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灯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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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月考、篮球赛、期中考、运动会、期末考连成线，一笔带过了整个学期，嘉水的冬天又来了。
宋柏觉得冬天才是这个小镇本来的样子，一切一切都变慢下来，大雪、静谧、萧条，唯有路边枯树上的彩灯变换着花花绿绿的颜色，看起来像个穿了花衣裳的老人。
2017年1月27日 23:17
狗头：“睡了没？”
小猫头：“没”
狗头：“下楼，送你个新年礼物。”
小猫头：“两分钟”
狗头：“穿厚一点”
小猫头：“好”
姜小兰已经睡了，宋柏蹑手蹑脚的出了门，他不想待会儿回来又被守着质问。
“新年礼物呢？”宋柏刚出铁门就看见覃严正坐在电动车上等着他，熟悉的黑色棉服，熟悉的耳罩，唯一变的是这人现在一看见自己就笑，梨涡藏着蜜。
“上车，带你自提。”
街上空荡荡的，只有这辆小电瓶驶过的声音。宋柏毫无顾忌的揽住覃严的腰，压紧了通风的下摆。
覃严开进一条小路，然后一直是上坡，直到一层层台阶处才停下来。
“要走一段。”
宋柏看着被车灯照亮的台阶，一级一级通向黑暗，“你大半夜带我来爬山？”
“不算，很快就能到。”
覃严没骗人，没用着十分钟他们就到顶了。也不是山顶，上来后是一块很空旷的大平台，中间有一座向四周照射光线的五层高塔--这是嘉水唯一一座灯塔，宋柏只在下面镇上远远见过，这还是第一次到塔下来。
“除了山，只有这里可以看全整个嘉水。”覃严带宋柏走到平台边缘，下面点点光亮似银河一般联结着整个小镇。仰头看是星星，俯身还是星星。
宋柏盯的入迷，全然没发现覃严已经到身后点火去了。
23:55
“宋柏！”转头瞬间，火光炸起，地上的烟花被摆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每一边都如喷泉般涌出火星。他看见覃严从旁边一步步走向自己，火花在眼中跳动，坚定而温柔，仿佛凯旋归来。
“这是你准备的？”
“嗯，喜欢吗？”
“喜欢。”宋柏看着他笑个不停，“就是感觉有点土。”
覃严一只手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放他腰上，“还土吗？”
“不土不土，好痒哈哈哈哈哈。”
“走吧我带你上去，待会儿镇上还会放十分钟的烟花。”
“可以进吗？”
“嗯，开放的。”覃严牵着宋柏的手就往塔内走去。
00:00
刚到三楼，一声声爆竹便响彻天空，覃严拉着他就开始奔跑。宋柏后来想起那晚，比起耀眼的烟花，第一个出现的仍是爆炸声中紧紧握住自己的属于少年的鲜艳的背影。
直到塔顶，俩人都气喘吁吁，顺着射灯望向一朵朵炸开的紫色烟花，心跳也随之震动。
“我们要接吻吗？”宋柏喘着气问覃严，“感觉现在很适合接吻，算了先喘会儿。”
覃严盯着他笑，“等等，亲之前我有东西送你。”随即从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递给他。
宋柏打开发现是一条红绳，细看还有一颗小金珠串在上面。
“情侣款哦。”覃严挽起袖子给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的那根，只不过珠子是银色的。
“我给你戴上。”覃严的侧脸在五颜六色的光影中映照，宋柏想：“如果不是命运，我们也会做彼此的牵线月老。”
“对了，”宋柏摸了摸兜，“我也有东西给你。”掏出一个平安符放在覃严掌心，这是他上次和姜小兰去寺庙求的，特意多祈了一份。
“新年快乐！覃严！”
“新年快乐！”
00:09
覃严轻轻捧起宋柏的脸，吻上。
在塔顶、在爆破声中、在闪烁中，一切却是那么静，只有心跳、只有喘息、只有彼此。
烟花熄停的那刻，覃严在宋柏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灯塔。”
......
