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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解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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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国公吓了一跳。先是疑惑,待到看清楚来人,又很震惊:“俞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俞素素上前一步:“小女子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故来请教国公爷。”
永国公拉下脸,表情很严肃:“胡闹!赶紧回去。你如今是何身份?怎可到外院抛头露面!”
俞素素并不慌,微微一笑:“就问一件事,问完我就走,不会耽误国公爷多少功夫。”
永国公似乎有急事,又一时拿她没办法,只好说:“你问吧,问完了快走。”
俞素素回头对桃叶说:“你去那边亭子里等我。”
然后转向永国公:“事关太后娘娘与陛下,还请国公爷屏退左右。”
国公爷大概真的很急,对左右挥了挥手:“你们都到里面去。”
跟着的人犹豫了一下,从命了。
此刻永国公已经很不耐烦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俞素素看了他一眼,开口:“国公爷,那日您上门代令甥退亲,家母虽很难过,也知齐大非偶。已将玉佩原封交回,说日后两家各走各路。可为何不久之后,皇上要宣我进宫为妃?”
“原来是为这件事啊!”提起这个,永国公颇有得色:“当时确实是退了亲的。只是太后娘娘怜你孤苦,一直心中不安。我便提议不如将你纳入后宫。这样既能让太后娘娘安心,也成全了你对陛下的一片深情。”
原来是你!
俞素素作惊诧状:“这……,国公爷何出此言?我与陛下素未谋面,哪儿来的一片深情?”
这话一出,轮到永国公惊诧了:“……”
“我听闻你曾在王家族人面前说过:生是王大郎的人,死是王大郎的鬼。这事难道有假?”
俞素素说:“那时太后娘娘初闻噩耗,几度昏厥,却又苦苦支撑。偏王家族人来势汹汹。素娘一时义愤,见不得一群大男人合起伙儿来欺负一个女人,故当着众人面说了这话。当时我与令甥婚约尚在,说这话不为过吧!可即便如此,您舅甥俩不也毫不犹豫地来退亲了吗?”
永国公有些尴尬,这事确实是他们不厚道。
他轻咳一声,说:“太后娘娘也是怜你没了父亲,又被退亲,恐日后不好嫁人。这才让你进宫,许你高位,让你终身有靠,锦衣玉食。你实该感激才是。”
俞素素说:“小女子对太后娘娘的恩情铭记于心。不过您家赠我十二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已经大大的补偿过我了。况现在大景初立,多的地方十室九空。莫说只是被退了亲,就是寡妇再嫁,很多人也是求之不得的。”
听俞素素说出这种话,国公爷觉得不可思议:“那些都是乡野村妇。你爹可是读圣贤书的人,难道不曾教你一女不事二夫?”
居然有脸提我爹?
俞素素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忍不住面露讥诮:“这种不让老百姓好好过日子的歪理,我没听过。若照书上的话,那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该怎么论?您家外甥不告父母,私自在外面娶妻。是哪本书上的道理?”
“书上还说人无信不立。你家既许了亲,又来退亲。既退了亲,又来让我做妾。数次三番,出尔反尔。这又是那本书上的道理?”
永国公被问住了,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他原地踱了几步,叹了一口气,说:“皇上龙章凤姿,雄才伟略,并不辱没于你。京城皇宫中的贤妃,难道不比金溪镇上的一个医女尊贵?总之你是要嫁人的,何不顺势而为呢?”
“京城繁华,贤妃能随便逛吗?皇宫再大,也不过十里之地。怎比得上外面天高地阔?富贵荣华,怎比得过承欢父母膝下?”
说到这里,俞素素红了眼眶,她在永国公面前跪下来:“国公爷,我娘四十岁才有了我。如今已是花甲,恐时日无多。素娘只想有生之年好好孝顺我娘,替我娘养老送终。此事既因您而起,求您跟皇上说:就当我命小福薄,路上暴毙了。我带我娘走得远远的,从此天涯海角,隐姓埋名。我娘没了,我就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绝不累及皇上的声名。”
永国公被她奇葩的思维气笑了:“一派胡言!你当圣旨儿戏?”
俞素素眼里盈满了泪水,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就当我死了也不成?”
国公爷硬下心肠,摇头:“除非真死。”
俞素素看了一会儿永国公,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闭了闭眼睛,站起来,两手交叠,又行了个礼,哑声道:“那好,不打扰国公爷了。”
说完,她拍了拍裙上的灰,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桃叶还在远处的亭子里发呆,看见她,飞奔过来:“咦,姑娘,怎么哭了?”
俞素素撇了撇嘴:“战术而已。”
桃叶没听懂,又问:“那事儿办成了吗?”
俞素素:“……”
她没办成。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想办成什么事。纯粹只是想发泄一下。
她抬起袖子一把把眼泪擦掉,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地说:“咱们回去吧!”
那边永国公还在傻眼,半晌才想起把随从从里面叫出来。急急忙忙赶到前厅,世子迎上来,小声道:“父亲怎么更衣更这么久,刚才刘太监说朝中有事,陛下先回去了!”
“有点事儿耽误了。”永国公询问儿子:“知道什么事吗?”
世子摇头:“没说,不过看脸色不太好。”
永国公皱眉:“知道了!你去待客吧!”
俞素素回到院中,对桃叶说:“你去后园找一找梨香。有人要是问起,就说刚才迷路了。”
梨香找了她快半个时辰,正又急又怕。被桃叶叫回来,心里还存着气。进屋看见她躺着,打趣道:“姑娘,你的我见犹怜妆怎么花了?”
俞素素把头埋进被子,不理她。梨香笑了,打水来给她净了面,抹上香膏,就不再管她。
俞素素躺了一会儿,突然坐起来,说:“我要进宫了!”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梨香小心翼翼地问:“不是还有三天吗?”
