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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救命之恩 ...

  •   只见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把剑抱在胸前,惊恐地看着我们,可能见了我们浑身是血,带着一匹满身是伤的马,狠狠瞪我一眼道:“你别说你是遇见山匪抢劫,太老套了!”
      我和吟心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
      吟心按上了自己的佩剑,仿佛一个不对就冲上去干掉他。
      “呀,你们还想杀人灭口?就凭你们两个软脚蟹,也想要小爷的命?简直是不长眼!”

      本来我应该说点什么的,不知为何看到这少年气呼呼的样子反而觉得很有趣,这便说不出来了。
      少年一见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恼怒,他看看吟心手上的剑,咽咽口水,他似乎不像他说的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嘛!
      “你们变哑巴了?”

      从来还没有人以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过话呢。
      我打量这少年,身材有些瘦弱,个子不过到我胸前,衣着虽然简朴,却看得出质地很好,脸上被混着烟尘的汗水冲花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却掩不住眉宇间一股贵气,再从他颐指气使的口气看,必定是哪个富庶人家的子弟离家出走了。
      看见我打量他,他更不爽了,我故意笑道:“不长眼睛的怕不只是我吧?哑巴?我还未被人你这么骂过呢,吟心,给他点颜色看看!”
      吟心作势上前。
      “你们敢!”
      “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做什么?你的父母呢?他们可知你离家了?”

      少年神色一下变得警惕起来:“不用你管!” 偏过头去,大概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头对我道:“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们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主仆都是一路货色,男生女相!只能做点偷鸡摸狗的坏事来,难道你们还敢当真杀人?切~”瞄了一眼暴雪:“咦~,你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马,怕不是偷来的吧!被人追杀还欲杀人灭口,足见强盗行径!你们果然是同伙作案吗?”

      这个小家伙还挺厉害,他能一眼看出暴雪不是寻常的马,更说明身份不一般了。

      “好吧,我刚才只是故意吓你,我道歉,这匹马是我的,不是偷的,你也应该给我道歉吧。我们算扯平了。”
      少年一时语塞,嘴硬道:“反正我不信,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着:“要进来就去拾点柴生火,火快灭了!”

      脾气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倔,就是有点别扭,再说了我居然跟一个半大小孩在荒郊野岭里拌了这么半天的嘴,也不知是怎么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任性,好在日后等他回了家就知道珍惜了,好好的家不呆却自己跑出来。
      吟心扶着我进了屋子,这好像是守林员临时搭的一个小窝棚,里面只有两个木板搭的充当条凳的长箱子勉强能坐得下三五个人,屋子中间一堆快灭了的火堆,除了破了数个洞窗边一个快要垮掉的小几案外就没有其他陈设了,几案上放着一个锦布包袱。别无他物。
      我和吟心坐在其中一只箱子上,我吩咐道:“去拾些柴来吧!”
      “可是,您的伤要及时处理……”
      “不差这一时。”
      “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还没问你这满身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呢。”
      “一言难尽,总之,是遇上了坏人,寡不敌众就弄成这样了。”
      “你背后好像还在渗血,不要紧?你可不要死在我面前吧,你这满身血迹的我刚才还以为你刚真的杀了人呢!”
      “我如果刚刚杀了人,你还敢这么对我说话?不怕我真的杀人灭口吗?”
      “我母亲说,长得好看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爱骗人!你这个盗马贼又骗我!”

