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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家鬼魂开始发烫了 ...


  •   公寓的门被一脚踹开,又重重地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木门震颤的余波顺着墙壁蔓延,灰尘从门框缝隙簌簌落下,在昏黄的廊灯下如细雪般飘散。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潮湿混合的陈旧气味,仿佛时间在这里凝滞多年。
      李烽将怀中几乎没有重量的人轻轻放在沙发上,动作却因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那具身体轻得像一片枯叶,却又沉得压进他的骨髓。
      指尖触到谢意玟肩胛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掌窜上手臂,仿佛握住了深冬凌晨的金属栏杆。
      谢意玟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体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近乎透明,边缘微微泛着青灰的雾气,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里。
      他低着头,那抹刺目的“血痕”在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那痕迹轻轻震颤,如同风中残烛。
      李烽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转身冲进卧室,粗暴地拉开抽屉,翻出那个积了灰的急救包——布满划痕的塑料外壳上还贴着褪色的标签:“急诊科·谢意玟”。
      消毒水、棉签、绷带被他一股脑倒在茶几上,发出叮当杂乱的声响。
      玻璃瓶碰撞的脆响在房间里回荡,像某种无序的倒计时。
      他很清楚,这些对一个鬼魂来说毫无用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只有做点什么,才能压下那股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的恐慌和无力。
      指尖触到那卷白色绷带时,记忆突然闪回:那是谢意玟最后一次值班时落在更衣室的,标签上还留着他潦草的笔迹,“备用”。
      李烽一直没扔,像守着一个未完成的承诺。
      他抓起谢意玟的手,那只手冰得像一块刚从冻库里取出的顽石,没有丝毫生气,皮肤表面甚至凝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霜。
      “别……”谢意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鬼……不需要这个。”
      李烽的动作一顿,猩红的眼眶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他钉在原地。
      他没有说话,只是抓起一卷绷带,一圈一圈,固执地缠上谢意玟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能勒断骨头。
      布料摩擦皮肤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仿佛在缝合某种看不见的裂痕。
      “我要你记住,”他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情绪,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疼了就得叫,伤了就得治,别他妈自己扛。”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灼热感从谢意玟的指尖猛地窜起。
      他惊愕地低头,只见那崭新的白色绷带下,竟透出了一层淡淡的,如同血色浸染般的红光——那不是血,而是某种沉睡的记忆在苏醒,像被唤醒的脉搏,缓缓搏动。
      那股热流顺着他的手臂,缓慢而坚定地流向全身,皮肤下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在游走,带来一种久违的“存在感”。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公寓的寂静,像一把刀劈开梦境。
      李烽几乎一夜未眠,此刻正靠在沙发边,看着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的谢意玟。
      窗外透进的微光落在他脸上,那层青灰的雾气淡了许多,指尖的“血痕”也不再震颤,反而隐隐透出一点温润的粉。
      他接起电话,是法医老陈。
      “李队,B区那个昏迷的护士醒了,但精神状态很差。”陈法医的声音透着一股凝重,“我们在她脑脊液里检测出了微量的致幻性神经毒素,来源查到了,是医院B区中央空调的老旧滤网,上面滋生了一种罕见的霉菌。”
      李烽的神经瞬间绷紧:“霉菌?”
      “对,但奇怪的是,这种毒素的化学结构,和我们资料库里一份二战时期日军的‘精神瓦解剂’样本,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那玩意儿是用来摧毁战俘意志的,早就被禁用了。一个医院的空调滤网,怎么会……”
      李烽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忽然记起在张崇礼实验日志的夹页里,一行潦草的字迹:“参考731部队数据修正参数……父亲的笔记,或许才是真正的钥匙。”
      他明白了,张崇礼的执念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污染源,它像病毒一样盘踞在B区,而那霉菌产生的致幻毒素,则成了催化剂和放大器!
      阴气,加上现代环境下的化学刺激,共同构建了一个看不见的,能够直接扭曲现实、控制人心的精神场!
      “老陈,听着!”李烽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果决,“立刻上报,以最高级别生物危害封锁整个B区,疏散所有人员,任何人不得靠近!记住,是任何人!”