圣旨上说得明明白白,八月二十二,五小姐回门的第二天。
俞素素看着两张稚嫩的脸,说:“你们想跟着我进宫,还是回武成侯府?”
两个人越发糊涂。桃叶:“夫人不是把我俩送给姑娘了吗?”
俞素素说:“你们也可以回去,难道你们不想念家里人吗?”
”不想。”梨香摇头:“我五岁就被家里人卖了,早不记得爹娘长什么样了。”
桃叶:“我也是。我就想跟着姑娘。”
在侯府虽然也是做丫头,但不如跟在俞姑娘身边自在。
俞素素沉思片刻,说:“也好。一会儿我就写封信让人送到武成侯府去。”
听她这么说,梨香和桃叶都很高兴。
永国公府热闹了一夜。第二日国公爷在正院用过早膳,喝了几口茶,掏出几张银票递对夫人:“给俞姑娘当嫁妆吧!“
文夫人:“这……,公爷,这是为何呀?”
他们是太后娘家,倒也不必去捧一个妃子。何况俞素素能做贤妃,完全是因为皇上孝顺太后。背后没有娘家支持,什么都是虚的。
永国公摆摆手,没有解释的意思:“照做就是。”
然后就去上朝了。
丈夫发了话,文夫人当然不会反对。
她叫人去喊俞姑娘。
不一会儿,俞素素领着两个丫鬟进来了。
三人来到前厅,齐刷刷行礼。
俞素素脸上挂着微笑:“夫人,您找我?”
国公夫人觉得今天的俞姑娘有点儿不一样,之前总带着点谨小慎微又彷徨的神态,现在整个人好像突然沉下来,终于有了点宫妃的模样。
她示意侍女把装着银票的托盘送到俞素素面前,说:“国公爷说你到底要从我们家出去,该给你准备一份嫁妆。”
俞素素看了托盘一眼,行了个谢礼:“多谢国公爷和夫人,素娘感激不尽。”
梨香上前一步,把银票接过来,收好。
国公夫人看俞素素虽然说感激,但面上却是平静的,倒有点刮目相看。
笑着说:“这不值什么,愿姑娘前程似锦。”
俞素素再次道谢,然后告退了。
过了一会儿,国公夫人收到了武成侯夫人的拜帖,有些惊讶。武成侯是前朝旧将,从光宗时就在驻守东南。两年前投了陛下。之前一直在两浙路领兵,前几天才被召回京城。两家一向没有交往,所以女儿出嫁也就没有请他家。
国公夫人带着疑问收下了拜帖。
身边的妈妈看她疑惑,小声提醒她:“昨日俞姑娘给武成侯府送了封信,阿冯来回过您。”
国公夫人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太忙了,没有放在心上。
她笑着说:“想不到侯夫人居然与俞姑娘相识。”
武成侯府的婆子毕恭毕敬地回道:“是来京的路上遇上了。我家小姐吃点心噎着了,幸得俞姑娘出手相助才脱险。是以我们夫人听说俞姑娘过两天要进宫,想过来拜访夫人,顺便给俞姑娘添妆。不知道府上方不方便?”
国公夫人:“原来如此,欢迎之至。”
下午,武成侯夫人就到了,与国公夫人一番寒暄之后。冯妈妈把她领到了俞素素那里。
俞素素很高兴,她关在这院子里十几天,终于见着个熟人。
把平夫人引到内室,她问:“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平夫人还是一副温温柔柔地样子:“来看看你。”
看了一眼梨香和桃枝,说:“这两个丫头还算得用?”
俞素素:“都好好。梨香稳重,桃叶机灵。”
平夫人闻言,拿出两张纸:“这是她们的身契,妹妹收好。”
俞素素也不跟她客气,伸手接过来,笑着说:“那我就多谢平姐姐了。”
平夫人点点头,看了看四周,说:“让丫头们先出去吧,我跟妹妹说几句话。”
俞素素当然从善如流:“梨香、桃叶,你们先出去,看着点外面。”
“是。”两个丫头一起退下了。
室内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两个人说了一刻钟,平夫人就告辞出来。
俞素素把她送到院门口,依依不舍:“姐姐到了那边给我来个信儿。”
又嘱咐冯妈妈:“妈妈帮我送送。”
冯妈妈:“是。”
平夫人笑着挥挥手:“妹妹回去吧。”
然后就跟着冯妈妈走了。
平夫人走后,俞素素的心愈发平静。李司赞已经不再来了,她还拉着梨香和桃枝复习各种动作。
二十二日一早,国公府就在等宫里来的马车来。可是一直等到下午,都没有一点动静。
国公夫人心里犯嘀咕,问左右:“日子没搞错吧?是今天吗?”
田嬷嬷说:“没错。那日奴婢听得清清楚楚。二十二,逢双,好日子呢!”
她想起这几天京中的传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主母的脸色,低声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闭嘴!接着等。”
一直快到黄昏,宫里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桃叶坐上马车,忍不住隔着帘子四处张望。梨香示意她稳重一点,桃叶笑得眉眼弯弯:
“想不到我桃叶有朝一日也能住进皇宫,不知道姑娘住的宫殿有多大?”
梨香瞪了她一眼:“要叫娘娘。”
桃叶吐吐舌头:“哦。”
俞素素端坐着,心里也不平静。
心想,能有多大呢!她可是去过故宫看过甄嬛传的人。做妃子的,有个单独的院子就不错了。
她看着两张透着兴奋的脸,不由得从心里生出一丝不安。不知道把她们带进皇宫是对是错?她告诉自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先护好这两个小姑娘。
“贤妃娘娘,景仁门到了。”
马车停下,帘外传来内侍嘹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