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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室小秘密 ...

  •   第3章:同室小秘密

      一、灯下的秘密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像是一道赦免令,刚在走廊里荡开最后一圈余音,302宿舍的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林晓第一个冲进去,把军绿色的作训帽往桌上一扣,帽檐撞在铁皮文具盒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可算能歇口气了,”他扯着领口使劲扇风,作训服后背已经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渍,“下午的战术演练,我胳膊都快甩脱臼了。”

      王超端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脸盆走进来,盆里放着毛巾、香皂和一小瓶碘伏。他把脸盆放在靠窗的水泥台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去打水,”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渐暗的天光,“谁要顺便洗东西,我捎着。”

      “给我带点!”林晓立刻把脏袜子团成球扔过去,“昨天匍匐前进蹭的泥,泡半天了还没洗掉。”那袜子飞过空中时,隐约能看见脚踝处沾着的草绿汁液——是操场边的狗尾草汁,沾在布上极难洗净。

      赵磊已经坐在书桌前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包着牛皮纸封面的《刑法学》,书页边缘有些卷起,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的。台灯的拉线被他轻轻一拽,暖黄的光晕立刻在桌面上铺开,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捏着一支蓝黑钢笔,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却没有立刻落下,像是在琢磨什么。

      我脱武装带的时候,金属扣和桌面碰撞,发出“咔哒”一声。低头一看,发现带扣内侧的漆被磨掉了一小块,露出银灰色的金属底,像块月牙形的疤。“这质量也太次了,”我用指尖蹭了蹭那块磨损处,冰凉的触感带着点硌手的粗糙,“才用了半个月就掉漆。”

      “拿来我看看。”林晓突然凑过来,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玩具。他接过武装带翻来覆去地看,手指在磨损处摸了摸,“小意思,我爸给我的锉刀能搞定。”说着就往床底钻,从一个印着“劳动模范”字样的帆布包里翻出个铁皮盒子。

      那盒子打开时,发出“哗啦”的金属碰撞声。里面整齐地码着各种工具:扁平的锉刀、圆头的砂纸、几枚大小不一的扳手,甚至还有个装着细小零件的铁皮罐,盖着层纱布。最显眼的是一把羊角锤,木柄被磨得油光发亮,顶端刻着个模糊的“林”字。

      “你爸还给你带这个?”王超刚端着两盆热水进来,看见这堆工具,眼镜差点滑到鼻尖。他把水盆放在我和林晓中间,热气腾地冒起来,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林晓拿起那把最小的锉刀,刀身只有拇指长,刃口却闪着寒光。“我爸是机床厂的钳工,”他用锉刀在指尖转了个圈,脸上带着点小得意,“他说‘手巧不如家什妙’,出门在外带点工具总没错。”他突然低下头,用锉刀轻轻蹭着武装带的磨损处,金属屑簌簌落在桌面上,“其实是怕我吃不了苦,想让我知难而退——他本来想让我继承他的手艺,说当警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锉刀摩擦金属的“沙沙”声里,林晓的声音低了些:“我爷爷以前是联防队员,五几年的时候在公社抓过偷粮食的贼。他总跟我说,穿着制服走在路上,老百姓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那是信得过你。”他把锉刀放下,用砂纸细细打磨刚才锉过的地方,“我爸跟我打赌,要是我能坚持到毕业,就把他那把传了三代的羊角锤给我——就是盒子里那把,木柄是我太爷爷亲手做的。”

      赵磊的钢笔终于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写了没几行,突然停下笔,合上笔记本:“我爷爷也是警察。”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他在豫东的一个乡镇派出所干了四十年,退休那天还在调解邻里的宅基地纠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相框,玻璃擦得锃亮。照片上的老人穿着老式警服,胸前挂着几枚奖章,笑容里带着点憨厚。“三年前冬天,他去山里追一个偷猎的,雪下得太大,摔了一跤,伤了腿。”赵磊的手指轻轻划过相框边缘,“住院的时候还惦记所里的事,说开春要去看看那片刚栽的护林带。”

      “后来呢?”林晓的锉刀停在半空,声音放得很轻。

      “走了。”赵磊把相框放回抽屉,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弥留的时候,他攥着我的手说,‘当警察别想着出风头,能让老百姓夜里睡得踏实,比啥都强’。”宿舍里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虫鸣在草丛里此起彼伏地响。赵磊重新打开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时,比刚才重了些。

      王超突然站起身,往脸盆里兑了点凉水。“我高中时被绑架过。”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像是在说一件遥远的事,“那天是周六,我去书店买辅导资料,刚出校门就被人捂住嘴塞进了面包车。”