      挂断电话后,李烽立刻拨通局长热线,以“涉及重大公共安全事件”为由申请紧急进入令。
      十分钟后,他握着电子通行卡,带上装备包,站在B区锈迹斑斑的大门前。
      警戒线在风中轻轻晃动,像一道即将被撕裂的边界。
      “走吧。”他回头看了眼谢意玟,声音低沉,“这次,我们一起收尾。”
      再次踏入那间阴冷的地下室,空气中的压迫感比上一次更加浓重。
      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黑暗里,墙壁渗出的潮气带着腐朽的铁锈味,地面的水渍映着微弱的手电光,像一滩滩凝固的血。
      李烽紧紧护在谢意玟身前,录音笔蓄势待发。
      这支笔是当年参与封印行动的老道士留下的,他曾说:“这调子不是招魂,是‘逼魂现形’——专破执念。”
      谢意玟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张崇礼,出来。”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墙壁上渗出冰冷的潮气,滴落的声音像钟摆,一下,一下,敲在神经上。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布满锈迹的铁柜前缓缓凝聚,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疯狂模样。
      “你终于想通了?”残影的声音带着狂热的欣喜,“你的体质是完美的容器,我们可以一起完成这伟大的事业……”
      “你说的牺牲少数,拯救多数,听上去很高尚。”谢意玟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可你亲手毁掉的,是人性。你让那些本该被救治的病人,在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中死去,只为了验证你那套疯狂的理论。我宁可痛着,也不做你的工具。”
      “你懂什么!愚蠢!妇人之仁!”残影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震动,铁柜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此时,李烽猛地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刺耳尖锐的招魂调瞬间爆发,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入那扭曲的残影中。
      高频的声波在密闭空间里反弹,形成令人牙酸的共振。
      残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在尖啸声中剧烈波动,最终像被风吹散的烟尘一样,彻底消散了。
      “哐当”一声巨响,那个紧锁的铁柜竟自动弹开,一叠厚厚的、边缘泛黄的实验记录从里面滑落,散了一地。
      结束了。
      李烽捡起所有的记录,用一个铁桶装着,在地下室的空地上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写满了罪恶与疯狂的纸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如萤火般飞舞,映在两人脸上,明暗交织。
      谢意玟静静地站在火光前,苍白的脸被映得有了一丝暖意。
      他忽然抬起手,有些迟疑,又有些坚定地,伸向了李烽紧绷的侧脸。
      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刺骨的冰冷,而是一种微弱却真实的温热——像初春融雪时,阳光落在掌心的第一缕暖意。
      那温热的触感,真实得让李烽心头猛地一颤。
      “我好像……”谢意玟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能碰到了。”
      李烽怔住了,他猛地转过头,反手一把攥住那只停在他脸颊上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让自己的指节都因为充血而泛白。
      他死死地盯着谢意玟,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想碰就碰,别问。”
      火光在两人脸上跳跃,明暗交织,像一场迟到了整整十年的重逢。
      当晚,公寓里难得恢复了平静。
      谢意玟抱着一个平板电脑,像个好奇的学生一样窝在沙发上,认真地学习着“现代急诊救护流程图”。
      指尖划过屏幕时,留下了一道极淡的水汽痕迹。
      李烽靠在另一头,假装看电视,却偷偷用手机拍下了他认真的侧脸。
      他编辑了一下,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我家实习生上岗了。”
      几乎是秒回,林骁的评论跳了出来:“卧槽?你终于找了个不嫌你吵的对象?”
      李烽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着打字回复:“嘘——他听得见。”
      镜头之外,沙发的另一角,谢意玟的耳尖悄悄泛起一抹微红,不自然地把头往柔软的毛毯里缩了缩。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谢意玟无意间抬头,瞥见玻璃倒影中,自己的轮廓竟比昨夜清晰了许多——甚至能看见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细微阴影。
      他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不是幻觉。
      他低下头,嘴角悄然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屋内的灯光温暖如春,手机屏幕还亮着林骁的调侃。
      李烽瞥了他一眼,也笑了。
      有些结束,其实是开始。
      而有些光,终于照进了十年的黑暗。
      就在此刻,床头那支录音笔的指示灯,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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