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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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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只要除了领头的福音……
只要就是只能,这不是提醒,是警告!
她恨不能一把火烧掉所有,可是他说的也没错,老鬼绝不会同意让人端了老窝。
皇上都不敢动的东西,凭他们这点小把戏,撼动不了。
这么大的阴谋,必定是共谋,至少能顺带再除掉一两个威胁。
金丹,青庭,选哪一个?
青庭吃了那么多芸豆糕,应该会栽跟头,就算除不掉,也该降级或者赶去别处。
由不得她来选,她只能再行试探:“那位生得像外邦人,伺机谋害储君,是奸细无疑。兰儿无意间撞见密谋,被人灭口,寅时……金丹姑姑来了。殿下,她会不会说出去?”
这点小心思,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冷笑道:“你只管办你的事,别的不用你操心。初七有一场大祭,要提早预备祭祀用品。明日隅中是吉时,只有在纯青台上当众现灵法,才不会叫人质疑提早做了手脚,你敢不敢?”
“奴婢愿意为王爷效忠!”
她还没跪下,他便抬手叫起,急匆匆地说:“过后会有人来安排,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和她说。不要再搞什么花样,回去后立刻焚香沐浴装扮。容貌清丽,明净无瑕,才有资格上祭台。”
她低眉顺眼应道:“是。”
“出去!”
她倒退着出了正殿,在廊庑下和被带来问话的五谷交错而过。
五谷面露惶恐,朝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贾从真浅笑,眨眼示意她不要慌。
五谷只是跑腿的宫人,端王叫她进去,只是走个过场,让她的事看起来不那么明显而已。
下台阶时,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这样笃定。
万一不是呢?他们那样的人,不单冷酷无情,还老谋深算。借她这颗子下一局,回头再弄一局,灭了她的口,也不是不可能。
她停步,仰头望向远处的铜铃塔。
它还是那样的沉闷招人厌。
她撇开眼,垂头无声吐气。
就算真有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她抓不到这个人的命门。
与神殿“八字相合”的人,只剩了她和乔眉音。有能耐人在,用不着她去操心怎么挤掉这个对手,只需要闭着眼周全计划。
她是人,不是仙,担惊受怕,少睡多愁,熬得心力交瘁,靠着浴桶养神,一恍惚就睡着了。
逼死人的窒息感,迫着她从舒适中迅速抽离。她暂停喘气,抬高双手去抓桶沿,用力将身体拔高,侧身靠着桶壁,急促地吸气呼气,缓和不适。
“贾姑娘,用不用进来伺候?”
她深吸气,缓缓呼出口,再答话:“不用,劳烦替我冲个茶,我漱漱口。”
“是。”
眉毛稀疏,更好描眉,描画上的眉。
双眼疲惫,用热茶熏一熏,眼周六穴依次点按。
气色很不好,王爷手里不缺能人,额外送来了上等的紫粉,能调亮发黄的面中。还有极好的山榴花胭脂,不用再费心调配,指腹一扫就能上脸,不浓不艳,娇嫩欲滴。
不妥!
她将原先配给的脂粉都拿出来,慢慢地调配,在小臂上试过,总是差点意思。
隅中太阳高升,阳气旺盛
“霜儿,悄悄去外头说一声,就说我这里少一样珠粉和云母粉,要上好的,现磨,越亮越好。”
“是。”
并没有真的来人大作安排,出入偏院的还是原先的小宫人,但她像换了个人似的,少了刻板,多了一股机灵劲,说话变得客气,还主动报了名字和岁数。
霜儿,十一,进宫两年半,竟然这样老练。
在此之前,饶是贾从真花了心思打量,也只觉得这个小宫人木讷但勤快。想必另外三人也是如此,一直没人提起过这个孩子。
平平常常,无声无息,才会叫人不知不觉就忘了防备。一想到身边还有很多双盯梢的眼,后背就发凉,发麻。
无论如何,先将头顶悬着的刀拆了再说。
日至于衡阳,是谓隅中。
贾从真身着羽衣,面覆羽纱,缓缓踏上纯青台。
头顶有烈阳,台下有九炉,羽衣捂得人浑身发烫。手心,背心,脚心,潮汗不止,足赤而不裸,层层涂抹的颜料化成足印留在台上。
颜色各异,步步生莲。
蓬莱阁高于纯青台,坐在这里边的人,不论主仆,都能看见这情景。
太上皇又惊又喜,拊掌起立,凭栏细看。他老人家一动,其余人也不好再坐,跟着站起。
端王盯着他的革带,眸色一暗——这女人闹这一出,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他辈分低,排行靠后,又没有职务在身,有意让到后边。余光瞥见瑞王落了单,他缓缓跟近,压声关切:“十七叔,你的眼睛……”
瑞王回头看他,憨笑道:“不要紧,只要不在太阳底下就无妨。”
叔侄情可以以后再叙!
瑞王看完这一眼,又立即转回去,手扶柱子,脚高高踮起,探出半个身子。他一面看,一面热切地喊:“少痝,你快看,快看!天呐,这是不是就是宝典上的玉骨仙姝?神仙眷顾,佑我大闳,真好……”
他说得神乎其神,端王不由得起了兴致,挪到边缘,定睛细看。
他这个叔叔眼睛不好,但没看错,那确实是玉骨仙姝,珠光粼粼的玉骨仙姝。
原该跪坐,头正身直,用筷子执笔法书写。但她此刻扬着脸,闭目向阳,羽纱不知怎地飘去了仙人杖上。金光撒在她脸上,让它像宝石一样明光烁亮。
云母粉,珠粉,原来是这用途。
眉心一枝老梅,红而不艳。弯眉蝶唇,和那画上一模一样,就连鼻头也变得圆钝。标致减了四五成,多了几分慈悲和柔和。
他瞧见的第一眼,先想到是不是换了人。
脸朝天,双目紧闭,却不耽误写字。右手写,左手跟过去,照着鼓点,一下不差地往下写字,往上挪仙幡。
年轻女子的字,自然比不上书法大家,但工整清晰,能用。光是这盲写的功夫,就够糊弄祖父这个老糊涂了。
他往东边看去,果然,老神仙看得心醉神迷,望眼欲穿。
鼓点急促,字也写得越发快了,一快,就容易出意外。他心里清楚,“时机”就快要到了,虽说这事早安排了底下最稳妥的人去办,还有别的法子脱身,但他仍然不由自主地跟着紧绷起来。
这个女人,年纪不大,但弄神弄鬼的本事,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倒是合了这台子的名称。
鼓点切分,笔停挂仙幡,就在这时,西边突然刮来一起不大的风。仙幡的一头被风带着扬向了炉火,守台的几人自然要去挽救。
仙幡被仙火一燎,熏出一片黄,黄中有褐,竟是字上有字,且笔力苍劲,和玉骨仙姝的字截然不同。
抓幡的长极立即将它捧高,高兴大喊:“天降吉瑞……”
哪来的神仙,哪来的吉瑞?那都是唬人的把戏!
福音擅骗人,但不会骗自己,他惊觉有诈,立刻撞向师弟,压声喝止。长极抱紧“吉瑞”,不叫师兄抢走天降的功劳,但他的喊声很快被淹没——老神仙等不得了,他一冲,阁里的人也跟着动,乌压压一大片正朝这来,台下的护卫也跟着动了。
仙姝法力耗尽,头垂肩颓,摇摇欲坠,被人半扶半抱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