      林晓手里的砂纸“啪嗒”掉在地上。我赶紧捡起来递给他,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车开了很久,”王超继续说,眼睛望着窗外的黑暗,“我被关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手脚都被绑着。绑匪给我爸妈打电话,说拿五万块钱赎人,不然就撕票。”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咽口水,“我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以为自己死定了。”

      “是警察冲进来的。”他突然抬起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仓库的门被撞开时,我听见‘不许动’的吼声,特别响亮,震得耳朵嗡嗡响。有个年轻的警察冲在最前面,他的手臂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红得刺眼。可他蹲下来给我松绑的时候,却笑着说‘别怕,叔叔来了’。”

      王超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像是在描摹那道伤口:“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追了整整一夜,从县城追到山里,把那三个绑匪全抓住了。出院那天,那个警察来看我,送了我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扉页上写着‘勇敢不是不害怕,是害怕了还能往前走’。”

      我摸着作训服胸前的口袋,那里还留着录取通知书硌出的浅浅印子。“我小时候住的家属院,有个姓陈的姐姐,”我望着台灯投在墙上的光斑,声音不知不觉放柔了,“她比我大五岁,总带我去巷口买糖画。有天早上,她出门给她妈买酱油,就再也没回来。”

      林晓的锉刀停了,他把耳朵凑过来,像怕漏听一个字。

      “她妈妈疯了似的在巷子里喊,声音都哭哑了,”我继续说,“派出所的警察来了,把巷子两头都封了,挨家挨户地问。有个老警察,头发都白了,蹲在路边给我们这些小孩发糖,说‘别怕,叔叔一定把姐姐找回来’。”

      “他们找了三个月,”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口袋,“最后在邻省的一个小山村找到了她。那个老警察亲自把她送回来的,他蹲在地上,给姐姐买了根草莓味的冰棍,自己满头大汗却一口没吃,就蹲在旁边看着她笑。姐姐把冰棍递给他,他说‘叔叔不渴,你吃’。”

      林晓突然“腾”地站起来,手里的锉刀在桌子上敲出“当当”的响:“我知道了!咱们以后要组成‘302特战队’!”他用锉刀指着我们,眼睛亮得像星星,“周明森看着最稳重,负责冲锋陷阵;我爸是钳工,我负责给大家修装备,什么枪托松了、手铐卡了,包在我身上;赵磊懂法律,当军师出主意;王超身手好,断后掩护!”

      “那你呢?”王超笑着反问,把毛巾浸在水里拧干,“你负责喊口号?”

      “我负责……我负责鼓舞士气!”林晓梗着脖子说,手里的锉刀差点戳到台灯,“就像电影里的号手,一吹号大家就往前冲!”

      赵磊的嘴角悄悄扬了扬,钢笔在纸上写得更快了。台灯的光晕里,林晓还在兴奋地规划着“特战队”的分工,锉刀敲在桌腿上的声音,王超拧毛巾的水声,赵磊写字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支不成调的歌。我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突然觉得,我们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就像五条小溪,因为同一个梦想,流到了一起,要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二、枕边的警帽

      熄灯哨在22点整准时响起,像一根无形的指挥棒,瞬间按下了整个宿舍楼的静音键。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宿舍的白炽灯熄灭了,只剩下窗外的月光顺着铁栏杆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银辉,像块被切割的镜子。

      我摸索着把警帽放在枕头边,手指拂过帽檐的棱角,坚硬的布料带着点凉意。白天训练时沾的草屑从帽檐上掉下来,落在枕头上,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林晓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悠长,他睡觉向来不老实,一条腿越过床沿伸到我的床边,军袜的脚尖处还沾着下午战术训练时蹭的草绿汁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王超的黑框眼镜被整齐地放在床头柜上,镜片擦得锃亮,能清晰地映出窗外那弯月牙——像枚被谁咬了一口的银饼子,悬在墨蓝色的天上。他总说眼镜是他的“第二双眼睛”,每天睡前都要用专用的绒布擦三遍,连镜腿上的螺丝都要检查一遍才放心。

      赵磊的床铺永远像块标准样板。被子叠成的“豆腐块”棱角分明,连褶皱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边角对齐了床单上的纹路。他那本《刑法学》被端正地放在枕头底下,书脊朝上,书角用硬纸板包着,没有一丝卷边。我知道,他有时会在半夜醒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上几页,书页翻动的声音轻得像蝴蝶振翅。

