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虎口余生 ...
-
问幽带着照萤来到昨夜落宿的客栈,进门她便吩咐小二烧一桶沐浴的汤水送上来。
照萤褪去外袍,细嫩的肌肤变得又红又肿,就连脚上也长了几个冻疮,又疼又痒,浑身的骨头更像是碎裂一般疼。
尤其是那一双手,先是在外头时被冻得僵硬,如今经热水一泡,竟像是被辣椒水泡过、被火灼过似的火辣辣。
她忍着剧痛,试着弯了弯手指,幸而骨头没有碎,她彻底瘫软在浴桶中,周身的暖意升起,她得了片刻的舒缓,很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问幽在外面等了许久还未见她出来,便有些着急起来,她一连唤了几声都无人回应。
她心一沉闯了进去,就见浴桶中热气已经散去,照萤闭着双眼,头向一侧恹恹的垂了下去。
“姜棠月,你怎么了?”问幽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伸手过去探她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她这才松了口气。
问幽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用布巾替她擦干身体,又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扶她到床榻上躺下。
照萤身上烫得出奇,问幽做完这些,她也只是微蹙着眉,发出几声含糊的呻吟。
“恐怕是受了寒,可得病上一场了。”问幽自言自语着,将厚厚的锦被盖在她身上,又取来温酒倒在手心里,揉搓着她冻得发紫的胳膊和脚,试图驱散一些寒气。
不多时,房门外,响起一声不速之音。
“谁啊?”问幽拿起桌上的匕首,警惕的走到门边。
“姑娘,我是来送姜茶的,方才看二位从外头回来受了寒,掌柜的特意嘱咐我送壶姜茶上来祛祛寒。”
是客栈里那个烧水伙计的声音,问幽放下心来,将刀收了起来开门。
可没想到开门的瞬间,门外站着的除了店小二,还有沈无尘和仲黎,还有……卫珩!
问幽眼疾手快想要将门关上,却被卫珩一把撑住门框,问幽力气不小,可还是抵不过卫珩和沈无尘两人之力。
那店小二见这两位郎君带着仲老前来,以为他们和两位姑娘是朋友,想着引见一下说不准能讨个赏钱,没成想却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景象,他将那姜茶放下后便脚底抹油跑了。
“问幽姑娘,我们知晓姜娘子受了伤,特意带了仲老前来诊治,”沈无尘赔着笑脸道。
问幽冷声道:“我们不需要,请你们离开。”
卫珩却似没有听见她的话,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屋内的床榻上,“受寒若不及时医治也会成疾,你难道想看她落下病根?”
“是啊问幽姑娘,姜娘子还年轻,别耽误了,”仲黎也帮腔道。
问幽不喜沈无尘和卫珩,可仲黎还算是个医者,问幽对他的防备也相对松些,听他这么说,她手上的劲松了些,趁着这空档,卫珩一把将门推开,大步而入。
问幽被三人挤得退到一旁,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眼神却依旧戒备:“我们的事不用你们管,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卫珩瞥了眼她腰间缀着的青玉腰牌,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引着仲黎径直走到床边。
照萤对屋内的一切毫不知情,尽管盖了两床锦被,她浑身还是控制不住的发着抖,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呓语,泪珠一串串的从她的眼角流出。
卫珩看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容,心中没来由的烦闷,几日前这张脸上还满是鲜活和狡黠。
仲黎俯身往照萤额上探了探,又将指尖放在她手腕上,片刻后他沉声道:“确是风寒侵体之兆,好在姜娘子体质比一般女子强些,好生将养倒是也并无什么大碍,我这里有驱寒的药,先叫她服下吧。”
仲黎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倒出几粒乌黑的药丸,正欲往照萤嘴里塞。
“等等,”那药丸被问幽夺了过去,人是卫珩带来的,想起之前照萤两次给他下毒,谁知道他会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仲黎不解的看着她:“问幽姑娘,这只是寻常的驱寒丸,吃不坏人。”
卫珩却知晓她担心什么,冷声道:“我若想杀她,现在便能动手,无需多此一举行下毒之事。”
沈无尘道:“是啊问幽姑娘,仲老是医家圣人,断不会做伤人性命之事。”
“问幽姑娘,你放心,这药药性最是温和,吃下去姜娘子晚上便能醒了。”
问幽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相信他们。
片刻后,她还是走近照萤身旁,将那几粒药丸亲手喂了下去,又将方才的姜茶渡着喝了半盏。
“药吃了,你们可以走了,”问幽下了逐客令。
“我写个方子,稍后你去抓了药来熬成汤水给她服下,早晚各一次。”仲黎说着已经拿出纸笔自顾写了起来,写好之后他甩了甩墨迹,将方子递给问幽。
自幼跟在司主身后,虽没学到大本事,可也识得些药材,风寒之症要用些什么药,问幽也是清楚的,她看了眼那方子,倒是并无异常,问幽垂眸向仲黎道了声谢。
卫珩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放在桌上:“这是上好的冻疮膏,等她醒了涂在患处,能减轻些许疼痛。”
问幽觉得奇怪,照萤裹得那么严实,连个手指头都没露出来,他是如何知晓她长了冻疮的?还一早就备好了药。
卫珩又看了眼床上依旧昏睡的照萤,沉声道:“则诚(沈无尘表字),你去找两个女使来伺候,这样夜里也能照料。”
问幽立刻拒绝:“不必,我自己能照顾好。”
要不是因为卫珩,姜棠月何须受这番苦?问幽只想与他划清界线,他们之间还是只做敌人的好。
再说了,棠月现下是何打算她还未来得及问,可瞧着是站在了卫雉一方,他若派人过来,谁知是监视她还是照顾她?