      什么盗马贼!气得我差点破口大骂,可惜我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向他咬牙。
      那小鬼讽刺地笑道:“不是盗马贼怎么伤成这样?一定是人赃俱获,才被人弄得半死,真是咎由自取。”
      我从牙缝里道:“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那马真是你的?如果是真的你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定是你偷了马被人追杀至此,还不快去自首!”
      “好吧,我实话实说,这匹马确实是偷的~”
      “那你还骗我说是你的!”
      “我偷了不就是我的了?所以被人追杀到此,你说的一点没错。你可以去告发我了,得点赏金,也好在外逃得久些。”
      “切,那点赏金,本小爷还不放在心上,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呢。”
      “那你离家出走所为何事,和父母赌气?”
      看他打开了话匣子,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逃婚~”他小声嘀咕道,假装拨弄火堆。
      “你才多大,毛还没长齐呢,父母怎么会议亲呢?你怕不是张口就来吧?”
      “你不信算了!”把树枝一下子丢入火堆中,偏过头去。
      一阵沉默中,吟心抱着一堆枯树枝回来了,一边添柴,一边给我使眼色,意思是这小子怎么了。
      我使个眼色,让她不要管他。
      添好了柴,回到我身边,说:“公子,伤口给我看看,得及时处理了,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我听到她抽了一口冷气,不禁吓了一跳。话说,在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不说司空见惯,也应该不动声色,我道:“很严重吗?我一直觉得伤口麻麻的,内力也施展不开了,不知道是不是流血过多的原因。”
      “公子,这箭有毒,伤口隐隐犯黑,他们太卑鄙了!”
      “先帮我拔箭吧!”
      “可是,没有工具怎么拔,公子会受不了的,再说这毒怎么办?”
      “我看看。”声音从一边传来。
      “这毒还好说,只是这箭我看你再不拔,恐怕等会真的暴尸荒野了,你怎能让他给你收尸了。”
      看着吟心急得差点哭出声来,他小声说:“要不要我帮你拔箭,忍忍就好了,他不忍心拔,我来吧!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上了!”
      接着,他从靴子里面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用手柄轻轻捅捅吟心:“呐,给你。”
      吟心感恩地接过,“谢谢!”赶紧到火上烤过刀刃准备拔箭。
      “小公子,请您到旁边背过身去,免得溅您一身血!”
      “麻烦!不让看就不让看吧,虚伪!”说着,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咬着衣角的嘴已经麻木,可是还能感觉到鲜血不断从背上的缺口涌出,身体越来越空……越来越空……

      空到极点就该去逍遥世界了吧?我迷迷糊糊地想。
      ……

      “袁大哥。”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桌上直起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披风就滑了下来。
      “嗯?”军帐内的烛光时昏时明,袁缜长长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军情图上。
      “我睡着了。”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殿下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干脆到床上睡一觉。”灯下的人依然在忙碌。
      “你还不是一样?你也去睡。”
      袁缜冲我一笑:“我不一样。”
      我用手支着头,仔细看他:“怎么个不一样?”
      突然场景又换成了室外,我和袁大哥正在校场上切磋,两条轻盈的身影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
      我突然站定,是一支乌沉沉的羽箭正对着我,对面是一双冷如冰霜的眸子,我不由叫道:“袁,袁大哥……”

      袁缜不答,手一送,那支箭便插入了我的胸口,我的身体立刻飞速坠落,口中大叫道:“不!”
      我浑身一震,落到了地面上。
      一双黑亮的眼睛在旁边看着我,是那个小鬼。
      我立刻翻身坐起,却闷哼一声又倒下了,这才发现自己身下被垫了许多干草。我向他虚弱地一笑:“箭拔出来了?”

      小鬼眼中又露出讽刺的神色:“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我看看周围的暮色,这么说我昏了快两天了。
      “吟心呢?”
      “你是说你那个娘娘腔侍从吗?他出去一阵子了,说是去打探消息和给你抓药去了。让我代为照顾你。”
      娘娘腔?这小鬼,嘴上总这么不饶人。

      我擦擦额头的冷汗,诚心诚意道:“多谢你。”
      “那是你命大。”这小鬼真是别扭。
      我笑道:“你谦虚什么?不过若没有你我肯定活不到现在了。”
      “那是,幸好我带了不少解毒的药,胡乱给你塞了几颗,死马当活马医了,你看看,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样也行!我试着感觉了一下身体,除了内力不济外,比之前好多了。
      “要不要喝水?”