      我侧身躺着,指尖轻轻碰了碰警帽上的警徽。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像一股清泉,让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想起白天赵建国学长在走廊里说的话:“警校两年,每天都是战场。”那时候还觉得他在夸大其词,此刻却突然明白,这战场从来都不是刀光剑影的危险,而是藏在每个不起眼的瞬间里。

      是早上五点半的出操哨响起时,明明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却还是要逼着自己弹起来——因为教官说“放纵自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是站军姿站到腿抖时,汗水顺着下巴滴进眼睛里,辣得眼泪直流,却还是要咬着牙不晃一下——因为张教官说“警察的字典里没有‘忍不住’”。是背法条背到头疼时,那些“犯罪构成要件”“正当防卫界限”像绕口令似的在脑子里打转,却还是要揉着太阳穴继续往下看——因为赵磊说“将来开庭时,多记住一条,可能就少让一个好人受冤”。

      这战场,也是和散漫的习惯对抗。以前在家时,衣服随手扔,被子胡乱堆,书看完了随便塞在床底。可在这里,每粒纽扣都要扣到最顶端,风纪扣勒得脖子发紧也不能松开;每条裤缝都要熨得笔直,连褶皱的角度都要和地面平行;牙刷要朝着同一个方向摆放,牙杯的把手必须对齐瓷砖缝。刚开始觉得这些规矩苛刻得可笑,直到有次紧急集合,我们宿舍因为物品摆放整齐,只用了一分二十秒就列队完毕,而有的宿舍因为找不齐腰带,迟到了整整三分钟——那时才懂,细节里藏着的不仅是纪律,更是效率,是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

      更要和骨子里的怯懦搏斗。第一次实弹射击时,□□的后坐力震得我肩膀发麻,枪差点脱手掉在地上。当时张教官站在我身后,声音像块石头砸过来:“怕了?这枪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让你当摆设的!”我咬着牙重新瞄准,第二次射击时,子弹稳稳地落在了靶心——原来克服恐惧的办法,就是迎着它再试一次。

      第一次爬四米高墙时,我站在顶端往下看,腿抖得像筛糠。墙下的林晓张开双臂,扯着嗓子喊:“别怕,我接着你!就算摔下来,我肉多垫着!”他那憨乎乎的样子突然就驱散了恐惧,我深吸一口气跳下去,落在他旁边的垫子上——原来信任能让人变得勇敢。

      走廊里传来巡逻教官的脚步声,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从走廊这头响到那头,又从那头响回来,像位沉默的守护者,在每个宿舍门口都要停顿几秒,仿佛在确认里面的人是否安好。月光慢慢爬上枕头,给警帽镀上了一层银边,警徽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像颗小小的星星。

      我把脸往警帽边贴了贴,布料上还留着阳光和樟脑的味道。心里突然变得踏实——原来这身衣服早已悄悄住进了心里,成了比任何东西都安稳的依靠。闭上眼睛时,仿佛听见了明天清晨的出操哨,尖锐却充满力量;听见了队列训练时整齐的脚步声,“一二一”的口号震得空气发颤;听见了靶场的枪声,“砰砰”的回响里,有我们越来越稳的呼吸;还听见了很多年后,自己蹲在某个害怕的孩子面前,像当年那个老警察一样,笑着说“别怕,叔叔在”。

      三、凌晨的集结号

      凌晨五点的宿舍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的“咚咚”声。窗外的月光已经淡了,像层薄纱蒙在地板上,远处的鸡叫声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撕破了黎明前的沉寂。我盯着天花板上那道斜斜的裂纹数到第三十七道时,尖锐的哨声突然像把冰冷的匕首,“嘀嘀——嘀嘀嘀——”地划破了空气。

      “快起来!紧急集合!”王超的吼声里还带着梦呓的沙哑,黑暗中传来他摸索作训服的窸窣声,衣服拉链“刺啦”一声划破空气。我手忙脚乱地摸向枕头边的衣服,冰凉的布料刚碰到胳膊,就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林晓从上铺往下爬时,脚没踩稳梯子,“咚”地一声撞在衣柜上,疼得他“嘶”地吸了口凉气,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昨天早训时,三班有个同学迟到了半分钟,被张教官罚跑了三公里,回来时腿都抬不起来,裤脚沾满了泥——那滋味谁也不想尝。

      楼道里很快挤满了人,像突然被捅开的蚁穴。穿错鞋子的(有人把左脚的鞋穿到了右脚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把武装带系反的(金属扣跑到了背后,像条歪歪扭扭的蛇)、警帽歪在一边遮住眼睛的,每个人都像被按了快进键的木偶,手忙脚乱却动作飞快。