他们到秦院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半了，宋柏跨进铁门，楼上漆黑，瞬间松了一口气，谁知姜小兰在房间里清楚的看见覃严渐行渐远的尾灯。
她早就被烟花吵醒了，起来一看，发现宋柏的拖鞋在门口。
姜小兰自从上次看见宋柏把覃严带进自己房间之后，就时不时向来店里的熟人打听那个男孩，听到最多的除了“穷”就是关于他弟弟和爸爸的事情。
过了好几天她终于找到在饭桌上和宋柏独处的机会，她觉得作为妈妈，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儿子什么人不能交往。
“那天晚上你又和那个覃严出去了？”
“哪天？”
“过年，你知道的。”姜小兰放下筷子，“你以后尽量少和他在一起玩。”
“为什么？”
“他天生坏种你知道吗？六岁就把自己的亲弟弟推进河里淹死了！”
宋柏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来店里那些人都这么说！”
“所以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当时也是个小孩，他能怎么办！”宋柏声音提高了一些，语气抑不住的愤怒，“你们从来就没有问过当事人发生了什么！总是这样先入为主的去给别人扣上罪人的帽子！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样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姜小兰被儿子这个反应惊住了，这是宋柏第一次这样反驳自己，还是因为一个外人。
“好好，你先坐下。那这件事情算妈妈不对，我不应该这样随便去评价他。”她顿了顿，“还有一件事，那我来问问当事人。”姜小兰看见宋柏坐下，才又开口道：“秋游那天，王阿姨说她女儿撞见你和覃严在树林里接吻，是真的吗？”
其实秋游过后三天王丽--也就是姜小兰好闺蜜，也是按摩店的常客就来告诉她了。王丽说自己女儿雷悦回去就给她讲秋游那天，她在树林里偷偷上厕所的时候撞见宋柏和班上一个长得很混的男生亲嘴，好像叫什么严。
王丽是偷偷告诉姜小兰的，也嘱咐自己女儿不要到处传。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也不希望自己好朋友的儿子被造谣成同性恋，所以先来给姜小兰敲了个警钟。
当时姜小兰听到之后立马否认了，还随便编了个宋柏在班上有喜欢的女生之类的话。但这颗种子已经埋下了，直到看见真有覃严这么个人，慢慢生出了根。
“假的。”宋柏脱口而出的谎言令他握紧了拳头，“我们只是同学。”
“是吗？你不会骗妈妈对不对？”
“嗯...”
“好，那妈妈相信你。快吃饭吧。”
“饱了，我下午去图书馆。”宋柏说完就进了屋，他捏着手中的红绳，许愿保佑自己和覃严安安稳稳的度过高中。只要一毕业，他就全部坦白。
可是愿望要许对神才灵，红线保了他和覃严的缘，就保不了安宁。姜小兰最终还是发现了。
是高二下宋柏生日那晚，她站在窗边等着儿子回家吃蛋糕，却看到电动车开走前的吻别。那个快速的吻，姜小兰觉得好像一切都是轮回，不停的重复，唯独不放过自己。
她再也绷不住了，一滩水不可以趟两次，况且这次还是自己的儿子。
姜小兰第二天就偷偷去学校找了李维，咨询转学的事情。这不问还好，一问才知道自己儿子一直都在帮覃严补课，从高一下到高二下，整整一年。
“所以小柏你说自己是去自习，你说你们只是普通同学，一直都是在骗妈妈对吗？”
“连你说不会骗妈妈也是假的...”