      我急忙点头,接着一股清凉的液体送入了口中,立时觉得全身都舒服了许多。
      “你现在倒是挺高兴,刚才鬼叫什么?害得我总被你吵醒。”小鬼拿走了水碗,在我身边躺了下来。
      “对不起。”我确实觉得愧疚。
      “你是不是做了噩梦?一直在呻吟。”
      “那是拔箭弄得我太疼了。”我闭上眼睛,刚才的那是梦么?但是却又好像是记忆中的一部分,那样的情景是曾经有过的,有过的……可是,为什么,一切突然都变了?
      “小鬼?”我忍不住想找个人说话。
      “唔……”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突然睁开眼道:“我不叫小鬼!”
      “那你叫什么?”

      “为什么告诉你?” 这个天杀的小鬼!
      “我问你一件事。”在心里骂了半天,我终于平静下来。
      “说吧!不过要看我愿不愿意回答。”
      我自顾自说道:“要是有一个人,你一直以为他是你最亲近的朋友,可是最后发现根本不是,这是为什么?”
      小鬼冷笑一声:“那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
      “是么?”我心里仿佛被戳了一下,不再说话,却再也无法入睡。

      那个小鬼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早饭放在我面前道:“吃吧!吃完了快点滚。”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那小鬼冷笑道:“舍不得?想让我照顾一辈子么?”
      我笑道:“你以为自己很会照顾人么?”
      “有种你就别吃!”小鬼果然很生气,说着要将早饭拿走。
      我手腕一翻,让他扑了个空,一边吃一边道:“小兄弟,听我一声劝,你还是快回家去吧,你家里人一定很惦记你。”
      小鬼抢了半天都扑了空,愤然向我挥拳道:“管好你自己吧!”
      后来那小鬼下了决心不肯理我,什么话都不肯说了。到最后,我只好低声下气地向他赔罪。谁让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呢。

      吟心临时弄来的一套粗布衣服有些肥大单薄,我脱掉血衣,避着伤口吃力地裹在外面,就见那小鬼就在一旁抿着嘴笑。
      “你笑什么?”
      “你这么一穿倒不像个贼了。”
      “废话!我本来就不是贼。”
      “那么那匹马是你的了?”
      “废话!”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人要杀你?”
      “……”我差点掉进陷阱里,急忙改口道:“以前那匹马当然不是我的了,被我偷走以后当然就是我的。”
      他鄙视地看着我:“说来说去还不是贼!”
      “我闷闷不乐道:“就算是吧!”
      小鬼十分悲天悯人地对我道:“我救了你,为了报答我,从今以后你就改过自新吧。”
      我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又只好应着,趁机反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离家?”
      他这次倒是十分干脆:“就是为了逃婚。,不是跟你说过了?”
      “真的没骗我?”我不由吃惊地打量他,就算富贵人家可以随意挑选妻子,也不至于急着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成亲吧?
      “不信就算了!”
      “我当然信了,可你为什么逃?对方很丑?”
      “不是,我就是不喜欢。”
      “那你不会拒绝?”
      小鬼白我一眼:“能拒绝我就不用逃了。”没想到他跟我处境还挺相似,我立刻心有戚戚焉。
      “可是……”
      小鬼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不耐烦道:“你别想劝我回家,那个鬼地方我死也不要回去。你怎么还不走?”
      “你还是跟着我吧。”我十分认真道。
      “跟着你?偷马还是被人追杀?”他一脸不屑,“你照顾好自己的小命吧。”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一直到夕阳西下,吟心还是没有回来。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我越来越坐立不安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是不是被发现了?不断有念头从心底涌出,小鬼也发现了异样:“吟心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不要你,自己跑了?我们就这样干坐着瞎等吗?”
      我摇摇头,又点头,心里想:“对,不能这样干等着!”
      “你要走了?不等了?”
      原来,我不知不觉说出口来,看来中毒和受伤果然让人意志薄弱。
      “吟心有说她去哪个地方吗?”
      “没有,他只说他去打探消息,应该是去城里了吧,说是去抓药。”
      抓药?
      糟了,敌人料想我受伤,只怕医馆药铺也是严密布控的对象,吟心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沮丧地想。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继续等吗?”小鬼用手肘撞撞我。
      “不等了,进城,你要一起吗?你有地方可去吗?”我看着他道。
      “谁要一起,要留小爷的地方多了!”
      又来了!
      “好吧,那就后会有期了!”我站起身,还做了个揖。
      “后会无期!”