      我刚系好武装带,就看见隔壁宿舍的李玥抱着作训服往楼下冲。她的马尾辫歪在脑后,发绳松了一半,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鞋跟在台阶上磕出“噔噔”的响,却跑得比谁都快,作训服的衣角在身后划出两道白痕——后来才知道,她为了不迟到,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光脚塞进了军靴。

      操场的探照灯突然“唰”地亮了,惨白的光柱刺破晨雾,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贴在地上的怪物。张教官背着双手站在主席台前,作训服的领口系得严严实实,风纪扣扣到最顶端,仿佛凌晨的寒气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他的军靴后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站得像块钉在地上的钢板。

      “五分钟!”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声音比草叶上的露水还凉,“从哨响到列队完毕,整整五分钟。这就是你们的速度?”他的目光扫过队列,像把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脸,“下次再有人迟到,不用罚跑了——整个队列陪他加练一小时擒拿!”

      站军姿时,我的膝盖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王超站在我左边,肩膀微微晃动,显然也没睡醒,眼睛里还蒙着层水汽。“昨晚梦见练擒拿了,”他用气声说,嘴唇几乎没动,“把枕头当成嫌疑人,差点给揉烂了,早上起来枕头套还皱巴巴的。”

      我忍不住抿了抿嘴,嘴角的笑意刚浮起来,就被张教官的眼神钉了回去。他正盯着队列中间的某个位置,声音陡然拔高:“刘阳!出列!”

      那个总爱偷懒的男生磨磨蹭蹭地走出队伍,警帽歪在一边,裤脚还沾着片枯叶。“报告教官,我……”

      “你的武装带呢?”张教官打断他,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他敞开的衣襟上。

      刘阳的脸“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我……我忘在宿舍了……”

      “忘?”张教官向前迈了一步,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枪能忘吗?手铐能忘吗?将来出任务,你忘带配枪,等着让嫌疑人给你戴手铐?”他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去器材室领条负重带,绕操场跑十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归队!”

      刘阳的肩膀垮了下去,低着头往器材室走,背影在探照灯下拉得格外狼狈。队列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只有风卷着落叶在脚边打旋。

      我盯着自己紧扣的风纪扣,突然想起昨晚赵磊说的话。他坐在台灯下整理战术笔记,笔尖划过“应急反应”那一页时,忽然抬头说:“紧急集合考的不是速度,是准备。你看那些永远不迟到的人,他们的鞋带永远系成死结,警帽永远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是他们运气好,是他们把‘万一’当成了‘一万’。”

      正想着,张教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却缓和了些:“稍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紧绷的脸,“知道为什么总在凌晨吹哨吗?因为坏人不会等你睡醒。去年冬天,有个盗窃团伙专挑凌晨三点作案,我们的人接到报警,三分钟就赶到现场,追了两条街把人抓住——那不是天生能跑,是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他指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你们看,天总会亮,但守着天亮的人,得先熬过最黑的时辰。现在觉得苦,将来遇见事了,就知道这苦没白吃。”

      队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是有人悄悄挺直了腰板,有人把歪掉的警帽重新戴正。刘阳的脚步声从跑道那头传来,负重带压得他肩膀微微下沉,却一步没停,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操场里格外清晰。

      天边的云渐渐被染成粉紫色,像打翻了的胭脂盒。张教官看了眼表,终于喊出那句我们等了很久的话:“原地活动。”

      林晓立刻原地蹦了两下,揉着膝盖龇牙咧嘴:“我的老腰,差点断了。”他偷偷往跑道看了眼,“刘阳都跑第五圈了,真够能扛的。”

      “他下次肯定记得戴武装带了。”王超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就像我再也不会把眼镜摘下来随便放——上次紧急集合摸黑找眼镜,差点撞翻脸盆架。”

      赵磊从口袋里摸出块薄荷糖,悄悄塞给我:“含着,提提神。”糖纸的响声在晨风中格外清晰,“刚才看见你打哈欠了。”

      我把糖塞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驱散了困意。抬眼时,正好看见刘阳跑过我们面前,脸涨得通红,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却比刚才挺拔了些,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探照灯不知何时熄灭了,晨光漫过他的肩膀,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远处的宿舍楼开始有了动静,食堂的烟囱冒出淡淡的白烟,新的一天正在慢慢铺展开来。我望着天边越来越亮的光,突然觉得张教官说得对——那些凌晨的哨声,那些磨人的训练,那些被骂红的眼眶,其实都是在教我们,如何在黑暗里,守着自己的光。

      就像此刻含在嘴里的薄荷糖,开始是刺人的凉,慢慢就变成了清透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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