“你明明从来不说谎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覃严而一次次的欺骗妈妈？”
姜小兰一想到这些就难受，强装镇定道：“李老师，宋柏明天就走，手续什么的我慢慢给他弄。”
李维劝的都快哭了，姜小兰还是一口咬定。自己的门店和房子暂时处理不了，那就送到之前很想要宋柏的江阳一中--一所全封闭式寄宿制学校。想着她就立刻给那边招生办打了电话，对面不出所料的特别高兴，快高三了居然还能来个给学校打名声的学生，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立刻给宋柏安排了班级和床位，先来读着再说。
“东西我给你装好了，待会儿就走。”宋柏一回家就听见姜小兰坐在沙发上冷冷的说道。
“去哪？”
“转学，江阳一中。”姜小兰转过来看着他，“这一年你就住学校，也可以更专注些。”
“转学？我不转。”宋柏放下书包，“不可能转！”
“这由不得你宋柏！”她再也绷不住了，“我知道你和那小子的事了！你还给他补课！你时间很多吗？怎么？是想毕业之后就和他远走高飞？”姜小兰气势汹汹的走到宋柏面前，“我告诉你宋柏！想都别想！这学你必须给我转！”
“我说了我不转！”
“你不转？你不转后面整个镇上的人都会知道我姜小兰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你是想让我去死吗宋柏！”
“我说了！我！不！转！”
姜小兰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她没想到宋柏居然能为了一个穷小子连自己亲妈的命都不在乎。
“好！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吧！”姜小兰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着，“你如果不转，我就直接打电话给覃严他爸！你知道他爸吧？酗酒家暴，听说那小子小时候还差点被他打死！你说他好几年才回家，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儿子是同性恋会怎么样？这恐怕就不是谁转学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让他休学都说不准！”
“你...”宋柏有些说不出话来，“姜小兰...你怎么可以这样...卑鄙！”
“你和他拉远距离就好了。”她听到儿子这样说自己，眼泪有些绷不住，“你还小，等你再大点就好了...你会喜欢女孩的...”
“妈。”宋柏没有抬头，冷冷道：“我是同性恋，基因里面的，从我出生就是。”
“不！你不是！你们那不叫喜欢！小柏你还不懂什么是爱情！而且你也不知道同性恋意味着什么！你以为是勇敢吗？错了，是歧视！是没有法律保护！是不会得到社会认可！你只会付出代价！”姜小兰说着就架势要去拉宋柏的手，像是恳求，结果被一把甩开。
“可我就是...”
“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就走！”
“我要回趟学校。”
“来不及了，江阳很远，现在就出发，明早我送你去报到。”
“我东西...”
“你东西我后面直接给你寄到学校。”
在车站候车厅宋柏一直在给覃严发消息，奈何对方正在刷碗。
小猫头：“覃严”
小猫头：“我要走了”
小猫头：“你能来车站吗”
小猫头：“我想见你”
宋柏又给覃严打了电话，显示已关机。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覃严终于给宋柏回了电，他到宾馆外面去接的。
“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
“没事”
“你去哪里了？”
“江阳。”宋柏抑不住的哭了出来，“我转学了覃严，我妈发现了。”
“......”覃严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当头一棒，“那你...”
“不分手！不分手好不好？”
“好，不分手！”覃严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感觉自己的心皱成了一团捏在手心的废纸，“不哭，我这周末来找你。”
“很远...”
“再远我也来，异地恋嘛，这点儿幸苦不算什么。不哭了好吗？”
“嗯...那我等你。”
“嗯...”
挂断电话后覃严一晚上都没睡着，他能想象到宋柏和姜小兰对峙的样子，但姜小兰到底是说了什么才会让宋柏那么犟的一个人答应和她走？除了以死相逼覃严想不到别的。
江阳一中和嘉水中学完全不一样，学校管理非常严格，无论是着装还是违禁品收缴，学生只有每周六下午才有四个小时的假可以拿手机和出校门，其余时间全部封闭。
覃严按照约定在那周六赶到了江阳，宋柏一出校门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树下等着他，他再也顾不上人多人少了，直接飞奔过去抱住了覃严。
分开之际，两人的眼睛都泛着红，无声的说着：“你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