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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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很多顾虑，也有很多犹豫，过往的经验不足以支撑我们看清未来，或者潜意识不愿去承认可以预见的未来很糟糕，但我们仍心存幻想，所以惴惴不安，就像个困在蛇皮袋里的人，扎口还是向内的，是自己亲自捆紧的。
临近过年，林景川却很焦虑。两人约好一起回老家，越临近那个日子他越害怕。
自从上回在飞机上，他意识到活了几十年竟连父母的电话号码都失落，实在是失败，他不应该再逃避，至少应尝试主动去解决这些。
只是再大决心，事到临头逐渐又被恐惧吓得退缩。
都市里的人，为了生存白天习惯理智、独自承受压力，身上积累的情绪很多人选择发泄在回家之后的晚上。
这种可悲在于白日是职场上冷静决断的精英，晚上回来了就自动变成所有能量耗尽对爱人对生活百般挑刺的爱无能之人。
林景川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心情不好就会对身边亲近之人不耐烦。
经辉是情绪稳定的人，极体谅他这阵子的焦虑。但也许正因如此，林景川反而越发放纵情绪，动辄找理由闹脾气。
经辉不认同林景川的发泄方式，但在爱情里他也因太过于在乎而成了局中的庸人，总下意识无底线包容他，却忘了这种单方面的包容过度就是纵容。
加上他们现在不在一起上班，互不参与对方白天的生活，这种错位加重了林景川的情绪问题，恐惧和经辉之间日益变得疏离。
经辉忍得很辛苦，以为林景川这样持续一阵子总会过去的，但实际就像雨季一样无休无止没有尽头，最令人难受的是，这种痛苦也像雨季，空气里永远含水量超标，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能掣肘全部生活。
时间久了，经辉也压抑得难受。
经辉渐渐发现越努力照顾他的情绪，越会让他感受到任何人都无法替他解决内心最深处问题的忧虑，即使是他最亲密的人，于是情绪反弹会更严重。
在这种状态十来天后，经辉意识到两个人相处需要留给对方一定的空间。林景川需要有一段不理任何人独自思考的时间，他可以自行厘清内心的纠结。
经辉刻意留给他些许空间，林景川松了口气，但时间久了他又开始怀疑经辉对他厌烦，开始后怕过去几次控制不住情绪伤害到经辉。
最亲密的两个人，在烦闷的生活中被情绪困扰，明明应该互相治愈，却互相猜忌、无能为力。
两人心意相通后，经辉第一次感到安全感缺失，因此这段时间，他有一个默默在遵守的原则。
林景川可以不和他说话，但他必须在他怀里入睡。林景川也有些明白他这种执着，默默任他抱着。只是一边紧紧相贴，一边无言以对。
两人很久未下班后坐在一起正常聊天，经辉下定决心，他不想再继续拉锯，想要和林景川交流，想将他从内心的困境中拉出来。
周五这天他特意按时下班，回来才发现林景川也罕见地在家。
刚到家，经辉有些生气。林景川坐在飘窗上，穿着金线刺绣边领的深蓝色丝绸睡衣，他近来瘦了许多，睡衣纽扣解开一颗，白皙的胸膛露出一大片，锁骨更是格外凸出。
两条腿吊着垂下，自然是光脚的，手边摆着高脚玻璃酒杯，杯内有1/3的红酒，他另一手夹烟，见经辉回家也没有停止吞云吐雾。
经辉懂得他的难过，但不喜欢他这种刻意无底线放纵的行为。
林景川是没有戴眼镜的，经辉的表情他看不太清楚。可能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经辉走向他，他仍是没什么反应，似乎在他眼里经辉不存在一样。
“这是怎么了？”经辉强忍内心的不满，缓慢走到他身边，语气尽量平淡地问他。
“突然想喝酒就喝了。”
他明明知道经辉最讨厌烟味，仍肆无忌惮冲面前喷烟，烟草冲人的薄荷味直接入侵经辉的鼻腔直至脑内。
他有些受不了，抬手将飘窗上方的窗户打开，让烟味散到阳台。他明白林景川是在故意挑衅他。
林景川有种破罐破摔的心态，想激怒他，将他推开，主动成为孤家寡人，这是自我厌弃的外化表现。
经辉不想做无谓的争执，也不想再任他一直冷暴力，他走到林景川的身边，将手撑在飘窗上，那是灰色的大理石台，透着一股冷意。
手触及果然是冰凉的质感，他吃了一惊，才发觉屋内的温度极低，他却穿得如此单薄。一时之间心疼抵过了怒气，好脾气地转身走到墙边打开空调系统。
他再回身，林景川正端起玻璃杯欲往嘴里送，他一时气极，直接从他手中夺走酒杯。
