能接受他是男同的事实，也很遗憾，释放完强烈的情感，之后的循环又一次相遇时，望着父母空洞的眼神，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周且心中被无力侵蚀殆尽……
他说浑话调戏粟霭霭，准备霸王硬上弓，结果被他暴打，闻谙卜好不容易救下他。
他会一起床，就当着闻谙卜的面撞死，并且在最后一刻，嫌弃地打开闻谙卜颤抖的手，爬起来还要去撞。
有好几次，他独自去到了第二个异世界，故意关上门让所有人都被怪物感染，可惜，当再次看见他们时，自己心中并没有一点愧疚感，反而在想，反正下一次循环又会复活……
当然，他还把自己关在屋里，静静地睡着，在火焰和闻谙卜的呼唤声中死去。
………
太多太多次循环作死，唯一的共同点竟然是，周且没有理会过闻谙卜一次。
甚至于，每一次，周且黑脸厉声道：“不要让我看见你。”
只要是周且说的，闻谙卜都会乖乖执行。所以，大多数时候，也就是超过半数循环，五十六十几次里，闻谙卜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哪怕谷滩纵火，火焰的高温、烟雾威胁呼吸，使他窒息，他也未曾开门逃离，只是默默等待自己的命运。
而这个命运似乎在周且开口的一刻就已然决定。就好像，如果周且不再理会自己，那么他的人生没有意义一样，所以他宁愿放弃生命。
终于在第99次循环时，周且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他站在屋门外，火光冲天，包围整个木屋，热浪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火焰的光亮映照在周且不为所动的冷脸上，微风轻抚发丝，他的眼神里充满火焰，却只能投影出火焰后绝望的灰烬……
他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放弃？周且心中竟然生出一些好奇。
最特别的是，他想，竟然有一人和自己一样，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周且的眼神微亮。在火焰的飘摇中，透过玻璃，他看到闻谙卜安静地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身体生理性地反射咳嗽依然消失，他进入了生命的终结……
周且的心竟然有一丝绞紧，疼得他蹙眉，一股久违的感情在身体横冲直撞，甚至驱使得他不顾高温向前迈步。
“闻谙卜，快出来。”周且声音不大不小，他抬手想要挽留。
闻谙卜自然是不会听到他的声音，胸脯的起伏逐渐减小。
周且眼神空洞，但眼底竟然藏着一点痛苦的情绪，不再是看人死亡的凉薄，不再是等待下一个循环，不再是死得毫无意义……
一滴清泪从麻木的外壳里费尽千心万苦挤出，顺着面庞缓缓流下。
周且愣神，不明所以拭泪，他漠然与泪珠对视，泪珠里是火焰和面无表情的他，在左右晃动，火焰和他的脸都一阵扭曲。
他抬头，闻谙卜已然死去，胸脯没有起伏了……
周且心中闷堵至极。
然而，仔细一看，竟然能看到闻谙卜嘴角的弧度，他分明笑了，在死前的几秒钟他竟然笑了，忘记了蒸人的高温和濒死感……
周且身体一僵，这才想到：
闻谙卜看见窗外的自己了。
在自己低头拭泪时，错过了闻谙卜恍惚睁眼，而他发现自己，哪怕没有看向他，却还是笑了。
周且大脑一片混乱，他不停地问道：“什么……什么……为什么……”呼吸急促，过度换气，他瘫坐在地上，呼吸愈加困难，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
周且又一次听到深渊里的低语，只有真正倾听过亡灵的低语，才不会被树语干扰，离开图姆佐的循环。
他恍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闻谙卜的背上，上下颠簸的黑暗中前行于树林，树林的地面起伏不定，时有树根等绊脚，前行缓慢，身旁还跟着粟霭霭和卓濯，两人都时刻注意身后。
但闻谙卜背得异常轻松，周且也感到安稳，如同躺在床上一般舒适。两只手穿过周且的小腿，而周且的双手则是被一根丝巾堪堪绑住，并未系紧，但难免多了几分不合场景的性感。
闻谙卜第一时间注意到周且醒了，他小声又透着惊喜道：“你终于醒了，谷滩放火烧屋，好多人都被他杀掉了。”
“嗯。”
周且把头埋得更紧，凑近闻谙卜的颈部。
闻谙卜的耳尖攀红，从未见过周且如此柔软依靠自己的时候，紧张抿唇道：“怎么了？你还好吧？是因为……”
“别说话，成是因为你，败也是因为你。”
周且依据循环经验，猜测出自己是昏睡了几天，一醒来就恰巧赶上谷滩纵火，而闻谙卜没有说完的话，估计就是在愧疚没有保护好自己。
不过，这个循环多次的老手说的话，对于又一次重置的闻谙卜来说，自然难以理解，他下意识微微偏头，没想到竟蹭到周且头发，吓得他赶紧僵直，看起来十分宝贵背上的人。
周且埋在他颈窝里，突然一笑，说道：“闻谙卜，你不许对我说假话。”
“嗯。”闻谙卜想也不想地回答，还顺便抬头望前方树林是否有灌木丛躲藏。
周且道：“现在是真的吗？”
闻谙卜道：“……是真的。”他迟疑一会，似乎经过认真思考，发自内心地认为是真的。
周且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又道：“那我以后还会不停问你，你都要如实告诉我。”
闻谙卜点头，非常确定。
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周且长舒一口气，气息撒在闻谙卜的颈部，他纹丝未动，但忍耐得后槽牙都要咬烂了，多亏听到周且说道：“相信我，只要你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了。”
闻谙卜声音极小道：“好。”
闻谙卜的声音暗哑，哪怕只出声了一个字，也被周且捕捉到，他心中全然没有逃亡的紧张，只有再见的开心。
情绪波动的恢复需要慢慢来，所以，虽然现在只有一点，那也是从近百次循环封闭情绪中流露出的江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