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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倒计时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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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汪舒照常出门。
院子里一切如旧。地面被打理得干净,树影修剪得利落,连风吹过时掀起的落叶,都像是被提前预判过落点。
司机和林絮已经等在车旁。
车门打开的角度、问候的语气,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仿佛昨晚那场谈话,从未发生过。
只有她自己清楚,有些东西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放进了时间表里
不是提醒。
是倒计时。
车子驶出院落时,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栋房子。
窗帘拉得很严,书房那一侧没有亮灯。
养父已经出门了。
他一向如此。
给出判断,然后抽身离场。
不解释,不安抚,也不确认情绪是否被接住。
仿佛只要话说出口,剩下的,就都是别人的责任。
她收回视线,坐姿端正,神情恢复到工作状态。
上午的工作比往常更满。
会议、文件、批示意见层层叠叠,流程被刻意压缩,每一个环节都像是在向前推人。
汪舒坐在会议桌一侧,背脊挺直,发言简短而精准。
她今天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不翻笔、不抬头、不停顿。
所有判断都来得刚刚好。
同事们只觉得她状态极稳,甚至比平时更清醒。
没有人注意到,她在翻文件时,下意识避开了所有需要“额外确认”的名字。
有些名字,最近被放得太近了。
近到一旦被提起,就可能被解读出不该存在的意味。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犯错的时候。
不是因为错误本身。
而是因为——
错误,会被当成信号。
中午休会时,她刚合上笔记本,林絮便走了过来。
“小姐,行程那边有一处调整,想跟您确认一下。”
汪舒抬头。
林絮站得很近,却刻意压低了声音。
“下个月中旬,您需要预留两天时间。”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晚宴相关的。”
没有说地点。
也没有说是谁安排的。
但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已经足够。
汪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有多问一句。
不是因为不关心。
而是因为这类安排,从来不接受讨论。
下午三点,汪宇的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她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她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接。
手机震动停了一秒,又重新亮起。
第二次。
她接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语调自然,甚至带着点惯常的随意,像是在问一件早就形成习惯的事。
汪舒翻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
“今天不太方便。”她答。
拒绝得很干脆,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不是被拒绝后的恼火,而是某种被反复验证过的失落。
“你最近,好像一直都不太方便。”
他说得不重,却明显压着点情绪。
像是努力让这句话听起来只是随口一提。
“是在躲我,还是在躲什么事?”
这个问题来得很直接。
也很危险。
汪舒靠进办公椅背,目光落在窗外。
玻璃上映出她的轮廓,线条清晰,没有任何迟疑。
“只是忙。”
“忙到连饭都不能一起吃?”
“忙到需要分清界限。”
这句话一出口,两边同时沉默了。
汪宇没有立刻反驳。
他太熟悉她了。
熟悉到能分辨这不是情绪失控,是立场被重新摆正后的冷静。
“我只是想提醒你。”
过了几秒,他才重新开口,声音低了几分。
“有些场合,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汪舒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会在这一刻觉得格外清醒。
“我会处理好。”她说,“不需要你替我担心。”
这句话本身并不锋利。
却像一道清晰、缓慢、却无法忽视的界线。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呼吸声。
汪宇没有立刻说话。
“你还记不记得,”他忽然开口,“你刚进系统那一年,第一次被否决方案,是谁在走廊里等你?”
这句话来得很突然。
汪舒的指尖微微一紧。
她当然记得。
那天她站在洗手间门口,脸色发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靠在墙边,看见她,只说了一句:“走,回家。”
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追。
就像这些年里,他一直做的那样。
“我不是要管你。”汪宇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平稳,“我只是……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她不再回头找他。
不太习惯她开始有不愿让他踏入的边界。
不太习惯,他在她的人生里,从默认的“在场”,变成了需要被允许的存在。
这些话,他一句都没说。
“你现在站的位置,”他顿了顿,“很容易被人看见。”
“我知道。”汪舒说。
“我知道你知道。”
这句话落下来时,带着一点几乎不可察觉的疲惫。
“可有些人,不是看你,是看你身边站着谁。”
汪舒闭了闭眼。
“我会站稳。”她说,“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我不是怕你添麻烦。”
汪宇的声音更低了。
“我是怕你有一天,站得太稳了,却不再回头看我。”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答。
“汪宇哥哥。”
她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很轻,却把所有身份重新摆正。
“你不用担心。”她说,“我还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嗯。”
他最终应了一声。
那一声“嗯”,没有不甘,也没有释然。
只是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又重新压回了原位。
电话挂断。
汪舒把手机放回桌面,指尖在边缘停留了一瞬。
她很清楚——
他不是被她拒绝。
而是被时间,一点一点地,留在了她身后的原地。
傍晚时分,沈砚的助理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
【沈老师这段时间在南方深市拍戏,行程比较紧,他让我转告您。】
语气克制,措辞谨慎。
刻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汪舒看着那行字,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
她没有回复。
不是不想。
而是她很清楚
在这个时间点,任何回应,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包里。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像另一张,早已铺好的棋盘。
她站在玻璃窗前,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真正的试探,并不发生在晚宴上。而是在晚宴之前,在她的一举一动里。
统领官邸那场私人晚宴,尚未开始。
但围绕她的目光,已经就位。
她抬手理了理衣袖,神情重新归于平静。
不动声色。
因为她知道
真正被观察的人,永远不能先露出破绽。
而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