林景川吃了一惊，经辉是从不沾酒精的。林景川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神有些弥散，他就这么直愣愣看着经辉喝了一大口，“好喝吗？”
“没什么特别感觉，有些涩。”
“这可是我珍藏的酒，不舍得喝的，你上来就这么一大口，怎么能有感觉。”
似乎他是个品酒师，关心酒比关心自己或者经辉还要多，这么多天他第一次与经辉正经聊天竟是在讨论酒。
经辉将酒杯放到台子上，又拿过他手上的细烟，同样直接吸了一口，他不忍心朝他喷，抬头吐在上空，带着苦意的烟草熏得他喉咙干涩，眼睛有些难受。
林景川怔了，看着他梗着脖子，脖子修长，喉结明显，随意吐着烟圈，英俊得像个电影明星，他有些入迷。
“你觉得这样很酷吗？”
他熏得眯着眼，眼里带着一层水雾。林景川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淡然中带了一丝愠怒。
林景川原本失焦的眼神，惊诧地一顿，完成了聚焦。
经辉靠他很近，他一手撑在他腿边的大理石上，另一手夹着林景川的烟，烟在他手上兀自燃烧，空气里充斥着薄荷味的烟尘。
他还是闻到了经辉身上的木质香，那是他一贯喷的香水，应是两人的衣服混放，也顺带喷到了他的衣服上，他沉入深海的心好像又被拉回到现实一点，他看着他的喉结说，“你抽烟还挺帅的。”
经辉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以为他怕了，是在用这样的调侃弱化他的任性，让他无可指摘，他有些生气并不中计，“我不抽烟更帅。”
“那你别糟蹋我的烟和酒了。”
他轻笑，夺回了他的烟，已经快烧到烟蒂了，他有些索然无味，吸了最后一大口果断按熄在身后的烟灰缸里。
“你在糟蹋你自己。”经辉语气平静，直接点明。
他明白经辉的意有所指，似是不服气，身体后仰手撑在身后，挑衅地歪头看着他，“糟蹋两下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我心疼。”
经辉伸手抱住他，他穿得真的很少，入怀一阵冰冷。经辉的脸与林景川的脖颈相贴，也被瞬间入侵的冰冻感惊到，忍不住低声求他，“我有点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我也会崩溃。”
他这才感到害怕，原来经辉这种理智之人也会被他的情绪逼成这样。
“对不起。”
他的道歉也有些冷意，但似乎还是真诚的，因为他任经辉抱着他一动不动。
“景川，要不我们不回去了吧，就留在这里过年。”经辉打算放弃，不再去想任何长远打算，只想他的爱人暂时快乐一点。
经辉对家的感情一直是淡漠的，如果不是他知道林景川心里有个疙瘩，想要与父母重修旧好，愿意哪怕是维持普通亲戚关系，他其实是不太希望林景川回去的。
落地生根，与爱的人在哪，哪里就是家，但他不可能大言不惭地强迫林景川接受他这个理论。
毕竟失去的是林景川而不是他。他早就看清，林景川是个心软的烂好人，又有些传统。他不会苛责他，如果他性格不是这样，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经辉的怀抱很温暖，他穿着厚款大衣，是林景川喜欢的搭配，灰色长款大衣内搭深色毛衣叠穿浅色衬衫，味道是他喜欢的木质香，一瞬林景川心里产生些安心与暖意。
将爱人逼得崩溃后，他反而生出些坚强，“不想再逃了。”
如此反复，经辉本应生气，但怀里的人消瘦到只剩下薄薄一片，他用力抱着他，只觉得骨头硌手，所有的脾气都自动消散，他的声音仍有些颤，“还没回去就瘦成这样，你要振作起来。”
他意识到他这种无止境的抑郁情绪伤人伤己，他开始担忧经辉，终于打算敞开心扉，第一次说出近来困扰着他的事。
“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如果当时答应他们做个正常人又能怎么样？等到了外面，他们也管不了我，我也不至于十几年都回不去。”
林景川稍流露出一些想要与经辉倾诉的欲望，经辉不想让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经辉猛地放开他，两手放在他手臂上将他固定在一定距离内，死死盯着他，认真问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很后悔，是我太任性了。”
他低下头，他洗完澡头发柔顺蓬松头顶圆圆的，经辉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勇敢和坚持原则不是错的。”
