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粮草危机暂解除 ...

  •   粮车的轮子碾过营门门槛时,发出一声闷响。

      李秀宁站在营地中央,看着第一辆粮车停下,车夫解开绳索,掀开油布。马三宝立刻带人上前,手里拿着记账本和量斗。他蹲下身,打开一个麻袋口,抓了一把粟米在手里翻看,然后抬头对李秀宁点头。

      “成色不错,没掺沙。”

      李秀宁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伸手也抓了一把。粮食干燥,颗粒饱满。她松开手,粟米从指缝间落回袋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后面的粮车一辆接一辆驶入,士兵们围在两侧,起初没人说话。有人盯着麻袋看,有人数着车数,还有人小声嘀咕:“真是咱们的粮?不是借的吧?”“三千石?够吃多久?”

      这些话传到李秀宁耳朵里,她没回头,也没制止。她知道这几天大家饿怕了。三天断炊,锅底烧穿,连树皮都被人偷偷剥过。现在突然有粮回来,反而不敢信。

      直到第三十辆车进营,何潘仁骑马跟在最后。他跳下马,铠甲都没脱,直接走到李秀宁面前,抱拳行礼。

      “公主,一粒不少,全带回来了。”

      他脸上还有血迹,是昨天打山贼时蹭的,衣服也破了一角。但他站得笔直,声音洪亮。

      李秀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辛苦了。”

      这句话说完,周围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人开始笑,有人拍同伴肩膀,还有人直接喊出声:“粮回来了!娘子军有饭吃了!”

      马三宝已经开始清点。他一边核对数目,一边大声报数:“第一车,一百零五石!第二车,九十八石!……总计三十二车,实收三千二百一十七石!”

      数字报完,全场静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

      李秀宁转身爬上旁边临时搭起的木台。这台子原本是用来晾兵器的,现在被士兵们搬过来当讲台用。她站上去,不高,但足够让所有人都看见她。

      底下人渐渐安静下来。

      她说:“我们曾三天没有冒烟,灶台冷得能照出人影。今天,每个人都能喝上一碗热粥。”

      下面有人点头,有人抹眼睛。

      她继续说:“这不是老天给的,也不是谁施舍的。是我们自己抢回来的。你们有人受伤,有人熬夜守仓,有人连走六十里山路去借粮。这三千多石,每一粒都沾着你们的手印。”

      台下一片沉默。有几个轻伤刚归队的士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其中一个还缠着布条。

      李秀宁扫视一圈,声音抬高:“只要我还站着,娘子军就永不绝粮。”

      这句话落下,台下有人开始鼓掌,接着越来越多,最后变成整齐的呼喊:“平阳!平阳!平阳!”

      她没笑,也没挥手,只是静静站着,等声音慢慢停歇。

      柴绍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木台一侧。他右臂垂着,动作比平时慢半拍,应该是拉弓太久导致旧伤发麻。但他没吭声,只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安排?”

      李秀宁看着远处的粮垛,说:“先分粮。炊事营马上熬粥,每人加半碗。剩下的入库,双人值守,每两个时辰报一次数。”

      “是。”柴绍应下,转身去传令。

      她又叫住他:“通知各营主官,今晚不用集合操练。让兄弟们吃饱,睡个整觉。”

      柴绍点头,走了。

      马三宝这时走上来,手里拿着账本。“公主,验粮完毕,封条 intact,数量无误。我已安排人登记造册,明日可提交全录。”

      李秀宁接过账本翻了一页,还给他。“你亲自盯着入库。少一袋,我找你。”

      马三宝挺直腰:“明白。要是少了,我把算盘吞了。”

      他说完自己笑了,李秀宁也微微扯了下嘴角。

      人群已经散开一部分,不少人往伙房方向走。空气中开始飘出米香。几个伤兵坐在地上,互相扶着说话,其中一个笑着说:“终于不是啃干饼了,牙快掉光了。”

      另一边,几个年轻士兵围在一起,讨论昨天打山贼的事。“听说何将军亲手按倒那个头目?”“可不是嘛,一脚踢飞刀,直接锁喉!”“咱们娘子军啥都行,打仗行,护粮也行!”

      这话越传越广,最后变成一句顺口溜:“跟着平阳走,饿不死,还能打胜仗!”

      李秀宁听见了,没阻止。这种话,比她站台上讲的更有用。

      她走下木台,走到最大的一个粮垛前。麻袋堆得像小山,上面盖着油布,边缘压着石块防风。她伸手摸了摸袋子,粗糙,结实。这是真真正正的存粮,不是画出来的,也不是骗人的。

      但她脸上的轻松只持续了一瞬。

      目光越过粮垛,落在北方那道山梁上。就是昨天她手指的方向。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石头和荒草。

      可她知道,那边不会一直安静。

      柴绍走回来,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在想他们?”

