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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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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随着门被无声地推开，客厅的光线渗入，将书房的轮廓慢慢勾勒出来。暗淡的光线将一切染成灰调。
预想中的欧阳羿并未出现。欧阳东从这灰调中所辨别出的是超乎寻常的凌乱。
这里完全不同于外面欧阳羿时刻维持的整洁。这里东西乱堆着，桌子上、地上、椅子上、床上、书架子上……一眼扫过去，全是杂乱的，一时甚至辨别不出是些什么。
他向书房里走了一步，轻轻落脚。旁边有什么东西一动，吓了他一跳，冷汗从发根和后背冒出来。他握紧防狼器，定睛细看，原来是一面比人更高的穿衣镜，映出了他的影子。
镜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燕子图形，把人影撕得支离破碎。有些是马克笔画的，线条狂乱而执着；有些则仔细描画了飞翔的姿态；有些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图片，贴在镜上……像一片诡异而压抑的图腾森林，每一个燕子都是一座碑。
欧阳东看着被割裂的自己，忽然想到，欧阳羿一定经常站在这面镜子前，审视着同样破碎的人影——看不清楚可以更好地欺骗自己，他一定一次又一次，对着这面镜子呼唤出“燕子”，说得次数多了，便信了自己就是燕子。
欧阳东皱眉离开穿衣镜，向书房更深处又走了几步。
墙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照片，大幅、小幅都有，排列毫无规律。在幽暗的光里，连照片颜色都是灰蒙蒙的。他小心躲避地上散落的零碎物品，走到照片墙前。
一部分是欧阳羿的全家福，从小到大，戛然而止在他上大一的那一年。更多的照片是欧阳羿和一个男人的合影。那些全身照、半身照里，两个人之间总保持着客气的距离，而另一些手机前置摄像头的自拍照，两张脸则贴得非常近，男人的手臂时常环绕过欧阳羿的背，是拥抱的姿态。
欧阳东看见这些照片的同时就确定了，这个男人就是燕煦。半长不短的披肩发、咬着牙齿的宠溺笑容、总是穿单皮夹克或者牛仔外套。而旁边的欧阳羿，年轻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灿烂的幸福、毫无阴霾的依赖。
欧阳东厌恶地扭开头，满心酸味。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子上。窗子封死了，像惊悚片里一样，用木板钉死。窗下一张单人床，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摩托车头盔。
床前摆着桌椅。椅子靠背上搭着一件牛仔夹克，他记起来了，正是欧阳羿消失了两天后回来时穿的那件。桌子还有上的拼了一半的机车拼图，散落着的机车杂志……
他感到窒息。他无法想象欧阳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时候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这间屋子分明是一座坟场，埋葬着外面那个假装正常的欧阳羿无法表达的一切！
他想逃走了，这里太扭曲了！
他向门口逃去，慌忙间撞到了书桌。疼痛拦了他一步，耳边“啪嗒”一声，有什么掉落了。
他回身低头一看，是一个展开的文件夹，夹住的第一页文件上，几个印刷的大字端端正正印着：精神心理诊断报告。
欧阳东捡起文件翻了下去：
【……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D）倾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严重，伴有现实感丧失……强烈的自毁倾向……对特定客体‘燕子’表现出强烈的病理性认同与依附……
……建议住院治疗，长期服用抗精神病药物及心境稳定剂，并强烈建议结合心理治疗……】
病历上的日期，远在好几年之前。
原来他早就知道。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简单的抑郁症，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分裂了现实，产生了妄想！那些“医生大惊小怪”、“药吃了头晕”的说辞，全是他抗拒面对真正治疗的借口，他……在放任幻觉！
欧阳东紧紧攥着这本文件，手指冰凉，浑身止不住地哆嗦。他不知道这是气的还是吓的，他现在顾不上想那些。他全部心思都被这本病例攥住了。
突然，一道黑影带着风声从他身后猛地扑来！欧阳东甚至来不及回头，后脑便遭到一记沉重的钝击！
“呃！”剧痛炸开，眼前猛地一黑。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手中的病例和防狼器都飞了出去，不知甩到了哪里。他天旋地转的，手撑住地面，想回头，后脑却又挨了一下，将他彻底打到在地。
湿热的血腥气冲进鼻腔，他疼得抱住脑袋，缩住身子，向角落里爬去。
逃跑的空隙里，他看见了袭击者，正是欧阳羿。
欧阳羿满面狰狞，双眼赤红，暴怒得完全没了人的模样。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沉重的金属摆件，正是刚才击打欧阳东的凶器。
“谁让你进来的？！”欧阳羿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戾气，“谁准你动我的东西？！你去死吧！别人都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欧阳东一时怕得已经不觉得怕了，大脑飞速旋转，只想如何脱身。他扶着墙壁努力要站起来，眼睛瞄到了防狼器掉落的位置，嘴里大声喊着，希望欧阳羿能清醒些：“欧阳羿！你看清楚！你是欧阳羿！我是阳东啊！高中和你一起打球的阳东！”
欧阳羿举着金属摆件愣了愣，眼中的混乱表达着他此刻心里的混乱。欧阳东看准机会向欧阳羿撞了过去，肩膀重重顶在欧阳羿的胃部，把他顶得连续退了两步。
欧阳东一矮身抓住了那根防狼器。耳边同时听见了“哗啦”一声巨响。他一回头，只见欧阳羿撞在了穿衣镜上，把那面画满燕子的镜子撞了个粉碎。
燕子图案被割裂、扭曲、破碎，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玻璃碎片映照出无数个破碎的、狰狞的、疯狂的世界角落。
巨大的碎裂声仿佛给时空按下了暂停键。
欧阳东手握防狼器，急促地呼吸，不知道该怎么捅向欧阳羿。欧阳羿也好象被这碎裂吓着了，茫然地扶着镜框，连手掌被割破了都没让他皱皱眉毛。
他们彼此僵持了一瞬。欧阳东小心地问：“羿哥，我们去医院吧。”
欧阳羿猛地转身，一道身影冲出了书房！
“羿哥！”欧阳东大喊。声音未落，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他也顾不上地上那些镜子碎片，手撑着地面，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客厅里追去！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血液冻结的一幕：
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大开着，夜风狂躁地灌进来，吹得窗帘鼓动。
欧阳羿，已经跨上了窗台。
他背对客厅、面向夜空，瘦削的身形仿佛没有重量。
他张开双臂，姿势舒展，向窗外轻轻一跃，就像一只要回归天空的燕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