卫珩目光一冷,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等她醒了,让她来见我,若不来,她知晓后果!”
说完不待问幽拒绝,卫珩就大步离开,沈无尘和仲黎也紧随其后离开。
问幽看着手上墨迹未干的药方和桌上的冻疮膏,心中思绪繁杂。
——
昭平王府,侍卫甄玉掸了掸身上的雪,匆匆往内殿去。
卫雉正独自坐在暖阁中,三尺外,放着一只双耳贯壶,她手里拿着一只翎羽箭,朝那壶中投去,一发击中。
“女君好准头。”
“怎么样?”
“女君,姜棠月现在清风客栈,似乎是病了,国君和沈无尘带了仲老前去。”
卫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又取了一只箭,目不转睛的往前投去,这一只,落在了壶口外。
她拍拍手,示意下人将这些家伙事儿收走,侍女们一拥而上,片刻就将东西全都收了起来。
卫雉这才端起桌上的热茶饮了一口,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炭火盆,示意甄玉上前些。
“谢女君,小的不冷,”甄玉道。
“国君在那地方待了多久?”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姜娘子的那个女护卫似乎对他们很是排斥。”
“半炷香?”卫雉眉心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
“女君,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她笑了笑,“咱们这位国君,向来凉薄寡情,何时会对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如此上心?半炷香虽然不长,却也足够说明此女的重要性,看来我们这步棋,走对了。”
“女君的意思是,国君果真对姜娘子动了心?”
卫雉大笑起来:“甄玉,你的心思还是不够活泛。”
甄玉垂首道:“是,小的愚钝,还望女君指点迷津。”
“若跳出男女之情,姜棠月身上,必然有卫珩想要的东西,你让人盯紧了,若有异动,立刻报我。”
“是,”甄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女君,那姜娘子所言有几分可信?冯飞絮对上将军一向忠心耿耿,那姜棠月会不会是南泓国特意派来挑拨离间的?”
卫雉眯了眯眼,“也许吧,你觉着我朝武将,谁能比得上上将军?”
侍卫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脑子里过了许多名姓,但要是说起功名和战绩,萧庭那是一等一的,元夏之中无人能及。
“元夏一日有上将军,冯飞絮就只能屈居其下,若你是冯飞絮,你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所以,那冯飞絮果真有这熊心豹子胆!”
“甄玉啊,莫将人性想的简单了,往高处爬,是众生本性!”
炭火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本没有火舌的炭盆里竟起了火叶子,“嘶——”卫雉猛地收回手。
甄玉连忙将那炭盆抬远了些,嘴里还振振有辞:“这是哪个丫头伺候的炭火?如此粗枝大叶怎么敢来殿前伺候?”
卫雉摆摆手,不耐烦的叹了一声:“多大点事儿,你倒专横起来了。”
“小的该死!”卫雉一向对他比较宽容,他便放肆了些,没想到今日这马屁却拍在了马蹄子上,甄玉连忙跪地请罪。
“好了好了,本君是在告诉你,任何人的恩惠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你如今就对手下人这般苛刻,他日我不在,谁能服你?”
“小的愿永远跟随女君身后,无论何时,不敢擅专!”随后,甄玉也不敢再多待了,正欲退下,又像想起了什么:“女君,冯将军那边如何处置?”
“上将军对他的恩惠,他总不能全忘了,给萧庭传信,此次大捷改道去一趟楚都,镇一镇那些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