      她点头。“这次我们赢了,是因为他们只想吓我们。下次可能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他们会来真的?”

      “他们没退。”她说,“只是换了方式。断粮不成,就会换别的路子。商人、流言、内线,哪个都比刀箭难防。”

      柴绍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回答。

      远处传来开饭的锣声。士兵们端着碗围过去,排队领粥。炊事兵舀得很实在,每碗都冒尖。有人拿到后迫不及待吹着气就喝,烫得直哈气也不放下。

      一个断了手指的老兵端着碗走过来,站在李秀宁旁边,没说话,只是把碗举了一下,算是敬她。然后转身走了。

      这一幕让柴绍看了很久。

      “你看到了吗?”他轻声问。

      “看到什么?”

      “人心回来了。”

      李秀宁终于侧头看他一眼。“人心从来都在。只是饿久了,会怀疑。现在饭有了,疑心就会少一点。”

      “可还是有。”

      “当然有。”她说,“三千石能撑四十天。四十天后呢?再借一次?再打一场?”

      柴绍没再问。

      马三宝这时快步走来,手里抱着三本新账册。“公主,第一批入库完成,数目对得上。这是记录,请您过目。”

      李秀宁接过,翻开第一页,看了看日期和签名,合上。“放好。明天早会我要用。”

      “是。”马三宝答应着,却没有立刻走。

      “还有事?”

      “嗯。”他犹豫了一下,“刚才伙房报,米下锅的时候,发现有个袋子口缝得不太一样。拆开看了,里面有一张纸条。”

      李秀宁眼神立刻变了。

      “纸条上写的什么?”

      “没敢动。”马三宝摇头,“原样封在盒子里,就在账房。我没给别人看,只等您定夺。”

      柴绍皱眉:“谁敢在粮袋里塞东西?押粮队查过了吗?”

      “都查过。”马三宝说,“没人承认,也没搜出第二张。”

      李秀宁盯着他手里的盒子看了两秒,然后说:“带我去。”

      三人朝账房走。路上没人说话。士兵们正在吃饭,笑声不断,米粥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营地。

      账房门口有两个亲卫守着。马三宝掏出钥匙开门,屋里光线暗,桌上摆着一个木盒,封着火漆。

      他打开盒子,取出一个小纸包,双手递给李秀宁。

      她拆开纸包,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粗纸。展开后,只有八个字:

      **“粮可断,志难夺。”**

      笔迹陌生,墨色偏淡,像是用剩墨写的。

      柴绍凑近看了一眼。“这不是挑衅,也不是告密。倒像是……提醒?”

      马三宝说:“会不会是运粮的人留的?怕我们不知道危险?”

      李秀宁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指尖在字迹上轻轻划过。这纸,是民间最常见的黄竹纸,墨也不特别。写字的人手稳,但没受过训练,横画收尾有点抖。

      她忽然问:“这个袋子是从哪辆车下来的?”

      “最后一辆。”马三宝答,“编号三十二,由东营辅役接收,签收人是赵四。”

      “把他叫来。”

      “已经叫了,在外面等着。”

      门外很快进来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穿着旧军服,脸上有汗,显得很紧张。

      “公主……”他跪下。

      “抬起头。”李秀宁说,“这袋粮是你接的?”

      “是……是我和王二一起搬的。”

      “谁开的袋口?”

      “我……我想看看成色,就拆了线,结果发现里面有纸,赶紧重新缝上,报告了伙长。”

      “你看过纸条内容吗?”

      “没敢看全。”他摇头,“就瞄了一眼,见是字,马上封起来交上去了。”

      李秀宁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把纸条递给他。“念。”

      他双手接过,结结巴巴地读了一遍。

      念完,他把纸条还回去,头低着。

      李秀宁收回纸条,放进袖子里。“你做得对。下去吧,赏米两斗,记一功。”

      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三人。

      柴绍问:“你怎么看?”

      李秀宁看着桌上的空盒子。“这不是敌人干的。”

      “为什么?”

      “敌人要乱我们的心,只会写‘粮尽’‘必败’这种话。这张纸条在劝我们坚持。写的人,可能是被迫帮他们运粮,想找机会传个信。”

      马三宝皱眉:“那他是友非敌?”

      “不一定。”她说,“但至少此刻,他不想我们倒下。”

      柴绍沉吟片刻。“要不要顺着这条线查?”

      “不急。”李秀宁摇头,“现在查,反而会把他逼走。让他再传一次,我们才能看清路子。”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偏西,营地里的笑声还没停。士兵们吃完饭,有的躺在地上晒太阳,有的修武器,还有的在赌骰子。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她却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不只是粮回来了。

      而是这支军队,重新相信了自己能活下去。

      这才是最宝贵的。

      她走出账房,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粮垛。

      风很大,吹动她的衣角。

      袖子里的纸条贴着皮肤,有点凉。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