      不等我说话,他早背起自己的包袱跑了。这个小鬼真是无情。
      我给吟心留了记号,意思是我们在金陵汇合,然后灭了火,出了棚子,只见暴雪还在门前树上栓着。看到我出来,激动得向我这边靠近,一边打着响鼻,似乎我终于没事了而高兴不已。
      我摸摸它的脑袋,它立刻伸出舌头来舔我的手,它这几天明显瘦了,我不由心疼道:“兄弟,受苦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外面天寒地冻,虽然江南的初冬不像北方早早下雪,但是树叶和草地早已枯黄,我竟然找不到一点可以喂它吃的东西。
      平日它的饮食都有专人照料,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为了救我,它拼尽全力驮着我跑了一夜,就算再神骏也会支持不住了。可是我现在连自保都谈不上,又怎么照顾它呢?我意识到不能再让暴雪跟我在一起了。
      李樗他们一定仍在到处搜寻我,不亲眼看着我死怕是不会甘心的,而以暴雪太过招摇的外形和我太过危险的处境,都会使我们早早葬送性命。
      我解开缰绳,它似乎早已等待多时了,等着我像平时一样骑在它的身上,驰骋而去。过了好久,看我并没有骑上去的意思,它走到我面前站定,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从腰间解下随身玉佩系在它的脖颈间,在它耳边道:“你不能跟着我了,从今后自寻出路去吧。或是投奔哪位郡守,或是找个富贵人家,都随你。”

      暴雪有些哀怨地看着我,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
      我一笑:“不用担心,你这样千金难求的好马,还怕没人收留你么?这玉佩就算代表不了我平瑶公主,起码还能换几千两银子呢。好了!”我拍拍暴雪的脖颈,示意它站直起来。
      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真是有些笨手笨脚,一个玉佩居然系了这么久,也难怪连身边人都看不透了。
      想起袁缜心中又感到一阵刺痛,我慌忙弯腰捡起一截树枝,向着暴雪身上用力挥去,口中喊着:“驾!”
      暴雪身体本能地向前一冲,奔出几步却又回头望着我,大概发现我并未骑在它身上,一时徘徊不前。

      我心中着急,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向它脑袋扔去,喝道:“还不走!”
      暴雪吃疼,又跃出十几步,仍是不由回头看我。我又将手一扬,它反射般又向前跑,起初迈着碎步,后来便撒开四蹄,身影渐渐隐没在林中。
      我颓然坐倒,心中默道:若我侥幸不死,自然会去寻你。
      又呆呆坐了一阵,我找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当作拐杖,沿着早已看好的一条小径走下去。
      襄阳与江陵沿途的路一定被封住了,向西虽然可以到当阳,但照我现在的状况看,没走到地方就该累死了。

      唯一剩下的出路就是尽快走到江边,或许还能混在某条船上一路返回金陵。我选的这条小路虽然曲曲折折,大致方向应该不会错的。

      走走停停,我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一个叫伏虎的小镇,却发现实际情况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这个地方紧靠江边,来往船只也不少,只是盘查非常严格,根本没有混上去的可能,就算混上去也迟早被人发现。
      那些船家个个带一双势利眼,见我无权无势,又没有银两,也没人肯收留我。
      受了一肚子气后,我只好跑到一家客栈里问他们能不能在大堂里过一夜。
      总算那老板娘良心未泯,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同意了。

      我躺在冷硬的地板上,饿的头昏眼花,心里想着要不要真的去做梁上君子,可是我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外面到处都是抓捕我的人,那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背上的伤又火烧般疼痛,我翻个身,本想继续筹划明天的出路,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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