他抬头，经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透，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但态度坚定，“如果这次我们回去，依然改变不了什么，以后我们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你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经辉在他涣散的眼里看到些许触动，“景川，你比其他人勇敢，怎么会有错？”
他主动抱住经辉，“就试这一次？”
他将头枕在经辉的肩膀上，经辉的暖终于让他体会到自己有多冷，自觉将双手放到经辉的毛衣上窝成一团。
经辉感受到他手上的动作，伸手从背后搂他更紧一些，室内的空调终于起了作用，温度升高了很多，他还穿着大衣有些燥热，但他不想放开林景川，“嗯，我们不是回去求他们原谅。”
林景川瞬间惊醒，不是祈求原谅，那是什么？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吗？他的十八岁，是哭干了眼泪，是拼命祈求，是毅然决然，是转身就走，是他怎么也得不到认同，也是他一切自由恣意生活的起点。
他要与过去那个得不到认同的，孤身一人的自己和解吗？
他还在犹豫，还有些糊涂，经辉平静的声音传来，“人这辈子任何关系都是双向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了。我们再试最后一次。”
“我们再试最后一次，如果不行，我就只有你了。”
“我很高兴你会这么说，但你还有你自己，你的朋友，你的事业，不是只有我。”
林景川总算与现在的自己和解了，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那个风趣幽默的林景川，听到经辉如此正经的语气强调又想打趣他，“你抱得我好紧，都要呼吸不过来了，是不是最近我不理你，你在报复我？”
经辉松开林景川，林景川面上已带着一贯的笑意，而经辉微微皱眉有些严肃。
经辉一直是站在林景川面前的，他站得直，目光审视般俯视林景川。林景川感到一阵压迫，经辉语气也是威压的，“原来你知道你在冷暴力我？”
“...”
温度已经很高了，经辉头上冒出些汗意。两人视线不动声色地对峙，经辉在林景川的注视下兀自脱下大衣。林景川有些惊讶，“你干嘛？”
经辉明白林景川误解了，一瞬决定将计就计坐实误会，“你猜。”
他悉数脱下大衣、毛衣，这才感到一些舒适。他站到林景川面前，一言不发，不顾他眼神闪躲，伸手解开他的睡衣纽扣。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仍站得很直表情严肃，林景川不敢出手阻止，一动不动。
经辉解开他所有纽扣，又抬手一气呵成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林景川这才有些安心，抬头迎着他的目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冷暴力。”
“我没觉得你有意识到哪里错了。”
“请明示。”
“自己想。”
“...”
经辉将他双腿也完全放到飘窗上，又将他全部剥光，在他满眼炙热时转身走开，仅冷冷留下一句，“你不是喜欢糟蹋身体吗，就这样呆这里。”
经辉甚至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林景川的面前不远处，拿着一本书煞有介事地看，林景川还想挣扎一下偷偷放下腿正欲下来，他瞬间抬头冷冷盯着他什么都没有说，林景川吓得立即收回了腿。
不过几分钟，羞耻、尴尬、不自在令他彻底投降，他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奔向经辉，侧坐到他腿上，对他投怀送抱，“我真的知道错了，好冷，不要这样了。”
经辉这才放下书伸出一只手搂着他，“身体这样热，哪里冷了。”
他想解释是因为饮酒后身体发热并不是因为暖和，但他又怕提起酒他会生气，“真的很冷，你抱抱我。”
经辉两手将他抱在怀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
他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有点害怕，低下头钻进他的怀里急切承诺，经辉这才扯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